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人好胆量,在下佩服。”慕容子都带刺儿的恭维听得罗荣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看样子罗大人是真不怕皇帝老儿秋后算账啊…既然如此,本城主便不再阻拦,罗大人自便。”话落,慕容子都愤恨的甩袖离去。
罗荣不再犹豫,执笔将恭城的情况写于宣纸上,差遣属下快马加鞭送往京都。
然他没想到的是,恭城死亡人数日益增加,许多身体健康的人举家迁徙,逃离了如今已是人间地狱的恭城。
离恭城最近的新城汇入了一股流民,那些背井离乡的地痞流氓变本加厉的欺负新城的百姓,时不时还会闹出人命。
新城城主忍无可忍,将部分作恶多端的恶人于菜市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更令他疑惑的是:如今太平盛世,为何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流民出现在新城内?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新城城主派人暗中调查,得到的消息差点儿没把新城城主气死。
就连他这种不懂医术的人都知道恭城里的百姓根本没得病,这明显是——瘟疫!!
瘟疫!令人谈之色变的病毒杀手!
百年来,北斗大陆爆发过四次瘟疫。每次瘟疫过后,各国人数都会极速锐减。更恐怖的是有一次瘟疫直接毁掉了一个国家。
拥有百年底蕴的大国都受不住瘟疫的摧残,消失在了滚滚历史长流中。隐瞒不报,这罗大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想把这件事压下去,除非你把瘟疫治好!
否则,纸…终究是抱不住火的。
事态紧急,新城城主立马修书一封,命心腹连夜赶往京城。
……
“统统都是废物!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嗯?朕的百姓被瘟疫逼的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瘟疫持续时间都这么久了,你们难道就一点儿都没察觉吗?亦或是各位爱卿早就已经知晓了,就独独把朕蒙在鼓里,把朕当傻瓜般戏耍,是吗?”宫夕落气的胸口猛烈起伏,恨不得把底下这帮倭瓜剁成片儿喂狗!
各官员相互对视,一个个踌躇着不敢上前,都怕触了宫夕落的霉头。
“皇叔,你来说说,朕该怎么‘赏赐’众爱卿啊?”
正在念叨云子衿的宫无邪被点了名,抬眸扫了扫殿中跟木头桩子似得杵在地上的文管武将,淡淡说道:“皇上如今该做的,是拨银两、派御医、放药材,去恭城解决瘟疫的事情。”
战战兢兢的官员听见宫无邪说的话,都以为宫无邪是在帮他们开脱,一个个感激的望着宫无邪。
“至于各位‘国之栋梁’,等此事了结,再收拾也不迟!”宫无邪的话将他们从天堂打入了深渊, 瞬间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下脑袋。
宫夕落被这帮倭瓜的怂样气得直咬牙。
奶奶的,等瘟疫治好了,他一定要把这帮只会动嘴皮子、只吃不吐的老东西给换掉!
朝堂,也是时候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既然皇叔开口,那朕就看在皇叔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们。国之兴亡,爱卿们同样有责任。所以朕也希望爱卿们出一份绵薄之力,救命药材的收集,就靠各位爱卿了。好了,退朝。”
“退~朝~”
他们刚想反驳,宫夕落已经没了踪影。只能暗自叹息,吃了这哑巴亏。
翌日
宫夕落下旨,任命宫无邪为钦差大臣,前往恭城治理瘟疫。这道圣旨让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又开始伸长脖子观望。
现在去恭城,不就是去送死吗?如此敏感的时候皇帝派宫无邪去,其中的意味,令人深思。
圣旨是在下朝后送到摄政王府的,等摄政王一党的官员知晓,宫无邪等人已经出发了。
圣旨下的急,皇帝的意思是:瘟疫治疗刻不容缓,希望摄政王赶紧出发,能早日回朝云云。
就算他们想去求情,也迟了。
…
云子衿坐在马车里,眉皱得紧紧的。
宫无邪将剥了皮的葡萄送到云子衿唇边,看到她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眸光微闪,轻笑着问:
“阿衿怎么了?”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话里都是埋怨:“治瘟疫你带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治不了瘟疫。而且啊,坐马车屁股受罪,去恭城性命有碍,我是和你有仇吗?你要如此折磨我。”
“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阿衿不担心?”
“担心啊。”
“所以啊,”宫无邪宠溺的揉了揉云子衿的头,温柔的说道:“我也担心阿衿,所以要带阿衿一起去。”
“歪理。”
宫无邪将云子衿揽进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清香轻叹了一口气:“阿衿,我是怕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察觉到怀中的身躯一僵,宫无邪就知道他猜对了。
这小东西太过活泼,要是不放在眼皮底下,一眨眼估计就又没了踪影。
云子衿有些尴尬,在现代的话,他俩这样哥俩好的勾肩搭背没什么。可在这‘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子露个脚都会被批成‘放荡’的古代,真的没问题?
“额……”云子衿装作拿宫无邪手里的葡萄,不着痕迹的从他怀中挣脱:“这葡萄挺甜的哈。”
“尼玛云小千你上辈子是猪吧?!”
宫无邪再次压下胸腔中翻滚的暴虐,为转移注意力,他顺着云子衿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一坨吊在他手指上的白团子。
原来,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某只饿死鬼投胎的肥仔暗搓搓的溜到宫无邪身边,对着宫无邪手里的葡萄垂涎半天。
圆溜溜的大眼睛鬼鬼祟祟的盯着宫无邪和云子衿看了老半天,发现没人鸟他之后,就对宫无邪手中的葡萄伸出了禄山之爪。
结果,就被拿葡萄当借口脱身的云子衿给抓了个正着。
云子衿提溜着云小千的尾巴,掀开车帘,把云小千扔了出去。云小千呈抛物线状落在了路边的白杨树上,吱吱吱大叫着抗议。
“小样儿,姑奶奶我还治不了你了?”
虽然云子衿说话有些咬牙切齿,可扔云小千的动作却很温柔,而且扔的方向,恰恰就是那颗白杨,不至于让云小千受伤。
而且云小千那一身洁白的皮毛,还有眉间的朱砂,和她如出一辙。
云小千的身份让他很疑惑,他曾经派人去查云子衿这一年里的活动轨迹,可奇怪的是,竟然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所以,他大胆猜测,云小千会不会是她的孩子?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就恨不得把那只公狐狸挫骨扬灰!
于是他故作镇静的问道:“你和小千感情不错啊?”
云子衿趴在窗边,望着笨拙的从树上往下爬的云小千,笑着说:“对啊,小千可是从出生就呆在我身边,是我一手带大的呢。”
从出生就呆在身边?
上好的紫檀木桌缺了一角。
神情自然的扔掉手里的木块,淡淡的问:“他是你亲戚的孩子?”
云子衿依旧趴在窗边,对着吊在树上的云小千挥了挥手,回答:“不是。小千的母亲是一只三尾白狐,在生他时难产。碰巧那时我遇到了他们母子,于是小千母亲就把它托付给我了。”
“原来如此。”
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慵懒的靠在车上,狭长的桃花眼望着云子衿那宛如九天玄女下凡、美到令人窒息的娇颜怔怔出神。
笼罩在心头的那团迷雾终于掀开了神秘的面纱,露出了让他困惑多日的答案。
答案就是:他宫无邪,心悦一只妖。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宫无邪望着云子衿的眼神炙热而又充满占有欲。
他明白,他和云子衿在一起要受到多大的阻碍。单单她是妖这一点,就如同一座大山横在两人之间。
可他宫无邪是谁?天机国权势滔天、受万人敬仰的摄政王!他会在乎这些吗?
呵~显然不会。
只要是入了他的眼,占了他的心的人,管她是人是妖,他都会紧紧抓在手中,无论用什么方式。
如果谁敢分开他们,亦或伤害他所爱的人,那他必定会让那人下地狱,永生永世受烈火焚心之苦!
趴在窗边的云子衿可不知道有个变态在惦记她,她正闭着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微风。
宫无邪换了个位置,他坐到云子衿身边,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撮银发把玩着,还时不时放在鼻下轻嗅发丝上的香气。
云小千使出了洪荒之力,四条小短腿都快跑断了,终于追上了马车。
吱吱吱(你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敢这么对你宇宙无敌超级可爱的侄子)!
“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侄子,我怎么不知道嘞?”云子衿看着一蹦一蹦想上马车的云小千,不厚道的笑了。
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传的很远很远,随行的士兵听见,不由得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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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王府
“什么?!你确定没有看错?”黑泫猛地站起,惊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
“属下没有看错,摄政王马车中确实多了一名陌生女子和一只白狐。”
“阿云,一定是阿云。”
黑泫苦笑不得,这没良心的家伙出去野了那么久,回来了都不知来看看他的。
“立刻备马,本王要去恭城!”
“王爷,如今恭城瘟疫肆虐,此时前去,恐怕不妥。”暗卫大着胆子,出言阻止。
黑泫脸色一冷,一挥袖打在了暗卫的胸口:“这是本王对你的惩罚。什么时候,一个奴才都有权利安排主子的行程!”
暗卫默默吞下涌上喉咙的腥甜,无声隐退。
黑泫望着画中的云子衿,摸了摸狂跳不止的胸口。
“此行如此危险,宫无邪竟敢带她前去!若是阿云无事便好,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本王定覆你天机!”
“阿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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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宫无邪一行终于到达了恭城。
一路的所见所闻已让云子衿麻木不仁,如今见到如此惨烈的场景,才明白路上的所见所闻都是大巫见小巫。
她捂嘴惊呼:“天呐,怎么会严重成这样?!”
恭城外估计是被赶出来的正常人,城外一无水源,二无食物,更因城中环境处理不当,城外的人也染上了瘟疫。
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堆了一堆尸体。秋天的气温也不低,尸体已然开始腐烂发臭,蚊蝇在尸体上空盘旋,难闻的尸臭味刺激得她脆弱的鼻子火辣辣的难受。
周围的树皮都被剥尽了,地上能吃的,连草根都被挖了出来。
饿得眼冒金星的恭城百姓看着马车和后面车辆上的粮食眼中闪着狼光,只因马车周围守着浑身散发肃杀之气的士兵,那些难民才不敢轻举妄动。
“娘!娘!娘你醒醒啊!!”
城门前,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妪哭喊,老妪嘴中不断呕出带着淡粉的秽.物,身体微微发颤。
“开门呐!你们开门!放我进去,救救我娘!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呜呜呜…”
七尺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如今为了自己至亲的家人,哭的鼻涕横流,只为能救她性命。
男子百般叫喊拍打,声嘶力竭,大门始终没有开。
云子衿把宫无邪拖进马车里,看着他郑重的说:“要不让我去城内探探情况吧。”
宫无邪脸色一变,眼神锐利无比,他咄咄逼人的问:“你是大夫吗?你能治好瘟疫吗?”
她本来有些犹豫,可看到那么多人因为瘟疫受罪,终究过不了良心大关,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去。
“我…”云子衿不敢直视宫无邪的眼睛,可她还是坚定的说:“我知道这是什么瘟疫。”
“你知道?”
宫无邪靠近云子衿,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双魅惑而又干净的紫眸映入眼帘。
“我…我是从路上身患瘟疫的百姓发作的症状上看出来的。此瘟疫死亡率如此之高,发病速度异常迅速!除了鼠疫,我想不出别的。”
这些都是历史课上老师讲起世界大战时顺带提到的。她因为感兴趣,还专门查过。老师口中的黑死病,正是如今的鼠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