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早上,顾星辰看见金铭轩睡眼惺忪:“怎么了?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金铭轩反而很关心地问她:“你昨晚怎么很晚才睡?”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晚?”
“我听见你一直在房间里说话。”
公寓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因为夜深人太静,显得她的声音很突兀。
顾星辰忙道歉:“不好意思,吵着你了。”
“没事。你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看她卖关子暂不揭开谜底,金铭轩就静候,希望是佳音:“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没有,没有。我都准备好了,应该可以应付过来。”
其实她还是有点紧张,心有点虚。
毕竟叶老师昨晚八点才打电话来委以重任,不知道能不能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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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响过,学生们照例拿出书本,端端正正地坐着等老师来上课。
先走进教室的是顾星辰,然而,叶老师并没有跟着进来。
她直径走上了讲台,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由她来授课。
台下一面哗然,还好班长张心怡带头喊起立,一众学生都跟着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高喊:“老师好”。
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特别是那些男生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瘦小的顾星辰快找不到存在感了。
不过这种君临天下的情景让她着实震惊,既有权倾朝野,一呼百应的霸气,又感到任务紧,担子重的艰难。
她平复了一下儿心中紧张的情绪,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应到:“大家请坐。”
别小瞧这四个字,她在家里是练过的。
有和蔼可亲的版本,有严肃犀利的版本,有俏皮可爱的版本,……只求出来的效果不卑不亢。
金明轩现在终于知晓昨晚她为什么在房间里嚎了,他见证了所有版本升级换代的全过程,听到“大家请坐”这四个字时,不禁地笑了。
高冷男神这低头一笑乱了顾星辰的心,她忙迅速打量自己,衣服整洁干净,举手投足间还算得体,还好,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沈梦捷颇感意外,小声地跟乐瑶嘀咕着:“昨天一起自习时,没听星辰姐透露半个字呀。”
乐瑶也觉得奇怪,怎么连她都没有收到一点儿风声:“我的印象中也没有听她说过今天要讲课,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事先都没说一声!”
沈梦捷有点儿遗憾:“她要说了,我们就给她安排一次试讲好啦。”帮她扬长补短,让实战演习更完美。
乐瑶附议:“是啊!至少可以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提前将她今天要讲的内容预习一遍,准备好她要提的问题,让课程更顺利。
沈梦捷有点儿担心:“现在什么都没准备,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底啊?”
“我们班有些学生可喜欢为难老师来显示自己的能力呢,不知道她能不能对付过去?”
“我们见机行事,多帮衬帮衬吧。”
“好的。也只能这样了。”
教室的角落里,李炫雨早就把周边几个睡懒觉的同学打醒,并逼着他们认认真真地听讲,如若不然,就是不给他面子。
还逼着他们一定要积极参与互动,配合回答问题,但是,不许提任何问题。
通过顾星辰的辅导,李炫雨估摸出她只有半斤八两,万一有人问出个刁钻的问题她回答不上,那就下不了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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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讲是实习考核里重要的一关,第一次上讲台的顾星辰既紧张又兴奋。
昨晚她在网上收集了很多成功的课件,加上对叶老师上课风格、讲解思路的研究和模仿,制定了自己的教案。
她还在家里对着镜子,看着时间模拟了好几次,觉得心里多少有点底气。
叶老师有事没能来听课,她求之不得,没有一双时刻审视着自己的眼睛,更轻松自在。
以她现在在学校的名声,一个人单枪匹马完全能镇得住场子,所以叶老师问她下午能不能去四班也上这个课,她欣然应诺了。
她之所以并没有事前预告,一方面是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同时她觉得如果连试讲都要提前排练好,那跟考试作弊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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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辰今天教的是一篇文言文,按照她的设想需要两节课才能讲得完,但叶老师只给了一节课的时间,不得不尽力化繁为简。
她的设计是这样的:
简单的句子由学生朗读、翻译一下。稍难的设计成问题,引导学生结合以前学过的语句来翻译。疑难的重点句子则由她逐字讲解、翻译。最后再给学生三分钟时间自由吟诵,“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她觉得这样做难易适度,详尽透彻,而且通过问答的形式能与学生有良好的互动,能调动学生课堂学习的主动性。
但没想到,真的这样上下来,效果并不好。
逐字逐句地串讲,对于学生来说,只是将一篇文质兼美的文章分解得支离破碎,整堂课像是翻译课一样,少了文学的美感。
学生课堂上是都听懂了,但也很快就忘得精光,并没学到什么技巧。
当然,如果这堂课就这么结束了,作为新手的她虽算不上好,至少也是中规中矩,并无差错。
她前面赶进度,速度太快了点儿,讲完了离下课还有好几分钟。
她随口问了一句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真有几个学生举手提问。
“老师,您刚才说文中这句话是宾语前置句,我还不明白这个语法,请您再多举些例子。”
刚刚把准备好的例子都教了,现在一时去哪儿找更多的?!
看着这个提问的学生正期待着自己的回答,其他的学生也望着她等待着,她一下子感到无比的紧张。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越是紧张,脑袋越咔壳,一个也想不出来。
如果上天能再赐给她几个例句,她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学习古代汉语,再也不上课玩手机,看小说,打游戏了。
此时有个小纸条映入她的眼帘:“时不待我。”
坐在讲台旁的班长张心仪小心地举着纸条,不动声色地提醒她。
她马上反应过来,拿来救场,学生们满意了,她感恩地看着张心仪,真是个雪中送炭的好学生。
她刚为逃过一劫而庆幸,又一个学生举手问道:“老师,这篇文章表达了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太好了!这个问题不是问题!
她昨晚准备过了的,于是就像背书一样将资料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那个学生又不依不饶地问:“请老师介绍下儿作者的生平,以及他为何会有如此的感慨。”
这样的问题是她最害怕的,也是她为什么文学课考试总徘徊在及格线上的症结所在。
我也不认识作者呀,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在心里默默呐喊。
她感觉自己被关在了审讯室的小黑屋里,对面坐着主审官,而其他的监听者也都凝视着她。
主审官一遍一遍地反复问着她并不知晓的问题,并不耐烦地将桌上台灯的光束都聚焦在她的脸上,以使她不得不去面对。
渐渐地,她的眼睛变得模糊了,主审官的问话也变得飘渺了。
幸好她在迷离之前,灵机一动:“考验大家功底的时刻到了,哪个学生知道,回答一下儿。”
就这样将这个问题顺水推舟,交给来帮衬的沈梦捷回答。
沈梦捷故意讲得很仔细,语速也较慢,可还是没能拖到下课铃响。
这个下课铃不是坏了吧,就不能响一下儿!
在她祈祷快下课时,竟然、竟然、竟然还有个学生让她解释一下文中出现的物理现象。
她想说他跑题了,但一想学生有发散性思维应该鼓励,学科之间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如果是叶老师,一定会考虑到这点,翻阅资料,耐心地给学生讲解。
可是她不是叶老师,不能考虑得这么周全,没有准备,回答不上来。
幸好金铭轩举手示意,她顺口说请其他同学一起讨论。
金铭轩借机走上了讲台,没有从笔盒里拿笔,而是故意从她的手中拿过。
他握了握她的手,用自己手心里的温度暖暖她吓得冰冷的小手。
肌肤相碰的瞬间,顾星辰感受到了他的暖意,抬眼看到他也正在注视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安慰。
金铭轩好想抱抱她,好想带着满受挫折的她离开这里。
顾星辰背对着学生,看似和他们一样在听金铭轩精彩的讲解,实则是在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的心里很失落。
以前还是学生时,如果没考好,不等成绩下来她的心就跟现在一样,陷入到深深的懊恼和自责中。
现在当了老师了,却没能力解答学生的提问,没能力给学生一节有所收获的课,更让她惭愧不已。
如果是叶老师来上课,一定不会这么干巴巴的,一定既精彩又有趣,一定会给学生们满意的答案吧。
金铭轩慢慢地讲解,尽量拖延时间,不给其他学生再次为难她的机会。
另外,他充分调起大家的好奇心,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让人发现她的眼圈都红了。
下课铃终于响了,顾星辰稍稍平复了情绪,金铭轩很自然地收尾,大家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