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在大长公主怒气正盛之际,竟然还有人那么不怕死跑来捋老虎毛?
是哪位勇士啊?
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与时青雪一起进屋,请安后就坐在一旁装隐形人的莫君扬。
瑞王是当今皇帝的庶弟,莫君扬作为瑞王的嫡长子,按理说也应该喊莫淑君一声姑祖母。
只是瑞王和文帝莫祥斌一向不对付,却还手握重兵。
连莫祥斌都忌惮的人物,自然是真正的权贵。
莫淑君不愿与瑞王一脉交恶,只得按捺火气,问:“莫世子有何见教?”
莫君扬再次躬身,礼数十足,道:“时国公府向来是最重礼数的,凡事都讲究一个有理有据。如今这婢女不过是被人发现身怀御赐之物,连是否是被人栽赃的都尚且没有查清楚,就要屈打成招,恐怕会污了贵府名声,还望大长公主三思。”
但凡这话换时府任何一个人来说,莫淑君都能一个眼神瞪过去让对方闭嘴。
偏偏这人是莫君扬,若是对方不满意了,随时可能将这事传出去。
虽然她不怕,却并不想将这事闹大,只在心里气愤——到底是谁把这家伙领进门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祖母仁慈、善待下人,若不是证据确凿,她怎么会罚冬霜呢?你可不许污蔑祖母!”时青雪嘟嘴怒道,像是十分不满莫君扬对莫淑君的无礼。
却因为声音甜美,骂出来的话像是在撒娇。
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似有怒意,但莫君扬完全是当媚眼来看的。
这场‘火’来得突然,但莫君扬稍微转个念头就知道自家小猫打的什么主意。
不由得赞叹他的青雪果然聪慧,他不过开了个头就想到对策,也不枉他难得好心掺和进来。
当即配合摆出严肃神情,反问:“可是我刚才听了你们的话,并没有人亲眼看见这丫鬟盗窃,怎么就成了证据确凿呢?便是有人在她房间发现了赃物,也可能是别人陷害的吧?
再说了,一个婢女总不可能没命令就趁主子不在进主子的屋子,这不是告诉别人她心里有鬼吗?总该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吧?”
时青雪的‘嚣张’气焰一下子萎了,委委屈屈地缩回身子,蹲坐在莫淑君身边,可怜巴巴地说交待:“祖母,冬霜会进我书房就是我吩咐的,我让她去书房帮我拿腰牌来着,我昨个儿忘记带了。”
“并且六娘昨日并不在府上。”莫君扬紧接着又丢出一个疑点。
时青雪歪头,一脸懵懂的样子,“昨天我带着冬霜留宿在三公主的宫里,但那都是昨个儿的事情,书房失窃是今天发生的,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莫君扬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反问:“那今天才刚回时家,进入你书房的婢女,如何能够刚偷了东西被人当场抓赃的同时还能把赃物藏在自己房间了?”
“啊?”时青雪一下子被问傻了。
她怎么没想到这茬?
时青雪皱着一张小脸,像是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反驳莫君扬的话,只得耷拉着脑袋转向莫淑君求助,委委屈屈地抱怨:“祖母,我说不过他!”
简直就像是和别人家的小孩吵架没吵赢回来向自家大人求助的小屁孩模样!
莫君扬在一旁看了,差点没笑出声,他的宝贝可真是会演。
再转头去看周如玉,果然因为时青雪表现出的幼稚任性大松了口气,大概是觉得这才是那个被她们捧杀了的时六娘该有的样子吧?
莫淑君眼含责备地看了莫君扬一样,柔声安慰时青雪:“青雪乖,世子考虑得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照世子这么一说,或许偷窃一事真的不是冬霜所为。”
“真的?”时青雪睁大泪眼,似有疑惑。
得到莫淑君肯定的点头后,时青雪立即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站起身叉着腰,对周如玉气道:“三婶婶连证据都没有,就无缘无故冤枉我的婢女,打得她遍体鳞伤也就罢了,还误导了祖母和我们大家,这要是传出对祖母不利的名声,看您要怎么交待?”
这一番先声夺人把所有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周如玉,那叫一个有口难言啊!
明明她应该就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存在,怎么一下子就被拖到了漩涡中心了?
面对莫淑君冷下来的目光,周如玉的冷汗也掉下来了,连忙解释道:“还请母亲明察,所谓捉贼拿赃,实在是有人看到这丫鬟鬼鬼祟祟地躲在书房里,随后又从她的房间里找出赃物,我这才以为……”
“哼!您以为的难道就一定是事实吗?冬霜是奉了我的命令回府拿腰牌的,您问也不问一句就把她抓起来,还诬陷她偷了东西,分明是要给我没脸嘛!”时青雪故意嘤嘤啜泣起来,说得好不可怜。
周如玉被她这娇气的模样弄得头皮一阵发麻,连连告罪,“青雪,你这可就误会婶婶了,婶婶怎么会故意不给你脸呢,实在是……”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一旁的春雨身上,声音骤然加大,直指春雨,就说:“实在不是婶婶不相信你的丫鬟。恰恰正是因为你的另一个丫鬟跟我说她亲眼看见冬霜偷了东西,又领着我们从冬霜房间里查出赃物,我这才将人擒到母亲面前的。”
时青雪细想了下,忽然咕哝:“春雨好像跟冬霜是一个房间的。”
就这么一句似不经意的话,让原本马上要当功臣的春雨反成了众矢之的。
春雨吓得花容失色,腿软地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磕头求饶,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我没,我……”
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了!
时青雪却像是没反应过来,奇怪地看向春雨,“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偷了东西还诬陷冬霜。”
众人:“……”
莫君扬:“咳咳!”
他家宝贝实在太可爱了,装傻装得那么彻底,偏偏从神情到动作都无懈可击,让人无言以对又瞧不出做作。
当然,旁的人可不能像时青雪那样装傻。
尤其是莫淑君,差点就被一个小婢女给摆了一道,万一真造成冤假错案了,那她的一世英名可不得全毁了。
她狠狠地瞪着春雨,冷声骂道:“你这个小贼,不仅偷窃主子的东西,还诬陷同寝姐妹,简直是可恶至极!我时国公府如何能够容得下你这等恶仆,来人杖责五十,直接除名送官。”
春雨见莫淑君二话不说就给她定了罪,吓得眼泪直流,拼命磕头求饶:“三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
作为时青雪的二等丫鬟,就算时青雪看起来不那么关心自己丫鬟的死活,但春雨危急时刻求情的对象竟然是周如玉,实在令人遐想连篇。
时青雪同莫君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深思。
他们还没有说话,周如玉却慌了,急急忙忙跟春雨撇清关系,“作死的丫鬟,我又不是你的主子,你自己犯了错,跟你主子认错去,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春雨恍然大悟,连忙掉头向时青雪磕头,“六娘,奴婢真的只是一念之差,六娘仁心仁德,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可千万别把奴婢送官,那奴婢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时青雪早就知道春雨有二心,巴不得莫淑君替她将人收拾了。
但眼下这状况,她恐怕还是有必要先把春雨留下来问清楚情况,只是在莫淑君盛怒、周如玉又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情况下,要如何将处置春雨的权力拿过来呢?
都快她刚才戏演得过了点,莫淑君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被他们这样当众落了脸面,现在还不得把火气全部撒在春雨身上?
别说送官了,等下活活把人打死都有可能,这不正好帮周如玉杀人灭口了!
青雪紧抿着唇,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忍不住偷偷看向莫君扬。
对方的目光也正好落在她这里,面色从容,唇角带笑,仿佛在说:我有办法。
时青雪急了,眼中求助的神色更加明显:那你快告诉我啊!
莫君扬剑眉微挑,侧靠在椅背上,神色懒散:你求我啊!
青雪咬牙,简直想把那个悠闲自得的家伙咬死,但最后她忍了,冲对方挤出一个笑:行,这次算我求你了!
瑞王世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安理得地接下时青雪的请求。
可就算有了莫君扬的承诺,时青雪还是心里打鼓。
这男人有什么本事能够让莫淑君没空追究春雨呢?
就在她忽视乱想之际,莫君扬忽然脸色一白,头一歪,昏倒过去。
“主子!”曲月白一声惊呼,把所有人都吓慌了神。
莫淑君更是‘嚯’地一下从座位站起来,急忙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曲月白满脸忧愁,像是被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地说:“主子一向体弱,今日正准备回府休息时,偶遇贵府六娘,见六娘身旁没有下人伺候恐有不妥,便想先将六娘送回贵府,不料……”
这断句断得可真够巧妙!
末了,曲月白还低垂着头,自言自语地呢喃:“这要是被王爷知道可如何是好啊?”
瑞王可就莫君扬一个宝贝儿子,要是人在时国公府出了事,那闹起来可就不得了。
尤其这事真要计较起来,莫君扬会出现在时府还是因为他们强扣着冬霜以至于时青雪身旁没有下人陪着回府。
莫淑君顿时急了,连忙唤人:“你们这群下人是吃干饭的吗?没看见瑞王世子昏过去了吗?还不先扶他到客房休息。再有,派人去把沈神医请来为世子诊治。”
“是!”
众人立即手忙脚乱地动起来,也顾不得正要领罚的春雨。
时青雪看见莫君扬苍白如雪的脸色,心也被一下子揪紧。
这看起来不像是装的,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她忽然记起,前世莫君扬的身体就不怎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