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撼动着大地、钢铁乃至灵魂!
幽蓝菌毯如被狂风席卷的麦浪般剧烈起伏,细碎的发光孢子被震得漫天飞舞,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又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诡异美感。
通道口处,两只“灯笼”的光芒越来越盛,暗红色,如同冷却熔岩的核心,燃烧着纯粹的毁灭欲望。
紧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整整六只同样大小、散发着恐怖高温与暴戾气息的“眼睛”,在黑暗中次第亮起!
伴随着沉重到让心脏停拍的脚步声,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轮廓,缓缓挤出了通道。
那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它整体形态近似于放大了千百倍、披挂着岩石与熔岩甲胄的蠕虫,但前端并非平滑的口器,而是如同绽开的、由六片巨大黑色骨板组成的“花瓣”,每一片骨板内侧都密布着螺旋状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倒齿!
六只暗红“眼睛”就分布在骨板连接处的缝隙中,冷漠地俯瞰着下方渺小的生灵。
它的身躯直径超过五米,长度难以估量,仅探出的部分就超过二十米,体表覆盖着厚厚的、布满裂缝的灰褐色岩层,裂缝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光芒流动,如同地底的熔岩。
一股硫磺与焦土混合的浓烈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仅仅是其存在本身散发出的威压,就让江寒感到呼吸困难(尽管蛇类呼吸方式不同,但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迫感真实不虚),鳞片不由自主地收紧。
身后紧追不舍的天启队长更是瞬间僵直,面罩下的呼吸骤然粗重,握枪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六眼……地噬岩龙……幼体?!”队长失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种级别的领主兽……怎么会出现在外围废墟?!”
他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强烈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再也顾不上江寒,猛地调转枪口,朝着那庞然大物扣动了扳机!
“嗤嗤嗤!”
数道比之前追击江寒时更加粗大、能量波动更强的蓝色电弧光束激射而出,狠狠轰击在六眼地噬岩龙探出的头部岩甲上!
电光炸裂,刺耳的爆鸣声中,岩甲上只留下了几处浅浅的焦黑痕迹,甚至未能真正穿透那厚重的防御。
反倒是攻击激怒了这头恐怖的巨兽!
“吼!!!”
更加狂暴的咆哮响起,六只暗红眼睛同时锁定了平台上如蝼蚁般的人类!
巨大的骨板“花瓣”猛地向前一探,速度快得惊人,并非吞噬,而是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向队长所在的金属平台!
队长脸色惨变,脚下合金作战靴喷出两股气流,整个人向侧后方弹射闪避!
“轰隆!!!”
金属平台连同其连接的管道和支架,在骨板的撞击下如同纸糊般扭曲、断裂、崩飞!
无数碎片裹挟着巨大的动能四散激射,打在周围的岩壁和菌毯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响声。
队长虽然避开了正面撞击,但被一块飞射的金属碎片擦中左肩,作战服瞬间破裂,鲜血迸溅,整个人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菌毯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而江寒,在巨兽现身、队长攻击的刹那,已经用尽最后力气,拖着麻痹剧痛的尾巴,冲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排水口裂缝!
裂缝内部狭窄潮湿,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锈蚀物。
他顾不上许多,拼命向深处钻去。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撞击声、怒吼声,以及人类压抑的痛哼和能量武器再次发射的尖锐呼啸。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至少,那恐怖的六眼地噬岩龙的注意力,完全被更具威胁、也主动攻击了它的人类队长吸引了过去。
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尾巴上的伤口持续传来麻痹和灼痛,那是能量网弹附带的干扰和毒素。
失血和体力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消化刚刚吞噬钢鬃裂齿獾获得的能量,疗伤,并尝试逼出或适应那该死的毒素。
裂缝并非笔直,而是曲折向下,越来越深,周围的环境也逐渐从人工建筑的痕迹,变成了天然形成的岩洞。
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败的气息。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战斗的轰鸣和巨兽的咆哮终于微弱到几乎不可闻。
江寒精疲力竭,瘫倒在一条地下暗河边缘的碎石滩上。
暗河水流平缓,呈现不正常的暗绿色,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了这片不大的洞穴。
他剧烈地“喘息”着,信子无力地垂落。
检查伤势,尾巴末端被网弹割开的口子很深,边缘组织呈现坏死迹象,麻痹感正缓慢向上蔓延。
身上其他伤口虽然经过吞噬能量修复了大半,但内腑的震荡和能量的巨大消耗,让他虚弱不堪。
绝境。又是绝境。
但这一次,没有狂暴的龙血药剂,没有可供吞噬的猎物,只有一个随时可能追来的强敌(如果那个队长没死的话),和一头在外围游荡的恐怖领主兽。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暗河的水,试图淹没他的意识。
不!
竖瞳猛地睁开,淡金色的光芒在昏暗的洞穴中亮起,虽然微弱,却异常执着。前世被背叛杀害的冰冷,重生为蛇的挣扎,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搏杀……都熬过来了!怎么能倒在这里?
吞噬!消化!变强!
他强打精神,集中意念,引导体内残余的、来自钢鬃裂齿獾的暖流,以及血脉深处自行炼化不稳定因子产生的能量,全力涌向受伤的尾巴。
同时,他尝试用意志去接触、去压制那蔓延的麻痹毒素。
过程痛苦而缓慢。
坏死的组织在能量催动下剥离、脱落,新的肉芽艰难生长。麻痹毒素异常顽固,与他的神经和肌肉紧密结合,驱逐它们如同刮骨疗毒。
时间在寂静与痛苦中流逝。暗河的荧光不知疲倦地闪烁,洞穴里只有水流潺潺和江寒偶尔因为剧痛而引发的轻微抽搐声。
不知过了多久,尾巴伤口的恶化终于被遏制,麻痹感也褪去了一些,虽然依旧影响行动,但至少不再快速蔓延。
腹中来自钢鬃裂齿獾的血肉也被消化了大半,化为精纯的能量滋养着干涸的身躯。伤势稳定下来,力量恢复了一些。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凡级2阶,甚至还未稳固的实力,在这危机四伏的废墟,在天启公司的追捕和恐怖巨兽的阴影下,依旧脆弱得可怜。
他需要更多。
更快的进化,更强的力量。
江寒缓缓抬起头,看向洞穴深处。
红外感知中,那里温度略高,而且空气的流动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能量韵律。
那韵律……与他体内那缕祖龙血脉,产生了极其隐晦的共鸣。
就像之前感应到那支破损的龙血药剂。
这里……难道也有类似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未知意味着危险。
但现在的处境,不冒险,可能连明天都活不到。
拖着依旧有些麻木的尾巴,江寒朝着洞穴深处游去。暗河在这里拐了个弯,河道变窄,水流湍急了一些。
岩壁上开始出现更多人工开凿的痕迹,平整的断面,残留的螺栓孔,甚至还有半截锈蚀的金属扶手嵌入岩石。
果然,这里并非天然洞穴,而是某个地下设施的延伸部分,或许与之前发现龙血药剂的废墟同属一个系统。
人工痕迹越来越多。
他穿过一道崩塌了大半的金属闸门,进入了一条更加规整的通道。
通道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能吸收光线的黑色苔藓,地面散落着破碎的仪器零件和早已枯朽成灰的织物。
能量共鸣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甚至引动了他体内的血脉,传来轻微的悸动。
通道尽头,是一扇严重变形、但并未完全倒塌的合金大门。
门上有一个模糊的标识,大部分被锈蚀覆盖,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类似于双螺旋缠绕着闪电的图案。
大门被某种巨力从外部撞击得向内凹陷,裂开了一道足以让江寒通过的缝隙。
门后,是一个相对宽阔的房间。
房间中央,是一个倒塌的、布满仪表盘的操控台。
四周墙壁是一排排破碎的透明容器支架,大部分容器已经碎裂,里面空空如也。
房间一角,堆着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骸骨,穿着破烂的、式样古老的制服。
而引起江寒血脉共鸣的源头,就在房间最里面,一个半嵌在墙壁里的、类似保险柜的金属柜前。
金属柜的门半开着,里面同样散落着一些破碎的试管和文件残骸。
但不同的是,柜子底部,有一小摊已经干涸凝固的、颜色暗沉近黑的污渍。
而在污渍旁边,滚落着三枚指甲盖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暗红色晶体。
晶体表面并不光滑,布满细密的棱角和天然纹路,内部仿佛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晕在缓缓流动。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江寒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而暴躁的能量波动,以及那一丝让他血脉微微发热的熟悉感!
龙血的气息,但比那支药剂更加古老、更加……原始?
不是人造的药剂残留,更像是……某种生物能量高度凝结的……血晶?
他小心翼翼地游过去,信子轻颤,捕捉着空气中的信息。
除了龙血能量,还有一种浓郁的土腥味和淡淡的硫磺气息,与外面那头六眼地噬岩龙有些类似,但更加凝练。
难道,这晶体是从类似地噬岩龙那样的强大龙属变异兽体内凝结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疑似实验室的保险柜里?
江寒没有答案。
但他知道,这三枚小小的晶体,蕴含着比之前那支药剂更庞大、更精纯的能量!
而且,似乎是天然产物,可能比那驳杂的药剂更容易吸收,风险也更……未知。
吞,还是不吞?
伤势未愈,强敌环伺,体内还有未消化完的能量和不稳定因子。再次吞服这种高能量物质,无疑是冒险。
但变强的渴望,对力量的迫切需求,以及血脉深处传来的、对那晶体近乎本能的渴望,最终压倒了谨慎。
他游到晶体旁,没有立刻吞下,而是先用信子轻轻触碰了其中一枚。
“轰!”
一股精纯、灼热、带着厚重如山岳般意志碎片的能量洪流,顺着信子猛地冲入他的身体!
不同于药剂的狂暴混乱,这股能量更加凝实,更加霸道,带着一种亘古蛮荒的沉重感,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血肉、每一片鳞甲都碾碎、重塑!
与之伴随的,是无数破碎的画面:大地怒吼,岩浆奔流,庞大无匹的身影在熔岩与岩石中穿行、咆哮、沉睡……
【警告!检测到高纯度地脉龙兽血晶(残渣)。能量层级:领主级(衰弱)。属性:土/火(偏土)。蕴含微量龙脉精粹与大地意志碎片。强行吸收可能导致躯体岩化、血脉冲突、意志侵蚀!】
信息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汹涌和急促。
江寒浑身鳞片炸起,细密的血珠从鳞片缝隙中渗出,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沉重的能量撑爆或同化成岩石!
尾巴伤口刚刚愈合的部分再次崩裂!
但就在这时,他体内那缕一直沉寂、只在危急关头才显现的祖龙血脉,仿佛受到了更高级同源能量的刺激(尽管属性不同),陡然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一股远比之前炼化药剂时更加精纯、更加高贵、也更加微弱的淡金色气息,从血脉最深处升腾而起。
它没有正面对抗那沉重如山的地脉龙兽能量,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君王,展现出包容与统御的意志!
淡金气息所过之处,狂暴沉重的地脉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变得驯服了一些,被强行引导着,开始按照某种玄奥的路线,融入江寒的血肉、骨骼、鳞片。
同时,那一丝“龙脉精粹”被剥离出来,汇入淡金气息,使得那缕祖龙血脉,肉眼可见地粗壮了一丝,颜色也深邃了一分!
痛苦依旧,甚至更甚,因为这是更深层次的、涉及能量属性与血脉本源的冲突与融合。但希望也在其中孕育。
江寒的意识在痛苦与血脉的“咆哮”中沉浮,死死坚守着最后一点清明。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站在了悬崖边上。
撑过去,海阔天空;撑不过,便是爆体而亡,或化作一尊没有意识的石雕。
他颤抖着,用尽最后力气,将剩下的两枚暗红血晶,连同最初那一枚,一起吞入了腹中!
既然要赌,就赌一把大的!
“轰隆!!”
更加磅礴、更加沉重的能量在体内炸开!
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鳞片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光泽,体表甚至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类似岩甲的石质层!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压碎!
祖龙血脉的淡金光芒也猛然大涨,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却顽强地燃烧着,竭力统御、炼化、吞噬着涌入的狂暴能量!
洞穴之内,暗河之畔,一条半身覆盖石质、半身流淌暗红光芒的黑蛇,在痛苦与蜕变中挣扎、翻滚。
低沉的、仿佛来自洪荒深处的嘶鸣,混合着岩石摩擦般的异响,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而在遥远的废墟之上,六眼地噬岩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庞大的头颅转向某个方向,六只暗红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贪婪。
它放弃了寻找那只渺小的人类虫子,粗长的身躯缓缓沉入地下,朝着能量波动的源头,悄然掘进。
幽暗的地底,进化与危机,如同交织的藤蔓,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疯狂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