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感知逐渐回来，剧痛传遍了全身，白泽虚弱呻吟一声，终于徐徐睁开眼睛。
头顶晃动着一盏白炽灯，晃得他剧烈疼痛的头更疼。
他本能抬手扶了把脑袋，发现头上一片已经凝固的鲜血。
思绪这才一点点回来，他想起他是去沂州的路上出的车祸。
郑司！
白泽下意识想起身，刚一提气就痛得几乎再次晕厥过去，是安全的勒出的伤痕，伴随着心脏收缩的痛，他本能往身上摸了摸。
“在找这个吗？”耳边想起一抹声音。
不是郑司。
白泽一惊，这才扭头看去。
那人似是很配合地俯身过来，熟悉的五官近在咫尺。
白泽蹙眉。
顾修文！
顾修文晃了晃手里站沾血的药瓶，一手请抚上白泽心口处，轻笑说：“是心脏不舒服吗，哥？”
白泽冷冷看着他，没有伸手去抢夺他手里的药。
顾修文觉得有些无趣，将药瓶握在掌心，单手撑在床沿望着他笑：“还以为你不会上当，所以我在每一个下高速的路口都做了手脚，没想到你在第一个路口就上当了，这不太像你啊。”
白泽的脸色不好看，此刻再回想，他都不知道当时在胡思乱想什么，所以当时听说前面路段封道时他压根儿就没往别处想。
要是修言的话，他一定会比他谨慎吧？
“看到我不高兴？”顾修文显然很不满他的一言不发，有些没耐心了。
白泽终于开了口：“郑司他们呢？”
顾修文的脸上露出了得意，挑眉说：“死了啊。”
说完他就见床上之人的脸色更苍白了，嘴唇上的紫色更浓郁，连呼吸都急促不少，愤怒又强撑着的模样竟然这么令人兴奋！
从小到大，顾家大少爷一直就是冷静自持又高高在上，很少能有什么事能令他闻之色变，自然，顾修文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很痛苦吗？
或者活，痛不欲生吧？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心脏病发作不能平躺，否则很容易供血不足引起心脏骤停。显然顾修文不打算给他吃药，也不可能帮他。
白泽咬牙努力侧了身，他按着胸口艰难喘了口气，才问：“为什么？再怎么说你……我们也是亲兄弟……”
“亲兄弟？”顾修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冷笑说，“那作为亲哥哥的你不是应该凡事都让着我吗？念轻都已经嫁给我了，为什么你还不放手！她的死都是你一手导致的！全是你的错！”
这番话于白泽而言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试图刺激心脏正常跳动，只是他本身没什么力气，那可脆弱的心脏依旧像是被谁用手扼住，痛得他的意识有些涣散。
顾修文一把将他摁回床上，怒不可遏说：“看看你这副样子！念轻要是知道你连听到她的名字都能无动于衷，她要是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她该有多伤心！你……你根本就不配活着！你……顾修言！顾修言！”
床上之人原本按住胸口的手蓦地松了，顾修文的脸色猛地沉下，下一秒，他没有迟疑，到处药就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白泽的意识仿佛被抽离，只是那个瞬间，无边黑暗中又徒然想起了一声“嘭”，接着又是一声。
“嘭。”
“嘭，嘭，嘭……”
久违的新鲜空气自口鼻传入，白泽长长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那一声声“顾修言”近了……
顾修文见他终于醒来，似是松了口气，又一把将人拉起来，靠近他，咬牙切齿说：“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也别那么急着去死！你不是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那样讨厌你恨你吗？念轻只是其中之一，但不是全部。并且我恨你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白泽花五分钟调整了呼吸才慢慢听清了顾修文在说什么。
他本能抓住了顾修文的衣袖，嘘声问：“什么？”
就是这种若即若离又总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顾修文简直怒不可遏！
他狠狠抽了一巴掌下去：“现在清醒了吗？”
白泽的头“嗡嗡”叫，结痂的伤口又开裂，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半遮住了他的左眼，看出来的画面也变得恍恍惚惚，不过他的意识到了清醒了几分。
顾修文见他的目光终于聚焦过来，这才满意了些，直视着他说：“顾天夫妇从小就偏袒你，更疼爱你，我也曾经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毕竟你一出生就生病了嘛。比起我，一年里有半年在医院病床度过的你更可怜，所以他们更偏爱你，我也是能理解的。甚至那时候，我也像个好弟弟一样跟着他们去医院看你，把好吃的都偷偷留下来给你，有什么好玩的也都第一个想着你，怕你在医院无聊啊。”
这一切是他对顾修言的亲情。
白泽自然感受不到。
但“顾修言”眼底流出的漠然在顾修文眼里却不是那个意思了，他顿时觉得自己年少时对哥哥的关心和担忧全成了笑话，因为那一个根本不在乎！
顾修文自嘲地笑：“我还幻想着有一天你的病治好了，我们一家四口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顾天夫妇也不会整天担心你，家里也不会总是没有欢声笑语！我幻想着你病好回家的那天就是我们所有好日子的开始！”他顿了下，眼底全是戾气，“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们一家三口好日子的开始，这个家的幸福一直都与我无关！”
白泽终于听出了他话里奇怪的地方，他徐徐开口说：“什么顾天夫妇，那也是你爸妈。”
“顾天夫妇”这样的称呼是他这个借用修言身体的人才应该说的吧？
顾修文嗤的一笑，说：“他们才不是我爸妈，他们只是你一个人的爸妈！”他拧眉细细看着面前之人，似是有些诧异，随即笑着说，“怎么，你不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