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淮安愣了愣,张嘴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喜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蜜饯拿来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着几颗色泽金黄的蜜饯。
商舍予接过蜜饯,放在药碗旁边。
最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权淮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带着喜儿转身就走。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权淮安才缓缓抬起头。
看着床头柜上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和那包散发着甜香的蜜饯。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商家女,数落他一顿,留下一碗药和一包糖,就这么走了?
“哼!”
他别扭地哼了一声,将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商家女就是商家女,惯会收买人心...小爷才不会领你的情!”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司楠披着黑色的貂绒大氅,领着商舍予在园子里慢行。
严嬷嬷和喜儿远远地缀在后头。
“这权公馆是前清留下的老宅子,后来老太爷又请了洋人设计师改建,中西合璧,看着倒也宽敞。”
司楠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红砖小楼。
“那是南苑,住的是大房留下的独苗,你大侄子权望归,那孩子性子沉闷,平日里只爱钻研些古籍字画,鲜少出门。”
商舍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南苑静悄悄的,窗户紧闭。
两人转过回廊,又见一片芭蕉林。
“那是听雨轩,也就是昨日你去过的,老二家逆子淮安的住处。”
提到权淮安,司楠眼里闪过无奈。
商舍予见到老人眼底的情绪,微微颔首,轻声道:“淮安少爷赤子之心,虽然顽劣些,但心肠不坏。”
司楠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你倒是会替他说好话。”
再往前,是一座精致的白色洋楼,圆顶尖塔,颇具法式风情。
“那是月亮楼。”
司楠叹了口气:“是你小侄女权知鹤的住处,那丫头前年闹着要去法兰西,这一走就是两年,也没个信儿回来,楼一直空着。”
商舍予一一记下。
这权家看似显赫,实则人丁凋零,除去那位手握重兵的权三爷,剩下的竟都是些没爹没娘的孩子。
“至于你和老三住的西苑,那是整个公馆风水最好的地界。”
司楠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商舍予。
“我住在北苑,离你们不远,往后你要是觉得闷了,这府里的花房、茶厅,你尽可去得。”
“你是权家的三少奶奶,这家里的一草一木,你都有份。”
这话是...
在给她底气?
商舍予心中微暖,恭顺地低头:“是,儿媳记下了。”
正说着,一个穿着青布短褂的门房匆匆跑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看商舍予,神色有些古怪,这才转向司楠,躬身禀报:“老夫人,三少奶奶,门口来了位客人,说是商家四小姐,一定要见三少奶奶。”
商舍予眉梢微挑,嘴角勾起极淡的冷笑。
来得好快。
昨日回门才铺下的饵,这才过了一天,鱼儿就咬钩了。
看来池家那边逼得紧,商捧月是真急了。
司楠闻言,眉头却是一皱:“这商四小姐与你是同一日出嫁,嫁的是城南池家,按规矩,新妇过门头几日,最是忙乱,要在婆家立规矩,伺候公婆。”
商舍予神色不变,只温婉一笑:“许是四妹有什么急事吧。”
想起之前听闻的种种,司楠心中冷哼一声:“既是姐妹,想来是有体己话要说,你去吧。”
“是。”
商舍予福了福身,带着喜儿转身朝大门走去。
权公馆的大门,气派森严。
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分列左右,朱红的大门上钉着铜钉。
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个个身姿挺拔。
商捧月就站在台阶下。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洋装,外面罩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烫了时兴的大波浪。
只是那张脸上妆容虽厚,却遮不住眼下的乌青和眼底的焦躁。
她不停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神飘忽,时不时瞥一眼门口那些持枪的警卫。
身体在微微发抖。
上一世,她在权家受尽折磨。
最后那段日子,她想要逃跑,却被这些冷面无情的警卫拖回来,扔在雪地里。
那种绝望,还有枪托砸在身上的剧痛,哪怕重活一世,依然让她如坠冰窟。
“四妹。”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商捧月身形一颤,回过神来。
只见大门内,商舍予缓步走出。
“三姐。”
商捧月迎上前两步,却又在离警卫三尺远的地方停住,不敢再靠近。
商舍予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天寒地冻的,四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可是有事?”
商捧月咬了咬牙。
这贱人,明知故问。
昨日回门,商舍予明明答应了回去跟那老太婆商量借嫁妆的事。
结果她在家里等了一天一夜,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池家那边催命似的,说若是明日再拿不出双倍嫁妆,就要收回之前的承诺。
她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硬着头皮找上门来:“三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三姐回门,不是答应了要帮妹妹拿回嫁妆应急吗?”
“妹妹在家里等了一整日,也没见个信儿,心里实在焦急,这才厚着脸皮找上门来问问。”
“三姐...该不会是忘了吧?”
商舍予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原来是为了这事。”
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我这两日忙着伺候婆母,倒是一时没顾上。”
“你...”
商捧月气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老夫人。”
门口的警卫齐刷刷地立正敬礼,枪托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脆响。
商捧月听到这声,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瘫在地上。
那死老太婆来了!
商舍予转身,见司楠扶着严嬷嬷的手走了出来,便微笑着退到一旁:“婆母。”
司楠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商舍予,落在了台阶下的商捧月身上:“我想了想,既是亲家小姐来了,我这做长辈的,若是不露个面,倒显得权家不知礼数。”
在看到司楠的那一瞬间,商捧月脸色瞬间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上一世,她只是不满每日都要去擦拭祠堂那牌位,说了两句,就被这个老太婆罚她在雪地里跪着抄佛经,跪得膝盖都烂了。
让她用冷水洗衣服,手生满了冻疮。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商捧月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怎么?商四小姐见了长辈,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司楠微微蹙眉,语气不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