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喜儿脆生生地应下,转身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纸笔取来。
喜儿还贴心地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印泥。
商舍予接过纸笔,递给商捧月:“四妹,写吧。”
商捧月接过笔,手都在抖。
她在纸上刷刷刷写下借据。
今借到商舍予大洋五百块,承诺三月内归还...
写完,她狠狠地按下红手印:“给!”
商捧月把借据往商舍予手里一塞,伸手就要钱:“钱呢?”
商舍予拿着借据看了看,确认无误。
她嘴角微勾,正要让喜儿去拿钱。
司楠突然伸手,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借据。
商舍予一愣,转头看向司楠。
只见司楠拿着那张借据,仔细端详了一番,“字写得虽丑了些,但这手印倒是按得清晰。”
说完,她将借据折好,竟然直接揣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商捧月傻眼了。
商舍予也愣住了。
“婆母,这...”
司楠没有理会商舍予,转头对严嬷嬷吩咐道:“去我私库里,取五百大洋的银票来,给商四小姐。”
严嬷嬷应了一声:“是。”
商捧月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什么意思?
这老太婆要干什么?
“老夫人,您这是...”
商捧月结结巴巴地问:“这钱...不是三姐借给我的吗?”
司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舍予刚进门,手里的嫁妆还没捂热乎,你就来掏她的底。”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你,但我这个做婆婆的,不能看着儿媳妇受委屈。”
司楠理了理袖口,语气淡漠:“这五百大洋,算是我借给你的。”
“字据我收了,债主便是我。”
“商四小姐,记住了。”
司楠往前走了一步,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爆发出来,压得商捧月喘不过气:“到期若是钱没还上...哪怕是追到池家,我也要让你把这笔钱,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什么?!
商捧月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原本打的算盘,是借了商舍予的钱不用还。
可现在...
债主变成了司楠?
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赖司楠的账啊。
“不...不行。”
商捧月慌了,伸手就要去抢司楠袖子里的借据:“我不借了,我不借您的钱!”
“放肆!”
旁边的警卫突然一喝,咔嚓一声拉动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商捧月。
商捧月吓得尖叫一声,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她不借了也不行吗?
这时,严嬷嬷拿着银票回来了。
她走到商捧月面前,将银票递过去:“商四小姐,拿着吧,您可得收好了。”
商捧月看着那张轻飘飘的银票,却仿佛重若千钧,烫得灼手。
如果不拿这钱,明天她就进不了池家的门,这辈子就完了。
拿了,就要背上司楠的巨债。
进退两难。
最终,她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张银票。
只要能进池家...
只要能利用池家赚大钱...
五百大洋,她还得起!
“多...多谢老夫人。”
司楠看都没看她一眼,拉起商舍予的手,转身朝大门内走去。
商舍予乖巧地跟在身后。
临进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商捧月蹲在寒风中,手里死死攥着那张银票,眼底噙着势在必得。
四妹真以为有了银票嫁入池家,就能复刻她前世的路,成为前呼后拥穿金戴银的阔太太?
啧。
好天真啊。
回廊里。
寒风吹得灯笼下的流苏乱晃。
商舍予跟在司楠身后半步的位置,心里那个念头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几遭。
她原本的盘算是自己掏钱,让商捧月背上还不清的债,再在背后捅那个蠢货一刀。
现在司楠这一插手,直接把这笔烂账变成了悬在商捧月头顶的一把钢刀。
但这毕竟是婆母替她出了头。
商舍予脚下快了两步,走到司楠身侧:“婆母,方才多谢您替儿媳解围。”
司楠停下脚步。
严嬷嬷很有眼力见地退后两步,给这对婆媳留出说话的空档。
司楠侧过身,那双看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眼睛落在新妇脸上。
“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老太太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硬邦邦的,却透着股护短的霸气。
“老婆子我在北境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腌臜事没见过?商家那点破事,我早就听说了。”
商舍予心头一跳,抬头看向司楠。
“你那个继母是个什么货色,爹是个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呢。”司楠冷笑一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继续往前走:“如今你进了我权家的门,那就是我权家的人。”
“只要你一天顶着权三少奶奶的名头,我就不允许任何外人骑到你头上拉屎撒尿,别说是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想欺负我权家的媳妇,也得问问我手里的拐杖答不答应。”
商舍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
上一世,她在池家熬了五年。
池老太太是个精明到骨子里的人,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把她的嫁妆算计得一干二净,拿去填池家那个无底洞。
后来她靠着医术和经商帮池家翻了身,那老虔婆又怕她跑了,变着法地给她下药,非要她生个一儿半女来拴住她。
无论是在商家还是池家,她是赚钱的机器,亦是生孩子的工具,唯独不是个人。
可现在,眼前这位才相处了几天的婆婆,明知道她是换亲进来的,知道她身后是一堆烂摊子,却把她的嫁妆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甚至为了维护她,不惜自掏腰包。
这位婆母,和商捧月前世控诉的“阴狠毒辣”完全不搭边。
商舍予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她这颗心在上一世早就被冻成了冰坨子,但这会儿,像是有一股热流顺着血管往心口里钻,烫得她有些发颤。
“婆母。”
商舍予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压下去,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
“儿媳记住了,往后,儿媳定当尽心侍奉婆母,守好权家门庭。”
看着她那乖顺模样,司楠眼底的严厉散去,嘴角微微上扬:“走吧,开饭了。”
“好。”
翌日午后。
昨夜刚下过一场雪,今日太阳倒是极好。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西苑的花园里,把那积雪照得晶莹剔透。
商舍予让人在向阳的亭子里摆了张软榻,旁边的小几上搁着几碟子精致的广式点心,还有一壶刚沏好的大红袍。
她半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子,手里捧着本医书,眼睛却是闭着的,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小姐,小姐。”
喜儿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商舍予睁开眼:“怎么了?”
喜儿朝亭子外头努了努嘴:“严嬷嬷来了,还带了好几位漂亮的小姐呢。”
她坐直身子,顺着喜儿的视线看去。
只见严嬷嬷领着三个年轻姑娘正穿过回廊往这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