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象征着这个家庭的权威，这一刻她不仅没有说话，反而站在我父亲的旁边，一脸不认同的望着我。

这一刻，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只知道，我不能够在他们面前示弱，毕竟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请礼貌用语，不要用那么难听的词语来形容我的朋友，”我压抑着怒火，不甘示弱的对视着他。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以前就是你的那群狐朋狗友把你带坏了，才搞的你，不好好学习，整天没事惹事，”父亲的怒气愈加严重，似乎多年的埋怨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你还记得，我和你妈去学校给你‘擦屁股’的事吗？！先不谈赔了多少钱，就你爸这张老脸，被你们学校的校长说的都不好意思继续挂着了，要不是找了不少关系，你早就被开除了。”

“所以了，现在我是需要向你感激涕零叩头表示感谢吗？！”我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倒不是对他们没有一丁点的感激之情，只是相对而言，他们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陪伴我的时间，甚至还不如他们口中的“狐朋狗友”多。

人都是偏心的，我也是如此，自然而然的，我的心就偏向了我的朋友。

“你……”父亲气的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完全了。

“你爸爸的意思，只是想要你跟你的那些朋友保持一定的距离，”母亲抢过了父亲的话，淡淡的解释道。

我讨厌他们那种指顿气颐的口吻，我忍不住的反驳道，“就像跟你们保持距离一样，跟他们也保持相同的距离，对吗？！”

这下，就连母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挂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沉着脸，开口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我不甘示弱的回望着她，没有表情，甚至比她更淡漠。

“我看你是皮实了，想挨打，”父亲暴怒，扬起巴掌就要落到我的脸上。

“又不是没打过，有本事你就打，最好将我打死了，你们再生一个，”我咬着牙，将心里面的想法说了出来。

都说小孩子不记事，其实不然，有些事情不说，并不代表他们不记得，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父母亲很少打我，母亲是从来没有过，而父亲不过也仅仅只是打了两次而已。

第一次，大概是在我四五岁左右，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只能隐约的记起，是因为给爷爷送饭时，被狗咬了；玩他的眼镜时，不小心把眼睛架掰断了；和偷拿了他两块钱去买零食吃，当天晚上，他果断的打了我一顿，还让我跪在搓衣板上一个小时，就连奶奶求情也没有用。

第二次，大概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暑假，去他打工的地方玩，因为没有写完暑假作业，他打了我。

陈奕迅有首歌里面，有句歌词，说的很对，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常年不在家的缘故，觉得亏欠了我，所以一般情况下，对我都抱有极大的宽容和忍耐。

可是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得意忘形，不过，经过这两次的挨打之后，我在他们的面前，就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嚣张，一边不忿，一边又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他们。

直到稍微长大，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我认为自己有了能力，就算惹恼了他们，我也不会就此失去了生计，我可以辍学去打工来养活自己。

正是因为这种阿Q式的想法鼓舞了自己，我的行事就愈来愈肆无忌惮，直至现如今的和他吵架顶嘴。

“你……”父亲明显有些气急败坏，就连扬起来巴掌，也在空中颤抖不已。

父亲的巴掌，迟迟没有落到我的脸上，不是他不敢，而是有人拦住了，那个人是我的母亲。

她的脸色很难看，语气更是带有几分警告，“你还嫌不够吗？！一定要她把你当成仇人你才开心吗？！”

不知道是不是母亲的话语起了作用，一霎那间，父亲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那扬起来的手臂，更是软绵绵的耷拉下来。

说实话，看到这种场面，我没有如斗胜了的公鸡一样，仰首挺胸，得意洋洋，其实就连想象中的喜悦和庆幸，我都没有感觉到，甚至还有淡淡的心酸。

“那我进房间写作业了，”怒火来的快，走的也快。

“等一下，”母亲喊住了我，语气似乎也恢复了平静，“你爸给你做了夜宵，吃一点再去写作业吧。”

我沉默了半饷，终于点了点头。

桌子上的菜很丰盛，完全不像是夜宵，糖醋排骨、红烧鲫鱼，外加一盘青菜，都是我最喜欢吃的。

看着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我不清楚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这都是你爸刚刚给你做好的，他说你喜欢吃，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的，弄了一下午，”一向话不多的母亲，似乎这一刻，变的有些婆婆妈妈了。

“菜太多了，我吃不完，”我不敢看他们，只是紧紧的盯着桌子上的菜，犹豫着开口。

“没关系，你吃不完，明天中午让你爸热一下，我们再吃，”母亲笑着说道，一向冷淡的气质，开始温婉了起来。

“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喃喃。

“你不是不吃剩菜吗？炒点新鲜菜也好让你有点食欲，”母亲解释着。

听到这话，我有些错愕，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我不吃剩菜，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没有遮掩好我的表情，让她看到了。

她状若无意道，“你爷爷跟我们说，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你两天都没吃饭。”

中国人很讲究礼节的，尤其是餐桌礼节更是重中之重，一般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人，需要开办酒席，女人和小孩是不允许上桌子的，也不允许提前吃，要等到客人吃完之后，将这些剩菜剩饭端到厨房，女人和小孩才能吃。

因为奶奶生病了，我父母又常年不在家，所以一般情况下，客人是不到我家里吃饭的，不过，有一年出了点差错，我的二伯二婶回来了，乡下都是大家庭，一般逢年过节是不分开吃饭的，二婶娘家的亲戚人不少，理所应当的需要请他们到家里吃一天的饭。

而我从小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我准备上桌的时候，被爷爷训斥了一顿，他告诉了我一些餐桌礼仪，并且让我等他们吃饭，再和二婶他们一起吃。

说实话，我接受不了，甚至每当想到要吃那些人的剩菜剩饭时，胃腔就一直泛酸水，想呕吐。

所以，当他们吃完后，爷爷来喊我去吃饭时，我告诉他，我不饿，不想吃，包括后面的两顿，我都没有吃。

我反常的举动引起了爷爷注意，他当天晚上就来问我，为什么不吃饭，我含含糊糊的没有明确的告诉他，我不想爷爷认为我是一个没有礼貌的孩子。

二伯以为是我在生他们的气，所以故意不吃饭，为此他给我买了很多零食，来讨好我。

我没有收他的零食，我也没有告诉他原因，直至爷爷将他买的零食送到我手上时，我才说出了原因，太多人吃过那些菜，我想到里面都是那些人的口水，我就反胃，吃不下。

从那以后，家里就很少再办这种宴席了，就算办，爷爷也会给提前我准备一份，放在一边。

不过，我没想到，爷爷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我更没想到他们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此刻，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但是就算如此，我仍然说不出谢谢这两个字，不是矫情，只是很难开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说不出话。

为了隐藏住内心的想法和面部的表情，我只好坐下来闷头吃饭。

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即使我现在并不饿，但依旧被它勾出了几分食欲。

我的父亲基本上算得上是一个厨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的父亲从来都没有考过什么厨师证，也从来都没有到过什么饭店当过厨师，他有的不过只是乡下办酒席的经验罢了。

乡下人办酒席，很少会去酒店，它们一般都是在自己家里，或者街上开露天宴席，所以请的厨师，也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厨师，一般乡下人都会找那些厨艺不错、办过流动宴席的非专业厨师，来操刀自家的宴席。

而我的父亲，在没结婚之前，就是跟着别人一起办流动宴席的非专业厨师，他的厨艺在乡下是出了名的好，只不过结了婚、有了小孩，家里的开销陡然就变大了，仅仅只是靠办流动宴席，已经很难维持开销了，我的父亲才迫不得已，放弃了他喜欢的职业，跟母亲一起外出务工。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很慢磨灭他的兴趣，通常在家的时候，做饭的都是我父亲，厨房是属于他的天地，平时他都不太喜欢我的母亲进去，似乎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是他心之向往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