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这事,辛夷站在公正的角度来看,自家主子真的也没什么错。
今日主子本是约了几位老板谈生意,想将江南所有的云锦全部收购,因为众所周知,江南的云锦可是整个天启大陆都最出名的,一旦这单生意谈成了,那何止是一本万利,那可是万万万万利!之所以选到那翠庭湖上的画舫中,是因为江南商会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周老板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但惟独好色,为了投其所好这才选在了那里,还请了不少凝烟楼的姑娘来助兴。
谁知道主子和商会的老板正谈的开心,穆小姐却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跑了来,那时主子正好抱着妙语姑娘喝酒。这下可不得了,这姑奶奶直接就冲上来将妙语姑娘扯起来扇了一巴掌,那架势,将在场的人都给镇住了。
“好啊你齐商,难怪这些日子都见不到你人,不是说身子不爽吗,好啊,跑到这儿来花天酒地了!我看你好得很呐!”穆子归大怒。
好好的宴会被打断了,齐商心中格外不痛快,冷笑道:“穆小姐好大的气派啊,都管到本世子头上来了。”
“我是你的未婚妻!自然管得!”
“呵,未婚妻?”齐商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容我提醒你一句,便是你八抬大轿抬进了我恭亲王府,抬到了我的床上,与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的。”
齐商话音落,穆子归脸色一变,似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倒是旁边的张志平开口道:“哎呀,穆小姐,男人有男人的应酬,你不能总让齐世子天天在家里闲着吧。你看”张志平话还没说完,却是被穆子归狠狠的瞪了一眼,顿时不敢作声。
“齐商,你当真要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吗!”穆子归眼中有泪,悲戚的问道。
齐商冷着脸不答话。
“好,那我便如你所愿!”说着,竟是一头冲了出去,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天呐!小姐投湖了!”穆子归身边的小丫鬟惊叫道。
齐商脸色微变,竟是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跳下去将她捞了起来。
看着齐商和穆秦川打得正起劲,辛夷忙找了个角落将自己藏起来,生怕伤到自己。这两位爷从小打到大,小时候呢,穆小将军从来都是被爷按在地下踩的主,慢慢的竟有开始反踩他主子的架势了,到后来两人只要打架,准保弄得鸡飞狗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都习惯了,每次两人开打,辛夷就躲得远远的,以免被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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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欢这边看着药差不多快好了,便忙去倒出来盛好,和连翘一起往穆子归的院子走去。
没走多远就见到不远处一个下人打扮的人领着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从前面走过,无欢竟突然觉得那黑衣男子有些眼熟,不由得快步朝那边走过去,连翘没想她突然加快脚步,唤了一声:“走这么快做什么?”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前面两人听见,后面的黑衣男子警觉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无欢两人。
“当然要快点走,一会药该凉了。你赶紧的。”无欢淡淡的转过头冲连翘招呼着。
“你等等我,我不大识路的。”连翘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两人转过回廊,消失在转角处。
见身后的男子盯着回廊尽头似是有所思,那男仆解释道:“那是太医院的医女,小姐身子不大好,过来替小姐煎药的。”
男子听后,敛了眸中的寒意,也并未答话,跟着那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拐过好几个弯,无欢突然停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身子一歪便朝旁边倒去,幸亏连翘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怎么了?”再看无欢脸色惨白,甚至她的身子也在不经意的颤抖,突然慌了,“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啊!”
无欢此时只觉得世界一片喧嚣,抬头看见连翘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对她说话,可是她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混乱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尖叫声,和男子放荡的笑声。
方才那个人!方才那个人!
方才那个人分明就是当年捉了她,还侮辱了她娘的几个人其中之一!!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便飞快的转过了身,没让那人看见自己的脸,虽然此时自己易了容,他定然忍不住来,可是这却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即便只是一眼,她也完全可以断定那人就在当年那些人之中!
她可以忘记一切,可是却绝不会忘记那些人的脸!
这么多年以来,每当午夜梦回,她便总是会梦到那些人,梦到他们是怎样侮辱了娘,梦到娘的惨叫,梦到娘哭着对自己说:“铃铛,别看……”
那一晚的事就像是一颗毒瘤长在无欢的皮肤上,便是剜肉剔骨都除不掉,只能由着它逐渐腐烂,扩散,直至死亡。
不死不休。
她完全没想到的是,竟然就在这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见了那人!
无欢甚至来不及想那人究竟为何会出现在穆府,他与穆远到底有何关系?
见无欢像是魔怔了一般怎么喊都没反应,连翘咬牙,掐了她一把。后者吃痛,终于回过魂来,呆呆的盯着连翘。
“欢欢,你怎么了?”连翘满脸焦急。
无欢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尖的痛意,摇了摇头,哑着嗓子答道:“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老毛病,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旧疾?”
“改日与你细说,先走吧,药该凉了,穆小姐等着药呢。”
见无欢似是不愿多说,连翘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扶着她往穆子归的院子走去。
穆子归说什么都不肯吃药,穆夫人自然又是一番安抚,这才勉强将那药给她灌了下去。薛老又嘱咐了一些饮食日常的禁忌,这才带着无欢和连翘离开穆府。
马车内,无欢脸色一直不大好,连翘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薛老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问道:“哪儿不舒服?”
无欢摇头,薛老微微皱眉,正欲说什么,马车却是突然停下,不一会外面驾车的小太监的声音传来:“薛老,齐世子在外面。”
“他来做什么?”薛老嘀咕,掀开马车旁边的帘子,见齐商站在雪地里,头发都结冰了,忍不住皱眉,“臭小子,还不快回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呐,你今日这出老夫即便不给你老子说,穆远那老家伙也定会去告你的状,你便是来求我也没用的!”
齐商却是皮皮的一笑:凑上来:“薛老爷子多虑了,穆老头爱告状告状,我可不怕的。”
“你个皮猴!”薛老笑骂,“当心我回去告诉你薛奶奶,看她不念死你!”
“哎呀别啊,老爷子,您可千万别跟薛奶奶说,她会骂我的。”齐商终于被戳中了痛脚,一脸颓丧的趴在马车边冲薛老吐舌头。
“你个皮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家那老婆子。”
“嘿嘿,谁叫薛奶奶做的玫瑰糕好吃呢。”
“行啦,还不快闪开,老夫还要回太医院。”
“诶,等等。”齐商并未忘记正事,忙叫住薛老,“呐,我有位红颜知己,最近染了风寒始终不见好,您把您那个叫无欢的小医女借给我我带去瞧瞧呗?”
话音落,薛老一个爆栗赏过去:“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抱得什么心思!想拐骗老夫的徒儿,做梦!滚滚滚,别挡路。”
“哎呀,薛老,是真的,我可不敢骗您,再说了,我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相貌平平,身材比相貌更平的丫头?”
“你!”他这般放荡无稽的言论将薛老堵了回去,老头子的脸憋得面红耳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齐商已经一个闪身,直接拉开了马车车门,一把抓住无欢的手腕就将她拖出了马车再塞进自己马车内,然后扔下一句“谢谢薛老,改日去看薛奶奶啊!”扬长而去。
留下薛老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
齐商的马车内,气氛却是压抑得紧。
无欢低着头不说话,齐商则是死死的瞪着她,那样犀利的目光若是变成利剑,估计无欢已经变成刺猬了。
马车一直慢悠悠的往前走,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而无欢则是满脑子都是方才见到的那个人,心尖隐隐作痛。
“你就不准备和我解释些什么吗?”终于齐商阴气森森的开口,便是隔着一定的距离,无欢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澎湃的怒意。
“奴婢不懂世子说的什么?”无欢勉强压下心尖的痛意,淡淡的开口。
“叶无欢,你还要跟我装傻是吗?”齐商恶狠狠的瞪着她,看她表情依旧淡淡的,恨得咬牙切齿的,“你倒是能耐啊,一声不吭的消失不见,想不到竟是易了容跑到太医院去做了医女,竟还骗得老爷子收你为弟子,从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耐呢?嗯?”
无欢不说话,更是激起了齐商的怒意,后者一把抓起无欢的手腕,怒道:“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向很能言善辩的吗?”
“那你想听什么?”无欢终于抬起头,冷静的与他直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静得令人发指。
没来由的,齐商竟是被她那般疏离且冷凝的表情弄得忘记了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