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雪抿着唇,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直到莫君皓觉得奇怪喊了声,“青雪?”
她这才转头看向莫君皓,似笑非笑地说:“是门好手艺,起码不会饿死。”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莫君皓也是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可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雪妹妹开玩笑吧?人怎么可能饿死?”莫君皓只当时青雪在同他开玩笑,或者说法夸张了一点。
就算他们这时候真的吃不上烤野鸡,也是饿会儿肚子,断不可能到饿死这么惨烈的地步。
时青雪不再看他,回话的语气冷淡下来,“你就当我开玩笑吧!”
“青雪……”
莫君皓还没有说完,时青雪就将吃剩下的烤野鸡丢进火堆里,然后起身往树林外头走。
他叫都叫不住。
好像生死与共培养出来的温馨亲近就是早晨的水泡泡,一触即破。
“真是莫名其妙!”饶是莫君皓有心讨好时青雪,也觉得这丫头忒难伺候了,哪有人聊天聊得好好的就突然翻脸的?
时青雪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跟莫君皓存在‘好好的’的时候,尤其听到对方还一脸笑容地跟她说什么‘烤东西是一门好手艺’这种话。
谁能当‘小公主’的时候乐意自讨苦吃啊?!
烧烤这手艺才不是时磊教的,当初就算时磊把她带进军营里训练,在吃穿用度方面也从不愿意让她受罪,试炼也不行。
时老国公爷说的:他的宝贝孙女,不管去到哪里都合该是被宠着、捧着的那个!
而她之所以会学会烤东西,不过是被困冷宫受尽后,受尽冷眼还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被活活饿死。最后她实在没办法了才自己想办法弄吃的,烧烤是其中一项。
那时候能够给她烤的当然也不可能是野鸡那么上等的食物,偶尔能弄到草蛇,但更多的是老鼠、壁虎……
想到都倒胃口!
所以听到莫君皓无所谓地说出那番话,她当时没直接将手中的东西甩对方脸上已经很够给意思了。
想要好脸色,门都没有!
闹了这一场,两人别说是亲近了,连最开始的平和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好在没过一会儿,莫君皓的人找了上来。
那侍卫见到莫君皓后立即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四爷恕罪。”
莫君皓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现在是什么情况?”
“属下沿路跟着您留下来的记号,等我等追到客栈的时候,客栈已经起了大火,您和时六小姐都已经不在了,后来我们接着追踪并在上游不远处抓到两个刺客。
“两个?”
莫君皓玩味地笑了声,“你查到了什么?”
“是关于刺客身份……”说到这里,侍卫有些犹豫,偷偷地看了时青雪一眼。
时青雪也在寻思两人的对话,见突然安静才忽然回神,忙说:“我去取点水把这火灭了再上路吧。”
莫君皓本来想说没关系,借以向时青雪示好,但那侍卫频频给他使眼色,他便点头叮嘱:“小心点。”
时青雪不是不知道这两人的谈话可能正是关乎着究竟是谁设计陷害时俊和,但她并没有急着偷听,一来她不可能偷听成功,二来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与其做个小人,把关系彻底闹僵,不如君子一点。
她还真的磨磨蹭蹭地等两人密谈完成才取了水回到火堆把火灭了,淡淡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三人很快就走出树林,就近找了一个城镇修整了一番。
但时青雪没多余的时间休息,她刚打听过,这里距离青罗山不到两天的马程,如果快马加鞭,她甚至有可能明天天黑之前就去到时家军的营地。
这样一想,她根本不能等,直接找上莫君皓就要求启程。
莫君皓却犹豫了,劝道:“你昨晚一晚都没怎么休息,又刚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再急着赶路,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再在这里修整一天,明天再走吧!”
时青雪不同意,“我不累,这里已经是青罗县的辖区了,很快就能感到青罗山,既然有刺客连我都不放过,我担心他们再对爹爹动手,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爹爹。”
这番话,约莫是她这两天以来对莫君皓讲过最真挚不隐瞒的话了。
莫君皓高兴于她的坦诚,却仍犹豫地说:“其实,对你动手的人并不是……”
他话说得艰难,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活像是在吊人胃口。
时青雪也真的好奇了,但她没有问——她知道问了八成也得不到真实的回答——只说:“就算如此,那我也要尽快去青罗山。”
她不是征求莫君皓的意见,只是同行一场打个招呼而已。
说完,她就转身下楼。
可她刚骑马出城门没多久,莫君皓就冲后面追了上来,“青雪,你等等我。”
时青雪停下马打量了会儿莫君皓,皱眉道:“殿下如果有要事,青雪可以一人前往青罗山,您不必觉得为难。”
会这么说,是因为莫君皓就起了一匹马追出来,他那侍卫给他准备的行李全部没带,显然不是要同行的意思。
莫君扬眉头紧蹙,拉着时青雪不肯放手,“青雪你听我说,青罗山此行真的危险重重,不是开玩笑的。”
时青雪奇怪地睨着他,没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完全表现出:废话,就是因为危险她才一定要去,如果没事儿她去自找罪受么?
莫君皓压了压嗓子,更为严肃地警告:“我的意思是,你这样贸然跑过去,很可能会死的。”
“喔,那我会让‘很可能’变成‘不可能’。”时青雪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不愿意跟莫君皓在大路上纠缠。
“时青雪!”莫君皓急了。
他扯过时青雪的手臂,强硬地要求对方看着他,然后一字一顿地强调:“你别那么天真好不好?我不会害你的,你去青罗山,不但救不了你父亲,还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的!”
时青雪不为所动,还淡笑了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莫君皓脱口而出,“因为时俊和这回死定了!”
青雪眸色一沉,死死地盯着对方,“你怎么知道的?”
该死!刚才那个侍卫肯定告诉了莫君皓什么才会让对方突然变卦的,甚至放弃了现成的‘刷分地图’。
偏偏这时候莫君皓又沉默了,就是不肯告诉她到底是谁设计想要害时俊和。
“不说算了,你也别拦着我!”时青雪烦躁地甩开莫君皓的手。
再次转身。
莫君皓只得又一次拉住了她,试探地说:“如果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回去?”
怕她不相信他的真诚,还急着强调:“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青雪心中冷笑:愿意个鬼!
“你先说说到底是谁的主意?”
莫君皓抿着唇,似在衡量,隔了好一阵才委婉暗示:“其实你早应该猜到了不是吗?朝堂上,到底是谁怂恿父皇派你父亲前往青罗山剿匪的?而且良相频频上书责怪时家军青罗山剿匪力怠,这才导致父皇连发几道圣旨责令时将军速战速决,哪怕眼下并不是最好的剿匪时机……”
时青雪的脸色一变,蓦地盯住莫君皓不放,想从他的神情中一探真伪。
他也坦坦荡荡地回视。
想了想,又附加了一个线索:“也许你不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那三皇兄有个侍妾的父亲正是这青罗县的县令。”
莫君皓所说的线索单独来看都很寻常,但串联在一起却莫名让人心惊!
竟然是莫君久!
时青雪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刺入手心,几乎带出血,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气得要命。
勉强维持平静,道:“多谢殿下好意相告,您的大恩青雪来日再报,青雪现在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她的心都已经飞去青罗山了,根本不愿意耽搁。
莫君皓却气急败坏地攥住了马的缰绳,几乎要破口大骂:“你疯了吗?我都告诉你,你这样跑到青罗山必死无疑,你为什么还要傻傻地跑去送死。”
“放手。”
时青雪连句解释都懒得说,想从对方手中抢回缰绳,却被对方钳住双手,动弹不了。
她也不忍了,骂道:“混蛋!我让你放开我听不到么!”
莫君皓还是不松手,“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的,你跟我回去。”
“呵!你凭什么管我?”青雪斜眼嗤他,满脸不屑。
莫君皓也不在意,反而放出狠话,“如果你不乖乖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时青雪气极反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无理取闹,她去就自己的父亲理所当然,管他什么事?
偏偏男人的脸色阴沉、眸光尖锐,无不在告诉她:他绝对说到做到。
青雪有些怕了,她打不过莫君皓的。
“你别这样……”她勉强挤出个笑,绞尽脑汁想找出说辞让对方放弃。
莫君皓也已经看出她的不情愿,大手快速伸到了她的后颈。
只要轻轻一捏,绝对够她昏睡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