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则道：“都这节骨眼上了，你除非把话说清楚，否则要你好看。”她示意我先不要打电话，我有点不情愿：“你别被他耍了，我当年就吃过亏。”林娜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听听。”麦克斯耸了耸肩：“我可以说了吗？”

我们重新给他安排了位置，林娜在客厅监视他，我则面对着他倚在墙边站着。只要他有一点不对劲，我就立刻拨打紧急电话。麦克斯坐在沙发上，拿起小桌上的一张我们的全家照。那是一张动态留影，是去年我们在街区公园照的。“你们有孩子？”他回头又看了看门口的鞋柜里的三双鞋，然后又看着餐桌上的三套餐具，一脸懊丧道，“我竟然没发现！可见这几天真是累懵了。”说着，他有点紧张，再度站起身。他来到厨房的三把悬浮座椅附近，蹲下身子探看了很久。然后，又将三把椅子的悬浮高度恢复初始设置。检查完之后，放心地站起身说道：“原来是人工智能，害我吓了一大跳。”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他说：“你们的三把椅子有一个座已经向下凹了。虽然三把悬浮椅因身高需求调到了不同高度，但是复原后有一把明显较低，说明下方的磁力接口已经受损。这两个现象都表明你们家有一个成员超重。这个人不是冯，也不是林娜，而是这个人工智能的孩子。我猜他至少四岁了，因为三年前第六代智能人已经在重量上做了很大的更新，广告上说：‘让你拥抱自己的孩子！’听起来就那么轻盈。而你家孩子还停留在第五代系统，再加上你们俩的职称等级还没轮到新机型的批次，所以一直就没有换。”“你的洞察力还是这么卓越。”我装作很平静地说道，因为我绝不可以对敌人表示赞许。而林娜更是板着一张脸，说道：“麦克斯，废话够多了。说重点吧。”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当我打听到新一批进步者的名单时，才想到了你们。冯、林娜，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麦克斯以诚挚的眼神看着神色严峻的我们，继续道，“我需要你们进入引领之地，帮我继续调查玛拉的死因。”“什么？！”我一惊，“不是在讨论我们的事情吗？怎么又变成玛拉了？”麦克斯说道：“正是作为净化者的我参与了上周玛拉之死的调查。在调查中我发现这件案子比我以往所经历的任何小偷小摸都要复杂得多，不仅因为线索盘根错节，我还感到了来自权力中心的凝视。你们尽可以在我把所有我知道的说完之后再对我做出一个判断，我想，有些事情一定会令你们有所改观的。案件发生在上周三，‘乐土62年3月2日’晚间，我们接到来自引领之地的报案。引领之地是乔亚大师居住的地方，那里位于灵慧山巅、重峦之上。我查了一下，上一次那里接到报案还是二十二年前，原因是水管老化，维修人员迟迟不来。引领之地是乐土第一批搭造的建筑，因此风格上有很多旧人类时期的影子，包括一些日常用具，这我一会儿还要提到。我们接到报案时是差十分十一点，局里拨了足有十五个人的队伍，四辆车开了半个小时才赶到那里。好在灵慧山下有一个特派岗，那里的守夜人在几分钟之内就乘脉冲电梯升到了那里，保护了现场。乔亚大师显得有一点茫然，我们到达时守夜人正在小院的长椅上安慰他。想来两个月的训练培养也算含辛茹苦，如今却人去楼空，怎能令他不心头怅然。守夜人见到我们来了，便将一干人带入了引领之地的室内。

“引领之地是一座椭圆形的将旧时期风格与新时代科技结合在一起的建筑。进入正门是会客厅，乐土最新进的科技设施都在这里，但是如果没有客人，乔亚大师自己很少来。穿过客厅是一座宽敞的庭院，里面有很多花草与休闲设施。后面是学习区与沉思室，学习区是他给进步着授课的地方，沉思室是他自己静养的地方。这两个地方的后面是他们居住的卧室，最后面是藏书阅览室，也就是本案案发的地方。由于引领之地建立在山巅悬崖之上，居住区和藏书阅览室不但是整座建筑的尽头，也是灵慧山的尽头，它们都矗立在悬崖上。尤其是藏书室，它是一座球体建筑，完全由金属支架与玻璃搭建而成，上面开有八扇方型悬窗。不过我们到达时，那里还拉着弧型落地窗帘，看不到窗子以及外面的景象。

“藏书阅览室的大门是老式的，带有圆形的门把手。室内大约有三十多排书架，保存的是旧时期残存下来的一些珍贵图书，以及乐土建立至今出版、重修的大部分书籍。靠近门边有两张宽大的桌子，一张是用来读书的，现在成为了玛拉遗体的停尸板；另一张供乔亚大师平常修书、装订之用的工作桌，那上面有一些工具，被摆放得整齐。这里的一切摆设都有一种旧时期的味道，包括木制的书架、折叠的椅子。还有一些小物件也很复古，比如门后贴着的一排五个吸附式挂钩、桌上的放大镜与透明胶带。玛拉的尸体伏在桌子上，左手压着一本正在看的书，右手摊在桌子上，手腕被平切出一道口子，血已经流干了。周围溅血量比较少，基本上都是直接淌出来的，可以推断出死者只有短暂的挣扎，很可能由痛苦造成，而不是搏斗。死者手里的书是第一版《乐土大百科全书》第三卷‘社会’。可以确定是割腕而死，但是仍不能断定是自杀还是他杀。这时，有一名净化者在两座书架之间的地上找到了一部‘等离子切割器’，上面有不少血痕。我们都觉得这就是凶器，但还需要检测上面的血型，化验设备在我们的车里，还得等待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