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到了马车,便将帕子放在了一旁。
云吟自暗格里取了药,为她包扎上。兀自道:“王爷说了,小主子如果受伤了,千万要用这药,这是他往年在战场上用的药,可管用了。”
纳兰锦脸色突然阴沉了,她朝外道:“回府!”
闲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悦,应道:“是!”
云吟有些疑惑,小主子怎么了?
纳兰锦今日听了云吟种种关于王爷的言论,只觉心中的气一直向上涨,明明说好了去长安街游玩,他却走了,走了便走了,却还一直渗透到她周围的一点一滴,他在,却又不在。
为什么?他明明都走了,为什么还有他还在的错觉?她气,气自己离不开他,气他的细心周到,气她自己,明明……他走了才刚一日,为什么就这么思念他。
其实他突然去兖州,她并不是无所谓的,她是生气的,但却一点也不想为难他,也舍不得让他为难。
云吟看她面无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周围的低气压,不由自主地靠了靠马车壁。
马车行至一半,突然停住了。
闲云眯着眼睛瞧着这辆拦路的马车,只见对面马车里,顾铮然撩开车帘走了出来。
闲云跳下车来,拱手行礼,道:“顾世子,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怕是不大好吧?”
顾铮然挑眉道:“本世子不觉有什么不好的。”
他扬声对马车内道:“公主,本世子为你送药来了!”
纳兰锦连车帘都不掀开,道:“谢世子好意,伤口已包扎好了,劳世子费心。闲云,赶车回府!”
闲云道:“是!”说罢,他朝顾铮然道:“世子,劳烦您移移马车,我家小主子要回府了。”
顾铮然吹了个口哨,示意车夫挪了挪马车。而后又给车夫说了什么,车夫赶车便走了。
闲云赶着马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未反应过来,顾铮然便飘进了马车。
纳兰锦和云吟眼睁睁看着顾铮然飘进来,怡然自得地坐到了马车另一侧。他道:“真是叨扰了,锦妹妹。”他语气又带了丝苦恼:“我家车夫不知为何有急事,便先回去了,只得劳烦你送我回府了。”
纳兰锦闭了眼睛,不理他。
顾铮然也不恼怒,自来熟地朝外头道:“闲云是吧?先送本世子回雍王府!”
闲云听到他的声音,嘴角抽了抽,但又没听见纳兰锦反对的声音,小主子没反对,便是默认了。想到这儿,他调转马头,转到了去雍王府的方向。
马车内, 顾铮然不由分说拉过纳兰锦的手,纳兰锦骤然睁了眼,冷冷的目光看着顾铮然。
顾铮然却好似没感觉到她的目光,自顾自观察着她的伤口,点了点头,随即放开了,道:“包扎的不错啊,药用得也好。本世子白白忙活了,不过既然都拿来了,你还是收着吧。”说着,他朝云吟怀中扔了一瓶药。
云吟手忙脚乱地接住,看了看瓶子,道:“冰蚕膏?”冰蚕膏是皇帝专用的药膏,极其珍贵,不知顾铮然从哪儿弄来的。
纳兰锦听见了这话,蹙了眉,拿过云吟怀中的药膏,扔到顾铮然怀中,道:“世子何必如此费心?人与人之间,互不亏欠为好。”
顾铮然又扔回云吟怀中,道:“本世子乐意。”
是啊,万事也抵不过一句乐意。
纳兰锦无奈道:“云吟,收起来罢。”
云吟道:“是。”
刹时, 顾铮然眼角眉梢带上了喜色。少年意气,皆在眉眼间。
马车赶得很快,不过一刻钟,闲云的声音便在车外响起:“顾世子,雍王府到了。”
顾铮然贫嘴道:“这么快呀,本世子还未和锦妹妹处够呢。”他又接了一句道:锦妹妹要不要来雍王府用膳呢?”本来随口的一句话,他心里明白纳兰锦定是不会答应。
可纳兰锦却道:“好。”
顾铮然惊了一惊,云吟也愣住了。
“怎么?不行吗?还是说这只是客气话?”纳兰锦又道。
“当然行了。”顾铮然又恢复了那副自在姿态。“求之不得。”
随即他们下来马车。
另一辆马车悠悠赶来,与纳兰锦的马车相对而停。
纳兰锦瞥了一眼马车的标识,傅家的马车。
须臾,顾留寸自马车上跳下来,傅吟生紧跟着下来。
一见到顾铮然,顾留寸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揪住了顾铮然的领子,道:“顾铮然!”本来她与顾铮然是一辆马车,可顾铮然自己却坐上马车扬长而去。顾留寸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溜了,她总不能走回府吧。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面前。车帘被撩开,傅吟生好看的脸出现在顾留寸眼前。
傅吟生道:“臣回府,与郡主恰好顺路,不知郡主是否愿坐臣的马车?”
听闻此话的赶车人午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顺路!雍王府与傅府分明是相反的方向,傅府与璟王府才顺路!
顾留寸想了想,她现在也无办法回府,坐上他的马车也没什么,还占便宜了呢。
这般想着,她道:“那便多谢傅公子了。”
她提起裙角,上马车时却滑了一下,傅吟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拉进了马车里。
午时再度无语,众所周知,他家公子可是对女子退避三舍,如今见了顾小郡主,却毫无避讳,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腹诽归腹诽,他手上驾车的动作却不停。
马车里,傅吟生手劲好似过大了,顾留寸被拉进了他的怀中。
顾留寸闻着淡淡的竹香,有些害羞。但她很快驱赶了这种情绪,故作镇定道:“傅公子这是想让我坐在你怀中吗?”
傅吟生耳根都红透了,但嘴上却道:“也未尝不可。”
顾留寸诧异瞧了他一眼,他竟也会说这种话。
但说归说,做可不能这么做,因此顾留寸扶着马车壁站了起来,但忘记这是马车,猛地起来,头便撞到了。
她泪汪汪地摸着头顶,傅吟生叹了口气,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如玉的手指将她头上的发钗取下放在小桌上,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按着。
顾留寸安静地感受他的手指在自己头上旋转。
气氛一时静谧,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已相处了千百回。
过了一会儿,傅吟生问道:“不疼了吧?”
顾留寸抿着唇点点头。
傅吟生将发钗簪回她头上。两人一时无话,顾留寸咳了咳,道:“傅公子帮了这么多忙,要不去雍王府吃顿便饭?”兄妹到底是兄妹,说的话都一样。
傅吟生道:“那便多谢郡主了。”
他这是答应了?顾留寸一脸惊讶。
而后,到了雍王府,就撞见了顾铮然自纳兰锦的马车上下来,敢情他自己不坐府中的马车,还连累她坐别人的马车。
顾铮然讨好地瞧着她,道:“好妹妹,我这不是有急事吗?你瞧,三公主受伤了,为兄为她送药膏了。”
顾留寸怀疑地看着他,又转过头瞧纳兰锦,纳兰锦也不使坏,帮了顾铮然一把,点了点头,道:“顾世子确实为我送药膏,若是耽搁了郡主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顾留寸松开抓着顾铮然的手,道:“这次事出有因,我就不跟母妃说了,若是有下次,我跟父王母妃说,看他们不打你!”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顾铮然嘴上应着,心里却吐槽,都多大了,还告状,幼稚!
解决了顾留寸,顾铮然心思也活了,看到了顾留寸身后的傅吟生,道:“多谢傅公子送舍妹回府,改日定登门道谢,不知傅公子还有何事?”
顾留寸清了清嗓子,道:“不必改日道谢了,就今日吧!请傅公子用顿便饭。”
顾铮然眉毛挑得老高,顾留寸也对纳兰锦道:“不知殿下还有事吗?”
顾铮然学着她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也要请三公主吃顿便饭。”
气氛僵硬了一瞬,顾铮然笑容挂上了脸,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进府吧。”说完,他率先进了府。
顾留寸对两位贵客道:“请。”
顾铮然刚进了府,就看到了雍王妃身边的嬷嬷秋姑,她见到顾铮然,行了礼,道:“世子,您可回来了,王妃见您过了时辰还未回来,担心得紧。郡主呢?”
顾铮然道:“在后面呢!对了,今日府上来了两位贵客,您吩咐下去,今日的菜做得丰盛些。”
“贵客?”
“三公主,和傅家公子。”
秋姑一听,何止贵客啊!这是贵客中的贵客,她急急忙忙去厨房吩咐了。
顾铮然脚步停了下来,等着身后的一众人。
纳兰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雍王府的布局,同为王,雍王府与璟王府却差了很多,雍王府的布局不若璟王府大气,却处处透露着女主人的精心,一花一草皆是恰到好处。
顾留寸也道:“我母妃爱花,素来喜欢赏花,故而我父王寻了不少品种的花种在府中。”
不到半柱香功夫,众人便到了雍王府的大堂,看到大堂中的人,众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