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中秋佳节,难得团聚,他们男的那几桌玩赋诗,我们这边女子比不得他们好文采,不若就给母亲说几句吉利话,顺道应应景,母亲您觉得可好?”霁氏感觉氛围有些僵,忙笑着出声道。
寒老太太笑着看了眼霁氏,似是责怪却又带了几分纵容“就你花样多,贯会讨喜!”
罗氏倒也觉得可行,也笑着道“这个倒是不错,又吉利又讨喜,那就大嫂先来吧!”
霁氏一笑,想了会儿才举杯望向寒老太太,轻声道“儿媳愿母亲,年年有今朝,岁岁胜今朝!”
寒老太太也是书香世家,听了霁氏这话,心中倒是开怀,似有感慨的道
“不愧是霁老爷子教导出来的,说话做事就是让人看着舒心,霁家不论是公子小姐都教得好,不怪霁四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功名与才学!”
寒岁静有些累,她重生来便打从心底不愿再与霁月有任何牵扯,可老天似乎就是不愿放过她,不仅遇上了,连平日吃穿聚会哪都能听到他一星半点的消息,寒岁静觉得自己头有些大,握着筷子的手不禁紧了紧。
“静丫头,到你了,愣着做什么?”罗氏见寒岁静只是盯着饭碗不说话,忙出声唤道。
“我在想呢!”寒岁静顿了,似乎沉思了片刻方才道“孙女愿祖母,月中秋合万事安,佳期常圆人偿愿!”
寒老太太愣了下,突然笑得合不拢嘴,罗氏似乎也抿嘴低笑了片刻,寒岁安倒是狐疑的望了眼寒岁静。
寒岁静突然有些莫名担忧了,她刚出神不曾注意在场众人所言,别是不小心和谁给说重了。
“你这丫头,刚你二嫂用了你大嫂话中词,你母亲还帮着解围说你小时候作诗便贯爱用四丫头诗作里的词,这会儿你这一说还真是!”寒老太太指着寒岁静笑得合不拢嘴。
寒岁静突然想起来了,前世还因着这事,寒老太太还训斥了她一番,说她连说个吉利话都这般不用心,贯会用别人用过的措辞连带着母亲当时也落了面子。
记得当时寒岁安说的是“一世和乐圆常在,入梦佳期时时有!”而她前世说的是“时有佳期,月圆人常圆!”一样的用词,时至今日,结果却是如此的不同。
“四姐的措辞好,孙女便借花献佛了,祖母莫怪!”寒岁静只好抱歉的望了眼寒岁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寒岁安倒是无所谓的举杯,望着寒岁静淡然一笑“五妹用得好,我自愧不如!”
“静丫头就这脾性,好在话倒也说得顺溜,母亲就别与她一般见识了!”罗氏轻拍了下寒岁静的手,笑着同寒老太太道。
寒老太太止了笑,让白嬷嬷给寒岁静添了汤,慈爱的道“你这丫头贯会躲懒,那就躲着吧!多喝点汤!”
“谢谢祖母!”寒岁静低头喝了口汤,又抬头对寒岁安淡然一笑“也多谢四姐了!”
周围人不禁一阵莞尔,王氏看了眼寒老太太,心中冷笑,这老太太心偏的,也够快的!
用过午膳,寒岁静带着红颜,兰心与罗百川来了白云庵,罗百川酒劲还没过,寒岁静便让兰心一路照顾着 。
到了白云庵已是日暮黄昏,罗百川的酒一路晃着,倒也醒了一大半,到了白云庵人已然可以自主了。
寒岁静换了一身男装,此去凶险她没打算带上红颜和兰心,只让她们在庵里待着,她收好手枪和罗百川到灯市之时,时辰还早,人不算多。
寒岁静在万安街旁的明月楼要了间正对着万安街的雅间。
明月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平日座位都不好订,但今日中秋家家户户在家团圆,晚间灯会更是鲜少有人会来楼里订座,有的大多也是歇脚的,寒岁静也算挑了个好时候。
寒岁静和罗百川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望着街市上人来人往,各自喝茶吃着点心,灯会上的热闹,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坐了一会儿,罗百川抬首望了眼正淡淡吃着糕点的寒岁静道“你这消息可准确,当真有突厥人会在此地行凶?”
寒岁静并没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淡定,她其实心里也慌着。
天启二十年的这个中秋,突厥人在万安街明月楼前大肆屠杀京都百姓的事,闹得很大,不仅寒山受了重伤,因死伤太多,皇上震怒,整个朝野都震惊了,京都几乎无人不知。
寒山还一度担忧皇上会因此撤了他的京畿护卫之责,可令人意外的是皇上只是斥责了寒山,京畿护卫一直是到寒山被剥夺了侯爵之后才由寒峰接管了的。
寒岁静一直觉得这事很是蹊跷,她觉得这些突厥人的出现很显然是冲着寒山甚至是冲着京畿护卫之责而来的。
所以,她不放心,一定要带着罗百川前来,一则罗百川或许帮得上寒山,二来她记得寒山重伤后说过,当时交战之时有几个突厥人是逃脱了的,如果可以,她倒是可以用轻功跟上去一探究竟。
可她虽让罗百川备了手枪以防万一,可她毕竟是个内院女子没什么实战经验,心里多少还是担心的。
“就算消息有误,小舅与我在此坐上几个时辰也是无妨的,听说明月楼的菜做得不错,一会儿小舅可要好生尝尝!”寒岁静放下筷子,望着罗百川道。
罗百川难得没了往日的懒散,皱眉道
“此事并非小事,若是属实我还需考虑下周围地理以及手枪射程问题,若真是在街市上,你我如今在二楼若正对着还好,若是有所偏移就不好说了。手枪因材料和制造偏差,如今射程只有一百来米,近点还好,远的怕是不行!”
寒岁静听了个大概,有些她听得不是很懂,忙问道“小舅的意思是,手枪射程有限,就近可以,远的便有所不及?”
“嗯!是这意思!”罗百川想了下。点了点头。
罗百川能够和寒岁静这般处得来,有很大的原因便是沟通起来不会太费劲,他发现有时候寒岁静的思维方式倒是有些接近现代人。
寒岁静站了起来,头微微往窗户上探出了一点,目测了下街面与他们如今的距离,应该还算近的,不由侧头问罗百川道
“你说的一百米是何概念?”
罗百川想了下才略略说道“差不多三百尺左右,如今是够的,就是怕我们若是开枪,对方有了防备,势必是会躲闪的,远些怕是不成。你知我自小身子弱,让我拿枪追着那些人高马大的突厥人,怕是不成的!”
“父亲应该早有布防,我们在此守着应该就够了。我知你老人家身体金贵着,实在不行不还有我,你别忘了,我可是习过武的!”寒岁静回道。
罗百川是外祖母罗老夫人年近四十才怀上的,当时罗老夫人身子便不是很好,又加上那个年龄产子本身风险就大,罗百川生下来之时,身子很虚,好几次差点就养不活了。
好在是生在富贵人家,一直用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养着,好歹养回条命,身子却一直是虚的,以至于,家中亲眷大多时候也都是宠着。
“女孩子家家的逞什么能,算了,我自个想法子!”罗百川敲了下寒岁静的脑门,才一把将身上带着的两把手枪都扔在桌子上,一阵摆弄。
寒岁静不好打扰,只能在桌子边上又坐了下来,目光却是望着街市上的人流半点不曾移开。
每年的中秋和元宵大周都有夜游灯会,堪称盛典,为了与民同乐,世家贵族都会出资修建灯楼供百姓鉴赏与亲友同乐
明月楼斜对面的灯楼璀璨夺目,堪称众多灯楼里难得的气派华光,灯楼之上“安亲王府”四个大字用七彩花灯摆着,高高挂于灯楼之上。
灯楼中回廊灯火之尽是一座六角红木凉亭,凉亭四周用雕花鎏金窗扇装饰着,看起来奢华大气却不失雅致。
此时凉亭里的窗扇正开着,霁月刚好负手立于窗扇前,低眉远望,寒岁静探头向外的身影好巧不巧正好落进霁月眼中,霁月嘴角不自觉扬了个幅度,清润的道了声
“还真巧了!”
“什么巧了?”
箫笙一身白袍携着晚风进了凉亭,见霁月立在窗边望着远方自言自语,不由也走到霁月跟前疑惑的问道。
霁月眉梢微挑又望了眼寒岁静的方向,示意箫笙道“看到了个熟人!”
箫笙顺着霁月的目光望去,只来得及看到寒岁静撤回去的一个侧脸,可就是这么一个侧脸他几乎也能肯定那人是谁。
“寒五,他怎会在此?”箫笙有些奇怪的道。
他们一直怀疑寒五与寒侯府有些关联,也许还有可能便是寒府里的哪位少爷。若真如他们所料,中秋灯会儿他不是应该在自家灯楼里或是和霁月这般去到哪家世勋贵族灯楼里,他在明月楼不太合理。
霁月望着寒岁静的方向,刚寒五探头向下望了有一会儿,她是在等人还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想到寒五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他目光不由幽深了几分,低声道
“或许是有大事发生了!”
大事!箫笙心中一紧,在京都的大事,中秋节的大事,还与寒府有关的大事,会是什么?
“京畿统领!”霁月和箫笙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箫笙刚想下令调人来增援,好歹卖寒府一个人情,日后与寒山倒也好说话,不想霁月却制止了。
“管之,如今你处境尴尬,现在便向寒家示好委实不妥,何况这事八成与那人脱不得干系,慎之!”
霁月放下拦着箫笙的手,目光又落向寒岁静的方向,语气温润而平和
“何况一切也只是猜测,我们不妨就在此看看,看看这寒五,会否真如他所言的那般,知天命能改命!”
箫笙也望向明月楼二楼的方向,眼中似有精光,霁月说得不错,既然不曾在卞州一事上展露头角,这个节骨眼上便更不好插手,坐着看戏倒也不错,何况这戏中人他很有兴趣。
“北辰考虑得是,近来被那人逼着,处事确实有些急躁了!”箫笙一撩袍子便在旁边的椅凳上坐了下来,安心的饮起了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等九月十五一过,管之自可不必如此束手束脚的!”
霁月想到九月十五,不知为何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莫名抑郁。寒五送的这份大礼,也不知他消受不消受得起,不仅是箫笙之事,就是对洛语甯他其实也一无所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其实更想要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感情的婚姻,像大哥霁玉和嫂子周氏那般一生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而并非如今的盲婚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