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乡乡派出所所长辛焦,正怀揣双手,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团乱麻。
辛焦身材矮胖,一张圆脸白白净净,一双眼睛笑起来就眯成了两道缝,看着像是个弥勒佛,颇有些慈眉善目。
不过,棋盘乡的人都知道,辛焦是吴昂的心腹,唯吴昂马首是瞻!正因为有辛焦做打手,吴昂这个做副乡长的,比乡长还好跋扈。
接到吴迟的电话,辛焦二话没说,立马带着七个警察出发,一行人赶到吴家大门口,就看见吴家兄弟被林家姐弟痛殴。
辛焦正要上前抓人,却被吴府荣拦住:“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先歇歇脚,抓人嘛,不急这一会儿。”
吴府荣比吴迟想得远,仅仅有警察目睹林家姐弟打人,证据似乎还不是很充分,如果林锐在法庭上耍赖,硬说没动过手,这事还不太好办。如果吴家兄弟俩身上带伤,而且是重伤,那么,到了法庭上,把伤痕累累的身躯向法官大人展示出来,那才是板上钉钉!那效果必然是震撼性的!必然能感动法官和陪审团——如此穷凶恶极之徒,必须从严从重判决,方能平民愤!
所以,吴府荣拦住了辛焦,为的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再多几道伤疤。
这吴府荣当真是个老扒皮,对村民狠,对自己的儿子也恨!他的座右铭就是:宁可人吃亏,不可钱吃亏!
儿子被打,当老子的在一旁袖手旁观,还劝阻别人拉架!辛焦大为诧异,既然吴府荣不急,吴迟似乎也是痛并快乐着,辛焦也乐的清闲,反正大老远跑过来,也该喘口气,就带着警察,揣着双手,站在门口观战。
且说,吴迟被林凤抓得实在是吃不消了,急慌慌大叫:“辛焦你个狗日的,没看见老子被这两个小杂种打了吗,抓人啊!”
吴迟下令,辛焦正要动手,吴府荣却是悠悠摆了摆手:“辛所长,再等等。”
吴家兄弟,一个被打得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一个被林凤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可吴府荣还嫌证据不够充分。强烈希望林家姐弟给他两儿子身上再制造一些伤口。
吴迟痛得大叫:“老爹,证据足够了!”
吴府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吴迟,你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以后怎么能干大事!”
倒是林锐发现了门口的警察,急忙收手。
林凤在村里总是被人欺负,这辈子从来没打过人,一旦动起手来,感觉酣畅淋漓——打副乡长的感觉真好!所以,林凤根本就刹不住车,也没听见吴迟叫什么,又是一顿乱抓,揪下了吴迟的一大把头发,吴迟痛得连哭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辛焦,眼睛里满是乞求——别看了,快抓人吧。
林锐拉了拉林凤:“二姐,别打了,警察来了!”
林凤正打的兴起,回头一看,大门口满是警察,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脑子清醒了过来,呲溜一下,藏在了林锐身后。
村民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一般来个把警察调解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就回去了。这一次,一下来了八个警察,肯定是吴迟专门打了招呼,这是冲着林锐姐弟俩来的。来者不善。不过,林锐却也不慌。
以林锐的功夫,这几个小警察根本就奈何不得他。不过,林锐不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也不允许他采取武力。老君崖上的事,后果还不清楚,天晓得鹞单位会有什么反应。这个时候,再不能给自己找麻烦了。
不过,除了武功,林锐还有一套功夫——嘴功!那忽悠人的本事,也是龙爪手级别的。
动嘴总不会违纪了吧!
林锐认识辛焦,辛焦却不认识林锐。原因很简单,林锐只是辛焦治下的一个小屁民,堂堂乡派出所所长当然不认识他了。不过,林锐是潜伏在磨山村的猎杀者,必须掌握磨山村周围的政府机构里面的情况,鹞单位很早就把乡政府里面所有的人事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交给了林锐。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林锐有权调动棋盘乡乃至萍水县各级政府部门,尤其是警察机构。当然,要这样做,有两个条件,一是“万不得已”,二是林锐必须具备猎杀者的身份。现在的林锐,这两个条件都不具备,他现在的处境是有些麻烦,但远远还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而他现在是静默者,静默者实际上是被剥夺了所有猎杀者的权力。
但不管怎么说,林锐非常清楚乡派出所这些个警察的情况,包括组织机构和个人品行,尤其是辛焦,他甚至比吴迟都清楚辛焦的为人。
辛焦这个人,城府极深,也十分圆滑,表面上和吴迟关系很铁,人人都以为他是吴迟的心腹。吴迟一句话,辛焦跑的飞快,绝不敢有丝毫怠慢。但实际上,辛焦从心底里看不起吴迟,甚至是怀恨在心,原因很简单,吴迟太过大势,把辛焦当成是吴家的一条狗呼来喝去,连吴府荣都能随便辱骂辛焦。这让辛焦心里极为窝火,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辛焦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林锐看见是辛焦带队来到吴家,明知是吴迟下的套,却也不慌。他知道,辛焦与吴迟,面和心不和,今天带队来,只是为了执行命令而已,要说,他根本就不认识林锐,当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林锐自信,忽悠他几句,就能说动辛焦,让他走人。在老君崖上,林锐能把斑斓姜盈盈说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大山里的小所长,应该不在话下。只是,得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林凤躲在林锐身后,却是心头发虚,见警察虎视眈眈,知道抵赖不过去,慌忙说道:“警察叔叔,我们打人是不对,可他们吴家先耍赖,还骂人,是他们欺负人在先。”
吴府荣一声冷笑,露出一口焦黄龅牙:“现在服软?晚了!辛焦,先把他们铐起来,带回派出所去再说!”他是副乡长的老爹,乡派出所就像是他家开的,平日里,习惯把乡派出所这些警察呼来唤去。那派出所所长辛焦,在他眼里,就是吴家的一条狗。
林凤听说要抓人,吓得大叫:“警察叔叔,村里打架,你们可从来没抓过人,不都是调解的吗!”
林凤说的没错,村里打架吵架,其实都不过是些邻里纠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谁也不想把对方往死里整,这些警察其实也都是山民出身,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愿意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所以,警察出警,一般都是两下说合。正因为如此,每年村民为了白芒打得头破血流,却从来没人因此而坐牢。像林凤这样的小丫头,更是没有被抓的先例。
吴府荣冷笑:“那要看打的是什么人!敢打在我吴家行凶,你们找死!辛焦,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辛焦问道:“那么,吴老伯,你确定可以抓人了?”
吴府荣骂道:“辛焦你他妈的一个猪脑子,没看见我儿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吗!当然可以了抓人了!赶紧的!那小子是主犯,先抓他!这个小丫头是从犯,也不能让她跑了!”
大儿子吴迟浑身上下被林凤的指甲抓出十几条血印子,光脸上就有八条;小儿子吴昂脸上挨了十几巴掌,肿的像面包一般,眼眶也挨了几拳,成了大熊猫。这伤势应该足够给林锐林凤定罪了!
吴府荣心中大为得意,原计划抓了林锐,下一步,就要动林家的宅地,把林家母女赶出家门去。可要动林家的宅地,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现在好了,林凤也跟着林锐动了手,主动送上门来。把林凤抓进大牢去,彭大珍要想救人,就只能拿宅地来换人!
吴府荣得意洋洋,却见吴迟和吴昂被打得十分狼狈,心中暗暗感叹,吴迟这条苦肉计,千值万值!
吴昂从地下爬了起来,叫道:“爹,林凤那丫头就不要抓了,让她留下来伺候我!妈的,敢踢老子的裤裆,老子要让给老子端一辈子的尿壶!”
吴府荣一心想着林家的宅地,巴望着警察把林凤抓走,斥道:“吴昂你个没出息的家伙!这种穷丫头漫山遍野都是,老爹我给你找个更好的!辛焦,赶紧的,先把这丫头铐上!”
辛焦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得白白胖胖,平日里见到吴家父子,从来都是点头哈腰,这次也不例外,点了点头:“吴大伯,那就不好意思了!”说着,从裤腰带上取下手铐,一把拉过吴府荣的手。
“狗东西,你拉老子的手干什么!”吴府荣骂道,平日里,他把个辛焦当狗。
辛焦却是满面带笑:“吴老伯,别动、别动,你配合一下好吗。”
“又不是抓老子,老子配合个屁……”
就听“咔嚓”一声,辛焦把一副明晃晃手铐戴在了吴府荣的手腕上,像是两只大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