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荆斩走后,煜小小倒不觉得有多想念,只是日子有些无聊了。绿茵尚未大好,古氏兄妹越发痴醉修炼,因而她除了潴鹡实在找不到伙伴陪她浪费光阴了,真真是无聊!无聊!无聊至极啊!
倒是狐儿如今时常主动找她,其实也无它,不过是聚首商量攻陷邪离的对策。煜小小不免有些郁郁,虽然她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但是就是不舒服!
事实上这段日子因着邪离之前的警告,小小每每带了狐儿去到七色峰,均打着伴修陪练的幌子,好在邪离似乎很忙也并未过多计较,只是大多时间不予理会,害得狐儿好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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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哥哥。”这日狐儿陪小小修炼完毕,又端了茶点过来,邪离正在静坐参禅,她便将茶盘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兀自布好,斟了一樽,递与邪离,温言道:“离哥哥,修习辛苦,且先歇歇,用些茶点吧。”
邪离不曾睁眼,只道:“你下去吧。”
狐儿不甘心,上前蹲在他身旁,乞求道:“离哥哥,我就在此陪你不好吗?就像当年姐姐那般?”
这次邪离却是睁了眼,只是那眼眸冰寒,直看得她背脊发凉,心底发慌。
只闻邪离冷漠的声音响起:“我的确答应过汐儿照顾你,但也望你谨守本分,切莫生出妄念来。”
狐儿哀戚,眸中染雾,期期艾艾的看着邪离,两厢再无言。良久,狐儿终是抑不住难受起身跑了出去。
恰巧小小进来,差点就与她撞上,所幸小小眼明身快,侧了身子,险避过去。
“这是怎么了?”煜小小一脸茫色,上前几步抓过案上的点心,囫囵问向邪离,意料之中无人回答,她却并不在意。
不知何时起,煜小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又吃了块点心,才道,“上神大人,师傅们有事与您相商,特命我前来请您。”
自打煜小小住进了七色峰,那传话仙僮每每有事多托付与她,渐渐的,她俨然成了邪离座下的传话僮了。对于这点,她也觉着没什么,毕竟吃住人家,跑跑腿就当交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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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里,小小又碰上了狐儿,狐儿递与她一壶酒,说是只要小小帮她哄上神喝下即可,其它的她自有打算。
小小闻了闻那酒,颇是狐疑,“这什么酒?可行吗?”
狐儿悌她一眼,夺过酒来,冷言:“我特酿的,狐族佳酿,你自是没喝过的。”
嘎?小小噎得不轻,不由得打量她两眼:“我怎不知你还会酿酒。”
狐儿复又将酒塞她怀里,道:“你不知的多了,快快拿去。”
“好吧,我试试,不过他喝与不喝我可不敢保证。”
“如此甚好。”狐儿得了她的话,才略略放下心来。
“嗯,那我去了。”煜小小捧着酒,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瞧狐儿这紧张劲儿,跟做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酒是偷来的呢。诶,狐族名酒?嗯,待会儿寻个机会我也尝尝,看到底哪里不同。如此想着煜小小便乐呵呵的给邪离送酒去了。
“诶,回来!”煜小小才走了几步,狐儿又赶紧拉住了她,四下环顾,再三叮嘱道:“等会儿就说,就说......”
“说什么?”小小问。
“就说这就是你准备的。”
“啥?”小小不解:“为什么呀?”
“哎呀,反正你这么说就是了。”刚刚还拉着她不让走,现下又推她了:“快去吧,只这一次!”
小小奈她不得,勉强同意,心中却难免忐忑:“我说,要不你也一起吧?”
狐儿略一作想:这若是离哥哥当场发作了,我又不在现场,岂不是便宜她了?念及此,遂颔首同意道:“嗯,也好。”
她俩一前一后入了内室,来到邪离案前,小小奉上那壶酒,眉眼几乎弯成一道:“上神大人,这是我新酿的果酒,很不错的,你尝尝?”说话间,已倒了一樽递与跟前。
邪离看她一眼,接过浅闻,嘴角邪魅,仰首饮尽。
喝了?竟这么容易?煜小小同狐儿对视一眼,皆是吃惊不已。
不过狐儿反应极快,见邪离已然饮毕,便一个劲儿的冲着煜小小挤眉弄眼,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煜小小很是无语,这刚利用完就不要了?眼风瞅着那酒,她还想尝尝这酒呢。煜小小不情不愿的收回视线,装腔作势的拍了拍脑袋,笑言:“哎哟,你们瞧我这记性,方才我还向古氏兄妹讨要切磋来着,他俩也允了,说待修习完毕就至后山过几招。不想,这给您送酒的功夫我就给忘了。呵呵,那上神大人,小小便告退了。”
邪离冷冷的看着她夸张的表演,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对于他这般,煜小小也很是习惯了,遂转身冲着狐儿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冲也似的出了门。
出了门却不知要去哪儿,要干嘛。
不经意行至樱林,潴鹡大老远便瞧见了白狐们,立时从小小怀里蹦出来,玩耍去了。
小小却不若往常那般,同去玩闹,此时,她蔫蔫儿的,仰头望着满树繁花,陷入了沉思,说真的,她总觉得那酒怪怪的:“到底是哪里怪呢?嗯......呀!”煜小小突然叫了一声:“狐儿?狐儿该不是想让邪离酒后乱性,生米煮熟饭吧?!”
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煜小小绕着樱林转来转去,一边走一边嘀咕:“这段日子以来,狐儿确实是没甚耐心了,但万万没想到她最终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也不晓得那酒能不能成就好事?若真成了呢?”煜小小顿足,下意识摸了摸心口,说真的,她这心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小独自踱着,心间隐隐烦躁,转身去至那后山石室打算静坐修习。
哪知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心里越发烦乱,隐隐的有另一个声音在诉说着什么,可她始终抓不着,也听不清。
折腾了许久,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返回栖霞殿。入得殿内,左右里外寻了个遍,却未见邪离和狐儿。
“会去哪儿呢?”
煜小小倚靠着案几思索着,背着手摸到一壶酒水,煜小小定睛一看:哟呵,适才还说想尝尝呢,机会竟这般落在眼前了。恰好也渴了,于是,她想也没想拿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一个痛快,又抹了嘴,自言自语道:“这酒确实不错,有股奇特的香气。”待回味完了便抬脚出了殿宇。
晃晃悠悠行至烟霞峰巅,风吹过,酒劲儿上来,煜小小有些晕乎乎,热辣辣的。
樱花繁盛,烟霞峰颠,夕阳洒下霞光万丈,照了遍地金色。邪离一袭蓝袍盘膝树下,悠悠拨动古琴,清冷的琴音随着漫天洒落的樱花飘向远方,传遍昆仑神界。
煜小小晕晕乎乎晃至他跟前儿,半倚着琴案,双手托着脸颊,眨巴着一双明眸,脸上稚气未消,半是戏言的问他:
“上神大人,咱们是先恋爱呢还是先洞房呢?”
说话间,浓浓的酒香漫延开来,与樱花香混在一起,别有一番迷醉。
琴音止,邪离冷眼看她,只见她双颊酡红,眸色迷离,满身酒气。必是自食其果,喝了那加料的果酒的缘故。
煜小小微眯起眼来,突的伸出手隔着那古琴捧上他的脸,笑呵呵道:“上神大人好可爱哦!”
邪离不悦,拂开她的手,正欲起身。哪知小小在被他拂开的一瞬间,顺手揭了那银面,同时越过那琴,身子前倾,竟满满的扑将上去。
邪离始料未及,重心不稳,两人双双跌倒在柔软的花雨草面儿上。
煜小小伸手揉捏他的一张脸,嘴里还念念有词:“上神大人如此谪颜,何以总是覆着个银面呢?天下估计没谁知道你这般年轻吧?我们俩谁大?这皮肤怎生如此细滑?该不会是假的吧?”说话间,她还使劲拍了拍。
邪离已是恼怒,就要推她,煜小小迷糊间竟倾身上前,“吧唧”亲了他。
邪离身子一震,脑子瞬间空白:这三万九千余年来,还没谁这般对他......
虽如此,他却莫名的并未推开她,反而愣在那里,像似在细细感受那柔嫩的粉唇,青涩的亲吻。
煜小小浅尝还不尽兴,却又不得亲吻之术,只得胡乱啃咬。
邪离吃痛,鬼使神差的竟反手拥了她于草间轻侧,将她压至身下,俯身回应着......
那深深浅浅的亲吻落下来,冰冰凉凉的,正好解了她的燥热。自他体内散发而来的清凉令她好生舒服,她愈发贪婪,渴望得到更多,小手不禁探入他的衣襟,却被他捉了回来。呼吸渐促,异样的情愫爬上心头,他悬崖勒马,使了个决,躁动不安的她渐渐归复平静,那小小的粉唇与他分开,他竟破天荒的生出了不舍。
看着她蜷在自己的怀中,沉沉睡去,邪离这心间激起惊涛骇浪:自己这是怎的?竟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莫非真被她言中,自己确还有血气方刚冲动的少年性子?或者,是适才精魂躁动的缘故?更或者,是她与汐儿性情眼神如出一辙,让自己恍惚了......
睡梦中的煜小小不知邪离此时此刻纠结狂乱的心,亦不知在这一刻,自己已爱上了这份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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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睡起来,已日上三竿,小小揉揉眼睛,闻得混身酒气,想是昨日饮酒缘故,却不记得昨日所作荒唐之事,沐浴更衣出得院子,恰巧碰见邪离。见他唇畔微肿,不由得一愣,随即想到:狐儿真成了?!
“你......”见她思绪在外,邪离担心她想起了什么,便欲出言,怎奈刚开了口却不知要说甚,一时间莫名的有些尴尬。
煜小小收回飘忽的心思,敛了神色,上前见礼:“上神大人。”
邪离略略点头,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又一顿乱麻。
煜小小着实没忍住,佯装随意的问他道:“昨个儿可还满意?”说着又低头假模假样的笑起来,夸张得连带肩背都耸动不已,其实她心底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邪离蹙眉,冷眼看她:莫非她记起了?
“其实你也不必谢我,我这般也不过是为了那赌约。”小小作势要拍他肩膀,手伸到一半又觉不妥,虽尴尬的收回,背着俩手一副师者姿态,道:“其实狐儿生的美貌,虽不定是良配,也算凑合,好好珍惜吧,我看好你们哟!”
说罢,煜小小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望着那抹娇俏的背影,邪离却是松了口气:看来她并未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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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煜小小一路失魂落魄,来到修习之处,正巧碰见狐儿,忙挤了个笑脸,上前拉过她至一旁恭喜她得偿所愿,狐儿却是沉着一张脸,并不言语。
见状,小小表现得一副茫然,心下确是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
狐儿遂将昨日情形一一讲述与她。
原来,昨日小小离开后,邪离大发雷霆,不仅严厉斥责了她逐她离开,还下令她永不得再踏进七色峰栖霞殿一步。
听罢,小小唏嘘不已,张口想要安慰,却一时无从说起。
狐儿瞧了她几眼,闷闷离去。
煜小小心情忽然又美丽了,不过她实在有些糊涂了,揉着仍旧疼痛的脑袋,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若说“非礼”者并非狐儿,那邪离嘴角的痕迹从何而来?难不成栖霞殿还另住着一人?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啊,除非是邪离自己主动的,否则谁能唤得动他?如此一想,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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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下药之事,一连好些天煜小小都躲着邪离,整日游荡于众峰之间,非至夜深不敢归。
这夜,子时已过,她才慢吞吞的回来,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邪离屋子里烛火已经熄了,想必已歇下,煜小小拍拍胸脯,略略放下心来。
哪知她刚走至廊下,“吱嘎”,邪离的房门竟然打开了。
煜小小受惊般的往后跳了一大步,回头果见邪离一袭月白素袍走了出来,面色清冷,正盯着她。
煜小小忙堆起笑容,打起哈哈,说道:“这深更半夜的,上神大人还有雅兴起来赏月?”
邪离瞥了她一眼,淡漠道:“既知夜深,何以才回来?”
小小语噻,讪笑道:“我?哦,是这样的,那个蓟师傅今日讲道法人心,我听得入迷,故而多呆了一会儿,呵呵......”
晚风微凉,一会儿子功夫便吹散了那本就浅薄的睡意。煜小小心虚的拿眼偷看着邪离的表情,不知接下来会是什么等着她。
虽知她是说谎,邪离却并未拆穿,只道:“三日后,便至四方盛会,届时神帝神后也该出席,你可准备好了?”
小小茫然,“我要准备什么?”
“婚约之事,或会被重提。”邪离看着她,提醒道。
虽然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对那纸婚约到底是什么态度,可是毕竟邪离并不喜她,而她目下也应下了荆斩,所以这事儿啊的确该想想对策,老拖着也不是办法,遂道:“你可有高见?先说来听听。”
邪离只是摇首,沉默的看向她。
煜小小背倚着廊柱,略作思忖,道:“要不你就委屈一点,收了狐儿吧。如此,我们那婚约不就......”
邪离一记冷眼甩来,煜小小忙捂了嘴,装作什么也没说,眼睛盯着廊檐,不敢看他。
“且去歇了吧。”邪离转身回了屋子。
“那婚约怎么办?”煜小小忍不住问道,只可惜回答她的唯有那门合上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