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珺，你没事吧。”这几乎是那次离家出走之后，楚将军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了。

“没事，他没有把我怎么样。”

“伤着没有？”楚将军不放心，继续追问。

“也没有。”

楚将军松了口气，看见她脸上有一条细细的已经凝固了的伤口，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见，除此之外，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就好。”楚将军淡淡道，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她习武这件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一时间失去了原本所有坚信的答案。

亲兵已经押着采花贼下去，将军府里有单独的审讯室，那些人没有得到将军不许用刑的命令，愤恨他竟然想要伤害楚家千金，还敢夜闯将军府，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恨不得把所有刑具都在他身上用一遍。

他用了刑，什么都说了，包括他玷污过几个少女，分别都是谁家的，上到小姐，下到丫鬟，都被他辣手摧花。

他说这些话时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阴森森的坏笑，一脸的得意。

楚家亲兵听完，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但是一想到明天还要押到顺天府，还是手下留情，留他一条命。

于是第二天采花贼被拉出来的时候，他的面貌已经和昨天晚上大不相同了。

且不说浑身血迹斑斑，伤口混合着生石灰，光是那脸，都肿了整整一大圈。

楚将军对若珺道：“跟我走吧。”

她讶异道：“爹，你要带我一起去？”

“人是被你打伤的，也是你抓住的，就算你不去，顺天府的人也一定会找你问话，干脆一起去。”

“你说的有道理。”楚若珺挑了挑眼尾。

“慢着！”采花贼忽然开口。

……

天刚刚亮，顺天府前的大鼓就被敲响，鼓声铿锵，声声有力。

来敲鼓的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她泪流满面地跪在堂前，口口声声说昨天夜里被奸人玷污，请青天大老爷为她做主，抓住凶手。

“请姑娘将昨夜发生之事细细道来。”

不久，又有一个姑娘跑进来，她穿着一身朴素的淡绿色衣服，一双眼睛都哭肿成了核桃，只是看着她五官的轮廓，依稀能辨别她残余的美貌。

她也是哭着求大人为她做主，自己知道身子已经毁了，本该自尽，保留仅存的颜面，但是临死之前也一定要看到凶手落网，凶手一日不被抓，她就一日咽不下这口气。

府尹大人看着堂下跪着的两位姑娘，再度让她们细细道来。

刚说几句，又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互相搀扶着走进顺天府，刚一迈进门，就哀声痛哭，哭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等到气息微微缓和，才缓缓道：“前天夜里，我们正在睡觉，听见女儿房里有动静，赶过去一看，发现了一个男人，正要拿东西去打，那人已经跳窗逃走，女儿清白被毁，当夜悬梁自尽！”

这一桩桩，一幕幕，听得所有人皆是愤怒无比，看得更是心痛万分。

而他们所描述的外貌特征，竟然都指向同一个人。

好一个采花贼，好一个采花贼，府尹大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有瞪大的眼珠子和剧烈颤抖的胡须显示出他此时的愤怒。

府尹大人自家也有女儿，现如今发生这种事，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

府尹大人对着嘈杂的百姓，对着堂下跪着的伸冤人，音质朗朗：“各位请放心，我头上只要戴着这顶乌纱帽一天，就一天不会放弃查找真凶。”

堂下一片呜咽之声，“请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请大人为我死去的女儿做主啊，让她九泉之下瞑目。”

“我只是一介小官，此事我将禀报圣上，请大理寺彻查，我相信一定会抓到凶手，将采花贼绳之以法！”他说完，手都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

押着他的亲兵一脚踢在采花贼的身上，斥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想玩什么花样，杀头是铁板钉钉的事，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采花贼好像没听到，目光直直地落在楚若珺身上，那目光依旧阴冷，让楚若珺觉得他可能会说出一些“我一定找你报仇”或者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诸如此类的话。

亲兵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楚小姐看，又是一脚，“你若是心存什么歹毒的想法，不用等到顺天府，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然而那采花贼只是勾起唇角，带着种奇特的笑意，“我只是想问楚小姐一个问题。”

“说。”楚若珺冷冷道。

“楚小姐看到我怎么不怕？不像其他女子，尖叫着挣扎，或者倒在地上一个劲求饶。”他的话非常刺耳，让人心生厌恶。

“这里是将军府，”楚若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会怕你。”

“就算是将军府，也不怕失了身子才来救你。”那采花贼却阴阴地笑了，“我没想到你的身手还不错，原以为会点花拳绣腿，挣扎起来更有趣。”

这次轮到楚若珺先动手，狠狠地踢向他，对着他怒吼，“你这该死的人渣！”

她恨极了这种夺女子清白的恶人！

要不是婉婉姐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自尽，她不会恨得这般刻骨铭心。

如果没有那件事，婉婉姐现在还是戏园的名角，还会水袖轻绕唱那般婉转的戏，她明明这么年轻。

采花贼笑了，那笑容却不复之前那般阴冷，他说：“其实我本来没有想对你下手，但不经意看到了你在窗前发呆，比其他家女子都好看。”

亲兵狠狠地踩着他的脸：“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楚小姐是你等恶贯满盈之人能够觊觎的吗！”

若是别人说自己长得好看，还会觉得很开心，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很恶心。

楚若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就是天意，你活该被我抓到。”

“没想到，我最后还是栽在了女人的手里。”采花贼叹了口气，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眼角无端流下的两行清泪。

“少废话，带走！”副将一声令下，亲兵才将他从地上抓起来，拖着一路往顺天府走去。

距离顺天府击鼓鸣冤还没有半个时辰，百姓远远地见到楚将军押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都是血迹的男人走过来，自然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这是谁啊，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楚家又有什么事了？”

议论猜疑声不绝于耳。

上次楚家的事就让他头大，这才隔了多久，这楚家又出幺蛾子了，虽然是这样想着，府尹大人还是迎上去：“将军来顺天府，所为何事啊？”

楚将军冷冷地瞥了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采花贼，道：“昨夜我女儿抓到了一个采花贼。”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炸开了锅，府尹大人也是一样，胡子抖了三抖，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采花贼，化成灰我也认识他！”击鼓鸣冤的丫鬟停止了抽泣，鼻尖依旧是红红的，指着他的脸大骂。

待她骂完了，采花贼扯着一边嘴角阴冷冷地笑了，“你们家小姐，应当也如此恨我吧。”

“你…”丫鬟气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确实，她和小姐都没有逃过他的魔爪，老爷为了维护小姐的名声，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等丑事，但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让自己来报官。

“狗贼，赔我女儿的命来！”老人连发丝都在颤抖，额上更是青筋突起，仿佛一不注意就会炸开。

“这倒是奇怪了，我没有杀她，怎么要赔她的命？”采花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毁女子清白，和杀人无异。”老人怒斥道：“发生了这种事，我女儿当夜就了结了性命。”

采花贼笑道：“失去清白就活不下去了？那青楼里的女人不是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吗？”

老人气得直抚胸口，这就是一个禽兽！

和他讲道理，就像在教一只狗学做人一般可笑。

二老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眸犹如一柄寒冷的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应该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楚将军沉静地看着这一切，对着府尹大人道：“我已经将他的脚筋挑断，除非他有翅膀，否则绝对逃不走。”

采花贼被压下去，府尹大人一个劲地做辑，感谢楚将军出手将采花贼拿下，对受害者有个交代，让百姓心安，更是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一顶乌纱帽。

楚将军不在意他那些客套的说辞，他也深谙官场规则，便也只是笑笑，纠正他道：“大人这就说错了，此事全是小女的功劳，我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抢功。”

府尹大人笑着的点头称是，“多亏令嫒及时出手，上次我就看出来了，贵千金不一般啊，还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贵人相助，让我是好生惊讶。”

楚将军听到他夸自己的女儿，脸也不绷得那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