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匆匆从徽音苑里被蒯贤人请到锦瑟殿的姬深下帝辇时衣袍未整,金冠歪戴,面上的红潮都还没褪尽,还没在殿上坐下,听右娥英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匆匆解释了几句,顿时大吃一惊!
殿下牧碧微长跪不起,整个人几乎是颤巍巍的苦求道:“陛下要为恊郎、为妾身做主啊!”
右娥英也在旁边拿帕子擦着眼睛,叹息着道:“可怜三皇子啊,这么点大的孩子,也不知道那起子人是怎么下的手?”
听了这话,牧碧微整个人都晃了一晃,仿佛就要晕过去一样,吓得陪跪在后的阿善、挽袂等人赶紧膝行几步上前扶住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
姬深见状亲自撩起长袍步下丹墀扶住牧碧微,见她虽然脸色苍白,到底没当真晕过去,而澄练殿的一干侍者却还叫喊不迭,他听着心烦,便怒斥道:“噤声!”又命雷墨,“先传个太医来看看!”
右娥英被蒯贤人扶着也走了下来,见姬深呵斥澄练殿的侍者,便帮着说话道:“表兄也别太怪他们了,说到底,他们也不是才进宫的人,又是在牧贵姬跟前伺候惯了的,哪里会是不知道规矩之辈?约莫也是被这回的事情吓唬到了,这才失了分寸!这也是担心主子!”
姬深无心在此刻和她商议几个宫人,等容戡匆匆而至,叫他替牧碧微诊了脉,容戡便道:“依臣看来贵姬娘娘心绪过于激动,宜立刻卧榻静养的好。”
牧碧微听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着道:“陛下千万莫提叫妾身卧榻静养去,如今就是拿绳子把妾身困在了榻上妾身这心里哪里静得下来?”
右娥英也道:“陛下,此事一日不查清,别说牧贵姬了,就是我今儿也是到现在都不敢沾水了!”
她不敢沾,姬深难道就敢沾吗?先前谈美人肚子里的那些虫子,右娥英和牧碧微没有亲眼看见过,但姬深可是亲眼目睹的!只要想一想他就不寒而栗,当初因为被算计的是他不怎么宠爱的谈美人,如今这一个可是他名下的皇子!皇长子和皇次子得天花的时候,姬深唯一的安慰就是姬恊无事了,却没想到风平浪静了才几天,姬恊居然也被盯上了!
宫里这样接二连三的闹出事情来,从天花到水里查出了谈美人当初误喝下去的那种虫豸,哪一件都不是正对着姬深可哪一件又威胁不到姬深?
姬深面沉似水,吩咐左右:“速传任太医来!”
“任太医如今正由澄练殿里的主事内侍葛诺陪着,沿着澄练殿里进泉水的路挨个盘查到底是哪里出了事儿。”右娥英轻声说着。
过了片刻,安氏匆匆而来,看到殿上的情景不禁大吃一惊,赶紧道:“太后听说澄练殿里请了任太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右娥英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本宫着蒯贤人陪安贤人去回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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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惊得差点没站起来:“恊郎的乳母喝的水中发现了从前谈氏所害过的那种虫豸?”
蒯贤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肃然道:“据说三皇子是前几日就不肯喝原来乳母的奶,牧贵姬以为那几个乳母私下里偷吃了三皇子不喜的菜肴,故此就把人罚了,另外换了这个夏氏上来,哪知道哄了又哄劝了再劝,三皇子却还是不肯喝,牧贵姬请了容太医过去却断不出来什么不好,便求了右娥英请任太医过去看,哪知道任太医还没见到三皇子呢,就先遇见了夏氏,从夏氏面色上就看出她近来喝过有虫子的水……澄练殿里连着夏氏喝水的水罐拿给任太医一看果然如此,如今任太医正帮着查源头!”
“那恊郎……”高太后连声音都颤抖了,之前她虽然竭力要求大热天的将姬恊带到和颐殿来只为了给自己看看,那也不过是为了为难牧碧微,若是牧碧微当真要带姬恊出门她是一定不肯的,虽然皇长子和皇次子都养在了她的身边,可姬恊她也是很疼爱的,从前谈美人中招、怀了一堆虫子的场景高太后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想想也是头皮发麻了,如今想到姬恊小小年纪玉雪可爱的也有可能……高太后简直就要晕过去!
蒯贤人看着太后的脸色不对,吓得赶紧道:“太后不必担心!三皇子好端端的一点事儿也没有!任太医也给三皇子看过的,说起来这也是太后和陛下庇护,任太医推测,三皇子至今除了饿了点外没什么事,估计从三皇子不肯喝奶起,乳母就被人动了手脚!任太医说无论是奶还是水,有了那些虫子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味道却是有些差别的,当时任太医查看夏氏喝的水时也是当众尝了一口才确认……只是这味道差异极小,等闲之人哪怕是医者都难以分辨!亏得三皇子小小年纪就能喝出不对,虽然皇子年纪小,还不会说话,只是不肯喝,到底因此免了这场大祸呢!”
高太后心头千斤巨石落下,不禁泪流满面道:“先帝有灵!”谢过了先帝,高太后又被安氏劝说着喝了口热茶,这才定下心神,怒火熊熊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整个澄练殿都被下了手,还是只有恊郎?”
又骂牧碧微,“她这个母妃是怎么做的?先前哀家看她带着西平还好,所以将新泰也给了她抚养,怎么如今带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反而出了乱子?这个没用的东西!”
蒯贤人低眉顺眼的道:“据任太医所言只在三皇子的乳母喝的水里查出来不对,澄练殿里其他人都是好好儿的。”
“牧氏这个废物!”高太后心急火燎的拍着榻沿大骂,“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竟一点都不上心!被人算计了都几日了还以为是恊郎淘气不肯吃东西!亏得哀家这个孙儿自己机灵,要不然赶上了这么糊涂的母妃多少条命够用呢?!”
骂了几句牧碧微出气,高太后定了定神又咬牙切齿的道:“上一回昂厚就说过咱们北地不比江南,这样的虫豸除非人为是不可能混进水里去的,更何况那乳母既然要喂养恊郎,难道她喝的水会特意给她不干净的吗?!”
蒯贤人为难道:“太后说的极是,但如今先右昭仪已去,上一回谈美人误被当作有孕,最后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右娥英现在也只能等着任太医顺着澄练殿里给那夏氏喝的水这条线索查找。”
又说,“方才安贤人到锦瑟殿的时候任太医还没过去禀告,右娥英担心安贤人独自回来告诉太后会使太后心急上火,所以叫奴婢跟过来请太后莫要太过担忧。”
“孜纭有心了。”高太后侧过头去擦了擦眼角,沉声道,“此事不容糊弄!告诉孜纭,叫她务必追查到底!不管查出来什么人,哀家都绝不轻饶!”她这么说时,深深的看了眼华罗殿的方向。
“太后请放心,右娥英定然会竭尽全力为太后分忧!”蒯贤人低下头行礼,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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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心急火燎的冲到澄练殿,帷帽还没摘下,就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当初谈美人肚子里被任太医用药打下来的虫豸是陛下亲眼看见的,为了这个缘故从此连安福宫都不多去了,你叫姬恊和那虫豸沾了边,你看陛下以后还来不来这澄练殿——知道你不稀罕这个,问题是姬恊往后还能得到陛下的亲近吗?!”
牧碧微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我不想叫任太医与恊郎照面……”
“那你也不能找这么个借口吧?”何氏愠怒道,“不是只要把事情引到欧阳氏身上吗?随便从段美人那里得个所谓欧阳氏给的香囊帕子,查出不干净的东西来不就成了?陛下如今对欧阳氏连点旧情都不存了,你去他跟前一哭诉,他能不相信?!怎么叫右娥英插手到了这个地步!”
“右娥英打算绕过欧阳氏。”牧碧微蹙起眉尖,沉声说道!
何氏一呆,随即敛了怒火,坐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我与她约好的也是在段美人回来之后不几日,传出恊郎身子不大好的消息,经过段美人引到欧阳氏身上,再委婉的扯到左昭仪,但如今她仿佛急切起来,要直接的与左昭仪冲突了!”牧碧微沉声道,“所以今儿个任太医过来,我本是叫了阿善单独在恊郎的屋子里等他,恊郎却是成娘子抱到我寝殿里的,叫他随便进去转一转,出去怎么说我就不管了……不想他见着了夏氏直接就闹了这么一出……”
“右娥英怎么会忽然急到这个地步?”何氏一呆,道。
牧碧微道:“先前她忽然籍你提出给六宫晋位的时候我还有点诧异,这眼节骨上她忙什么呢?如今才晓得她的打算。”
“左昭仪在宫中多年都没有主动提出为谁晋位,这未必是左昭仪不肯用这个方法来笼络人心,主要还是她不得宠,即使提出,不用到太后跟前也会被宠妃们打下去,要是提拔宠妃们呢太后又很不甘心!”何氏冷笑着说道,她自己就是奉承着左昭仪出来的,深知曲氏在妃嫔晋位上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右娥英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除了不是皇后,这六宫里她要抬举谁可有什么难的?便是我这个太后在孙氏、步氏去了之后顶不待见的人,未必她就没法子哄得太后回心转意呢!”
牧碧微道:“太后本来就不是多么有主意的人……先不说她了,右娥英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尽快的解决左昭仪,你看她先提出来给六宫晋位,如今连沈氏、大高氏的身孕都没什么人留意了,一个个都在盘算着设法到她跟前去露个脸!若是这会她和左昭仪冲突起来,为着自己的好处,那些个自认为有晋位指望的妃嫔也不能不站在她这边!更别说那些觉得没指望,正要四处寻觅机会来争取指望的人了!”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急?”何氏狐疑的问。
两人对望一眼,一个想法跳上心头,皆是失声道:“难道……是苏家寻到底野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