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良田认定林凤林锐姐弟俩偷了别人名下的白芒，这是要偷着卖给他。打死他也不相信，一个丫头一个穷学生，也敢跟村里的汉子抢白芒！
不过，费良田这人很现实，不管是偷的还是抢的，白芒总是个好东西，送到门口的好东西，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磨山村村民采的野茶，都是由费良田收购加工，再卖给县城里的茶商。这主要是因为，费良田在县城里有关系。
其实，要说关系，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费良田去过县城，知道茶商的门面在哪里而已。
磨山村村民大多没什么见识，很少出远门，平日里最多就是去乡上赶场。至于萍水县城，太过遥远，听起来就害怕，总以为那是龙潭虎穴。所以，大家只好把采到的野茶卖给费良田。
说白了，费良田不过是垄断了信息而已。
不过，费良田可以垄断一般的野茶，却不能垄断白芒。
自从白芒成了名，不少城里的茶商直接跑到村里来，专收白芒，不收别的野茶。价钱比费良田出的高。村里人采的白芒，直接卖给了茶商。卖给费良田的，都是普通野茶，这些茶，城里人不喝，只能卖给周边村民，价钱低，利润更低。
而白芒因为城里人的炒作，利润是普通野茶的百倍甚至千倍。
费良田看在眼里，心中大为窝火。
如今，眼见林锐背了一背篓上品白芒芽尖，大约有个十来斤的样子，炒出来也就是一两斤左右，虽然不多，但毕竟是白芒！按县城里茶商的收购价，成茶八百块一斤，除去收购成本，也能赚个千把块钱！这相当于磨山村一个整劳力三个月的收入！
所以，他也不管林锐这芽尖是不是偷来的，先收了才说。
“不卖！”林锐暗骂费良田吝啬，他十分清楚白芒的价格，茶芽至少能卖到三十，费良田只出十块！这一背篓茶芽，也才一百多块钱！这家伙自以为垄断了信息，明目张胆欺负林家姐弟！
“十块是少了点，这样吧，十一块！”费良田说道。
“不卖！”
“你二姐三姐都是本企业员工，而且，还是本厂的技术能手！呐，我看这样吧，就按内部收购价，十二块！”那费良田拉大旗扯虎皮，一个破茶坊也自称“企业”。
“不卖！”林锐不为所动。
费良田拉下脸来：“林锐，你这就不对了！你这茶芽是偷来的！也就是我，看在林家孤儿寡母的份上，愿意高价收购，换了别人，谁敢收你的！”
“我们不是偷的！”林凤叫道：“是正大光明采的，老君崖下的那株白芒树，是我的！不信，你去问刘前进、勾胜、花九！”
“得了得了，就算是你的！”费良田喝道：“十三块，要卖就卖，不卖拉倒！放心，我收了你们的茶芽，绝不会出去乱说。”
费良田打死也不相信林凤拥有一株白芒树，还以为林凤是在强词夺理！
林凤知道和费良田说不清楚，只得说道：“小锐，费大叔出十三块了，就卖给他吧。”
普通茶芽，就算是品相上等，也才三块，费良田出十三块，林凤非常满足。况且，如果不卖给费良田，林凤也不知道该卖给谁。如果三天卖不出去，再好的白芒，也是一堆没人要的茶渣！
林锐心里暗骂林凤没见过钱，在萍水县，白芒成茶能卖到八百一斤！茶商进山收购芽尖，也是三十一斤！这费良田只肯出十三块，良心实在是坏了！
费良田闻言大喜：“这就对了嘛！呐，你们一大早偷茶，也很辛苦，虽然道义上有瑕疵，但也是为了企业发展嘛！这样吧，林凤今天旷工半天，我就以权谋私，发给林凤全天工资。”
“费大叔，这茶芽真的不是偷的……”林凤头大。
费良田摆手：“不解释！偷不偷还不都是那么回事！这磨山村的人恃强凌弱，老是欺负你们这些弱势群体，老子早就看不惯了！赶紧送进去，别让外人看见了！”
费良田为人虽然吝啬，却也心存几分善心，要不然，他也不会收留林凤林巧了。
林锐却是沉着脸：“费大叔，这茶芽真的不卖！呐，我三姐呢？”
“她在里面炒茶。”费良田有些恼火：“我说林锐，你不要贪心不足！老子出十三块了，还不追究你二姐旷工的事，给她发全天工资！你去问问，咱们企业吗，谁能享受到这种待遇！我是看在巧丫头、凤丫头是本企业的技术能手，才给出如此优厚的价格！”
“是啊小锐，费大叔心眼好！”林凤也跟着帮腔。
林锐暗骂林凤没见识！一天全额工资也才五块钱，这点钱，就把她给收买了！
林锐懒得和这林凤这个不长脑子的丫头废话，冲着院子大叫：“三姐！林巧！巧丫头……”
林巧满头是汗，带着一身的茶香，从院子里跑了出来，门口的大黑狗慌忙起立，向林巧行注目礼——美女人人爱，连狗都爱！
“二姐，小锐，上午你们跑哪里去了？”林巧擦着汗水问道。林巧在炒锅边忙了一个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上。
早上，一家人醒来，没见到林凤和林锐，彭大珍有些着急，林霞和林巧倒也没啥，林凤是家中最泼辣也是最有主见的，林锐昨天又露了一手功夫，姐弟二人联手出去，一文一武，不管他们去干什么，绝对不会吃亏。姐妹俩安慰彭大珍几句，林霞在家中操持，林巧吃了早饭，就来到费良田前上工。现在是出茶的季节，正是挣钱的好时机，林巧不想耽误工钱。
林锐没有回答林巧的问题，而是说道：“妈叫你回家吃饭！”
“我带了饭的，不回去吃了！”林巧每次都是自带午饭，一干就是一天。费良田家是计件给钱，多干点就能多挣点。
“妈今天做了粉蒸肉！叫你回去吃。”林锐说道。
林巧紧张起来：“小锐，出什么事了？”林家一年才吃一次肉，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突然吃肉，令人猝不及防。
“有件小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呢，是件好事！咱们回家！”林锐说着，转身就走。
林巧听说是件好事，略略放下心来，向费良田说声：“费大叔，我先回去一趟，下午再来。”
林锐边走边说：“三姐，下午不来了！二姐也不来了！”
“咋了？”林巧急急跟上：“旷工是要扣工钱的！”
“扣就扣呗！”林锐说道：“一天五块钱，这样对待技术能手！完全是不尊重知识不尊重人才！二姐三姐，以后咱们不干了！”
“林锐，怎么个意思？”
“辞职！”
“什么！”费良田大吃一惊！收不到白芒也就罢了，林凤林巧辞职，那可是莫大的损失！
山里的说法，炒茶制茶必须是美女来干！换了粗人的手，茶芽一碰就蔫！这种说法，比较唯心，其实有一定道理，漂亮女人一般都很精致，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与众不同。林凤、林巧就是两个心灵手巧的美女，经她们的手出来的成茶，质量就是比别人高出一筹，正因为如此，两人都是费家茶坊的“技术能手”，如果换在城里，那就是“技术标兵”。这二位要是辞职不干了，费良田就亏大发了！
林凤慌忙说道：“小锐，磨山村只有费大叔肯雇我们，我们不干了，干啥？”
“二姐，谁说磨山村只有费家茶坊！”林锐只顾往前走。
林巧也是说道：“小锐，费大叔对咱家挺好的……”
费良田大叫：“林锐，你小子偷茶，老子说出去，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你把芽尖卖给我，我不会亏待你，十五，十六……”
“你爱说说！”林锐说着，拉着林凤林巧两姐妹就走。
费良田大喊：“凤丫头、巧丫头，你们回来，我给你们双倍工资，双倍！”
林锐已经拉着两个姐姐，转过水塘，消失在竹林后面。
……
费良田瞪着林锐的背影，半晌，发出一声狠：“狗日的偷茶贼！还敢如此嚣张，老子说出去，叫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费良田这个人，在磨山村里还算是有些良心的，虽然为人吝啬，却也不算是穷凶恶极之徒。只是，山里人，都有些劣根性。林锐拒绝把茶芽卖给他，有钱赚不到，心中原本就窝火，林锐又把两位“技术能手”拉走了，有点釜底抽薪的味道，费良田愈发恼怒，这一恼怒，劣根性就无限放大！
泥瓦匠勾胜从小路上慢慢走来，看见费良田站在家门口咬牙切齿，大黑狗跟在身后，也是吹鼻吐气，一副仇人相见的架势。
勾胜挨了张旺一脚，虽然缓过劲来，肚子里还是别扭，隐隐作痛，不敢放开大步，慢慢走着。见费良田吹胡子瞪眼睛，气不打一处来：“老费，老子的白芒爱卖给谁，又不欠你的！”
勾胜名下有一株白芒，在村外二十里的大山上，品色一般。但毕竟是白芒，费良田曾经多次找他，想收购他的白芒，都被勾胜一口回绝。现在，勾胜见费良田脸色不善，以为是在记恨他。
费良田慌忙换了一副笑脸：“勾老弟误会了，我只是心头不快，不是冲着勾老弟。”
“那你冲着谁？”
费良田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是林锐那小子！”
勾胜听说林锐的名字，肚子里愈发痛得厉害，他全程观摩了林锐的拳脚，想想都是后怕。
“你得罪他了？”按照往常的说法，这话应该是“他得罪你了？”，林锐打出了威风，勾胜生怕出言不逊，传到林锐耳朵里，便把主次颠倒过来。
费良田没听出勾胜的语气变化，凑到勾胜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那小子偷了一背篓白芒，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偷你的白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