“照虎画猫，邯郸学步。”
“就如此不堪？”
“先生，您果然没甚天赋。”
许冠霖老脸涨红，攥紧笔杆子的手捏的发白，可偏偏无话可说。
比起林远的字迹，他的临摹不说没有其意，甚至连其形都不曾有。
“去去去，莫挨老夫！”
“学生只是平心而论，先生何故如此发怒？”
“老夫懒得和你争辩，字画本就是小道尔，老夫最擅长的乃是句读。”
许冠霖轻抚胡须，似是为了给自己找回场子，洋洋洒洒写下百字正书，倒是颇具神韵。
“先生教训的是，那我先回去了？”
“莫急，昨日我已命人将字画送去汴州，想来，不出三五日便能送到我那故交手中，老夫且问你，若是宋大人看中了你这一手书法，差人寻你去汴州，你想不想去？”
“汴州，是我大乾的国都？”
“这是自然，青州不比汴州，偏远之地，年轻时我有幸去过汴州，嗬，那才叫一个繁华，你若是去了宋大人门下，说不定无需科举你便可做官。”
“还是算了吧，我科举不仅仅是为了做官。”
“老夫省得，你是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还是有些片面。”
林远摇摇头，顺势坐下。
“我其实并无远志，若能庇佑家人周全一声，纵使无官可做，做个富家翁也好，奈何有人见不得我过得好。”
“老夫略有耳闻，可是张员外的缘故？”
林远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从九品下，芝麻大那也是官，还是莫要与之交恶的好。”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许冠霖闻言猛然回过头去，口中不断呢喃，细细品味之下，倍感欣喜。
“好诗啊！奈何明月照沟渠...林远，你果真没读过书？”
“咋？吃你家大米啦？”
“啧，你这庶子，老夫的意思是，你若不曾读过书，单你这份才情，便足以羞煞天下万千读书人了，怪哉，如此才子，怎的偏偏生在屠户家？
当然，我没有瞧不起你家境的意思，我是觉得，若你生在书香门第，林远之名，恐怕早已远扬大乾了。”
越是了解，许冠霖对林远便越是喜爱，也愈发觉得此前有多么机智。
几十两银子换来这么一全才，这和天上掉馅儿饼有甚区别？
“明日...翰林书院的柳先生，自书院开设文会，我亦受邀参加，明日你便随我同去吧。”
“不去不去，文会有什么好参加的？一群人凑一块儿摇头晃脑，跟磕了五石散也似得，没意思。”
“你这庶子嘴怎的跟淬了毒似的？老夫还嫌你拿不出手呢！只可惜，明日若是能在文会上脱颖而出，有三百两银子作为彩头，白白花落别家。”
“夺少？三百两？”
林远猛然起身，摆着手指盘算起三百两银子的购买力，足以他在云来镇买一座两进的小院，将家里人全接到身边儿。
“赴汤蹈火，舍我其谁啊先生！”
“去置办身衣服，明日毕竟要代我书林学堂出面，不可穿的太过邋遢。”
“学生省得，给钱吧。”
“你自己没钱？怎的又朝我要！”
许冠霖警惕的捂紧口袋，自他收了林远这个学生，才发现居然有人比自己还能敛财！
“我既是代表书林学堂出面，那就是咱们学堂的脸面，这个钱当然该先生出。”
“你啊，日后如若真的做了官，断然是鱼肉乡里的贪官！”
“别啰嗦啦，快点儿拿钱吧。”
见许冠霖那副小气劲儿，林远干脆自己上手，生掏硬抢了三两银子，颠颠儿的跑开了。
“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回头还你！”
不就是打扮自己么？林远虽说自己没什么经验，找外援不就好了？
“许姑娘，许姑娘在么？”
林远推开学堂大门，探头看去，一眼就注意到坐在正中，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团团包围的许丽雅。
“林远？你有何事？”
“在这儿坐着有甚意思，走，我带你去镇里玩儿，你爹给我拿钱了。”
“噗...你又欺负我爹爹。”
“哪能啊，先生他老人家自愿的。”
林远嘿嘿一笑，见许丽雅起身走来，忙不迭将银子塞进怀里。
“放心，我不抢你银子，瞧你小气的，我们走吧。”
“得嘞！”
林远瞥了眼一个个满脸杀气的同窗，得意的耸耸肩，这才跟上许丽雅。
“所以，你找我不会只是为了闲逛吧？”
“先生同我说，明日有一什么什么...文会？要带着你我参加，让我置办身衣服，免得给学堂丢脸。”
“我也要去？爹爹没和我说啊。”
“你肯定要去啊，咱们学院就咱俩拿得出手，这郎才女貌的，剩下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话音刚落，却见许丽雅的俏脸瞬时攀上一抹绯红，轻轻别过头去，不再理睬林远。
“你莫要乱讲，什么郎才女貌...”
“口误口误，反正我也不懂什么打扮，想来你说不定能帮帮忙。”
“我又不曾为男子买过衣服，尽力而为吧。”
“放心，你看我生的如此俊俏，稍作打扮足矣。”
林远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面小铜镜，竟是细细打量了起来。
“...没见过你这般爱美的男子。”
“天生丽质难自弃，我也很苦恼的，行了，就这家吧，进去瞧瞧。”
林远收起小镜，抬步走入商铺，迎面却与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还未说出口，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便在林远耳畔响起。
“还真是晦气，怎的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你这么个乡巴佬？”
迎上那双满含讥讽的目光，林远脸色陡然一沉。
“我说，这是你配来的地方么？瞧瞧你那穷酸样，买匹粗布裹身上算了。”
“店家开店，我们为何来不得？倒是有些人，穿的华贵，外表风光霁月，实则藏污纳垢，令人不齿。”
不待林远开口，许丽雅便抢先说道：“如果这位公子没什么事，请你让开，不要影响我们买衣服。”
“那我若是偏不让呢？”
“那便只好报官了，巡街武侯就在不远，希望公子不要自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