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斌带领众人自阳翟县城南门进入,穿过正中以水泥浇筑的大街,往县衙走去。
这次进城与以往皆不相同,看着路两旁以两米来高的墙围起来的“里”和“市”,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就要成为这个超过一万户的古代县城的主宰,同时更肩负着这许多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想到这里,他便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就连周身的皮肤也感觉到酥酥麻麻的。
沿着大路一直走,便到了县衙,只见大门口两侧各立着一根高丈余的石柱,听随行的小吏说,这是“桓表”,便是后世的华表了。
大门外两侧各有一个传达室似的小屋,功能估计也跟传达室差不多吧,郭斌没有仔细询问。县寺的正门并没有门槛,因此可以直接骑马进入,绕过夯土筑成的罘罳(读作fu si,便是此时的屏风了),最显眼的便是坐北朝南的县衙大堂了,此时称为厅事。厅事前面的空地也是伏龙山庄资助修建,为水泥浇筑,直接连通大堂两旁的侧室。
众人下马,自有人将坐骑牵了去马厩喂草,郭斌便率人迎上了笑呵呵的前任刘县令。
刘县令将他的主要助手介绍给郭斌,道:“潜阳贤弟,这便是本县县丞贾仁。”只交代这一句话,便聊起交接的事情来。
郭斌心中暗道:“看这刘县令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可为何如此落县丞贾仁的面子?难道是二人之间别有纠葛?”当下不动声色,随着刘县令聊天。
聊了几句,刘县令便起身出门,据说是要回乡了。
郭斌忙起身相送,绕到罘罳之后,刘县令对郭斌道:“潜阳,这个贾仁,要注意。”见众人跟了上来,刘县令哈哈一笑上马走了。
见刘县令远去,郭斌便回到正堂,召衙中众人训话,也算是认识了。最后郭斌宣布今日散衙后每人英雄血一坛,钱一千时,人群轰然,只贾仁脸色一僵,瞬间便又换上欢欣喜悦之色。
郭斌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待一众县吏出去,郭斌看了眼随从而来的众人,心中蓦地升起激越豪迈之情。
看着身着县尉服饰的赵云,身着吏员服饰的徐庶,以及家将打扮的管亥,扮作小厮的董杏儿,再看随行前来的郭嘉、戏志才、荀彧、郭全、司马徽、关羽、张飞等人,郭斌心中的自豪无法言表。试问当今天下,即便算上国舅爷何进的幕府,能及得上这小小的阳翟县衙的,恐怕也没有吧。
而此时,郭斌手下众人中,以郭嘉、郭全、赵云、戏志才四人心中最为激动与振奋,他们是最早跟随郭斌打天下的,亲眼见证了郭斌只用了短短半年多时间,便从籍籍无名的乡野小子成为今日的伏龙亭侯、阳翟县令,家中富以巨万,手下依靠他谋生之人过万的一方豪强、一县父母。
是的,这种亲眼见证奇迹,乃至亲手创造奇迹的经历,是最让人振奋激动的。
郭斌略带歉意地对众人说道:“斌以一介布衣,得诸位辅佐,方有今日。只是身份尚低微,无安置众贤士之所,尚请各位谅解才好。”
戏志才道:“主公不必如此,所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忠等既追随主公,便不惧艰险,不图高官。况且主公人中之龙,怎会止步于小小的阳翟县令?”
张飞嚷嚷道:“不错不错,俺老张千里迢迢前来贩酒,天幸得遇郭兄弟,老弟不嫌弃俺老张粗鄙,将俺带在身边长见识,那便是俺老张的福分,从今天开始,俺老张就跟着你混了,只要酒肉管饱就成!”
郭斌听张飞如此说话,心中那是乐开了花,赵云、关羽、张飞都是万人敌,能得如此猛将相助,实在是万千之喜。
这时,荀彧也说道:“彧在京中时便已向潜阳说知:有朝一日,说不得要托庇于羽翼之下。今日便请主公成全了。”
郭斌大喜,听到荀彧嘴里一声主公,更是激动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下兴奋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拉着张飞与荀彧,道:“得蒙两位看重,斌必待以兄弟。”
见郭斌又得贤才相助,郭嘉心中的兴奋与自豪无以言表,在戏志才半年多的教导与熏陶之下安定得多的性子使得他很好地抑制住了情绪地表露,只郭斌与郭全二人方注意到他握地发白的拳头,以及难以掩饰的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戏志才也是兴致高昂,他见郭斌与荀彧相处的方式,便知这颍川荀家的后起之秀定跑不出郭斌的幕府,今日得偿所愿,自是难掩喜色。这位为了天下苍生而投身郭斌幕中的“谋划士”,当真是处处为郭斌着想,郭斌除了心中感动,就只有真诚相待了。
这次县衙中的人事分配,也是郭斌与郭嘉、戏志才仔细商议后决定的。
赵云任县尉,掌管一县治安,那是毫无疑义的,这也是郭斌临出京前,向何进争取来的职位。乱世将至,枪杆子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关羽则留在伏龙山庄,接替赵云,负责教训士卒。这是为了让他多多熟悉庄中的种种情况,以期其能在太平道起义之前尽快成熟,独当一面。
至于管亥,自从郭斌在京中身受重伤,他便一刻不离地护卫在郭斌身后,任是谁来了都劝不了他,郭斌也只得由他了。本来县尉这个位子,郭斌是想留给管亥的,他本想让赵云与关羽分别教训士卒,以便黄巾乱起时不至于兵不知将,造成混乱,可是管亥怎么都不同意,用他的话说,便是:“吾本主公家仆,只欲护卫主公周全,不愿为官。”郭斌听了,竟无言以对,便只能作罢。
徐庶则担任佐史,在县衙中为郭斌副手,帮助他处理日常事务,可谓“位高权重”。这是考虑到徐庶到伏龙山庄已有些时日,对庄中事务也多有了解。让他来县衙中,一是作为郭斌的主要助手,熟悉县衙中的运作方式,帮助郭斌处理琐碎事务;二是为了让他探听衙中的消息,并帮助郭斌把持住下层的吏员,许多郭斌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便由徐庶出面。
不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吏员,他们的实力是不可小觑的。顾炎武曾说:“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胥吏也。”便是这个道理。
他们大都是本地豪族的子弟,不仅熟悉政事,而且人脉宽广,是根基不深的郭斌需要拉拢的一批人。拉拢好了他们,大半个阳翟县便算落入了郭斌手中。否则,吏员若与郭斌作对,后面必有大族支持,不但于政事上掣肘,在政令通达上,也是举足轻重的。
若是本地的豪族不能很好地与郭斌合作,那么即便坐在阳翟县令的位置上,郭斌的命令甚至连阳翟县衙都出不了,所谓掌控也是个笑话而已。否则便需要用绝对强大的武力将重豪族压服乃至毁灭,而这些在目前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徐庶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
郭斌今日甫一上任,便送一干吏员酒一坛,钱一千,不是他钱多了烧的,而是他结好胥吏的手段,更是他上任之初走的一步棋。
戏志才之所以没有来县中任职,是因为他要于醉仙楼继续主持大局,情报工作、联络豪族、招揽奇人异士,哪一件也离不开他,而郭嘉则还是跟在戏志才身边学习理事。
司马徽则醉心教学,每日里只教训学生便让他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有点空闲还要深入研究郭斌提出来的力学三定律,实在是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再来县衙理事。况且以司马徽之才,若是他想做官,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戏志才见周围都是自己人,遂放心直言,道:“主公,关于县丞贾仁之事。”
郭斌点点头,道:“适才刘公亦已对我说知,要我小心这个贾仁。只是看其神色,竟对贾仁颇有忌惮。”刘公便是前任刘县令了。
见众人不解,郭斌道:“刘公是袁家的门生故吏,我从京师回来时,本初已有书信给他。”
然后对戏志才道:“志才,贾仁是个什么路数?”
戏志才清了清嗓子,道:“这个贾仁是城西贾家的家主,从其祖辈开始便在县中任吏员,三世经营,在县中人脉颇丰,影响很大。如今贾仁买了个县丞的职位,声势更是大盛。”
见众人都在仔细倾听,戏志才继续道:“自得到主公除阳翟县令的消息,忠便吩咐情报部门着力打探县中的消息,这个县丞贾仁更是情报覆盖的重中之重。据情报,贾仁最近频频与一可疑男子接触,盯梢的人回报说,此人与贾仁碰头后便会在城中溜达一圈,然后去往城外的流民营中。”
徐庶惊道:“太平道?”
郭嘉缓缓点头,道:“怕是如此。此人每次去难民营,均会到那处去。”
在座诸人大都知道郭嘉所谓的“那处”指的是哪里,因郭斌进京前曾与太平道有过冲突,是以情报部门特别关注太平道的消息。太平道曾派出二十几个青壮汉子来伏龙山庄,被戏志才侦破,便将他们调到伏龙山后山挖石灰石的营地,每天累得跟狗似的,却也没有阻挡住他们往外传递消息的热情。而消息每次都会辗转到达难民营中的“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