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没有久待便消失不见。
箫剑生迟疑了一下,习惯性的从腰间抽出那柄破斧头,快速的拉开门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人影,他下意识的长出了一口气,暗叹刚才那人的腿脚好快,几乎是来去如风。
此时,昏沉沉的走廊空荡而悠长,走廊两侧的灯龛内,几盏油灯泛着幽静的光,可能是客栈生意不太好的原因,十几间客房只有两间亮着灯火,除了他们这间,走廊的顶头还有一间。
箫剑生重新关好门上了闩,退回床榻,心神显得很不安说道:“今晚会下雨,是要告诉咱们什么,还是恶作剧?”
上官雪轻声道:“应该是江湖上的暗语,不管如何,咱们今晚的多注意。”
今夜,上官雪显得很焦虑,自己明明是四境的修行者,如今还的依靠面前这个普通的少年保护,心情可想而知。
反倒是箫剑生可能是初生的牛犊不畏虎,反而没有那么多不安,神色镇定自如,此刻他正皱着眉苦思,感觉刚才那人的声音很陌生,而且看身影已经年纪不小,他的记忆中除了几个玩的不错的伙伴,就从来没有和江湖中人接触过,是谁会无缘无故的来提醒他注意,箫剑生猜不到也就懒的去胡思乱想。
箫剑生轻笑一声,说道:“我猜这事八成和铁匠铺那男子有关,今天他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如果今晚真有人敢对咱们不利,我明天就将那男子弄死,大不了手里再多条人命。”
上官雪点了点头有些赞同箫剑生的分析,今天她也发现那男子不对劲了,但苦于有求于人家,又处于秦皇古镇这种环境她只能忍着,上官雪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处于某种考虑,对于江湖的可怕他不想告诉他,所以她声音中带着自责道:“都怪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这个累赘……”
箫剑生摆了摆手笑道:“上官姐姐严重了,多说无益,你先休息一会,今夜我来值夜便是。”
上官雪脸上挣扎了一下,但没有坚持,在床榻上和衣而卧,箫剑生则是将那柄斧头放在腿上席地而坐,静静的守在门边,最开始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盏灯,慢慢的眼就闭上了,甚至因为打坐的关系,他的呼吸变的越来越轻微,心跳亦是越来越缓慢,他双目闭实,但耳朵却变得特别敏感,似乎走廊里那灯火摇晃的“噗噗”声都能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静。
床榻上,上官雪看似美眸轻合,实则心如明月完全没有睡意,她如今气海被封,真正遇到需要出手的时候,战力不足一层,反而不如箫剑生,俗语有一力破十会,一巧破万斤之说,少年虽然完全不懂修行是怎么回事,但那股子里力气是非常可怕的,再加上他身体的特殊性,真正你死我活的打斗起来,怕是一般的修行者都讨不到便宜。
如果这少年真能开了修行这窍,能顺利进入无极宫得到悉心的调教,将来成长起来绝对是恐怖的。
夜色宁静,一轮冷月高挂于秦皇古镇上空,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有阴云自北天汇聚而来,挡住了明月,让整座古镇显得透不过气来,上官雪虽然气海被封印,但她境界还是有的,她能听到箫剑生所听不到的东西,她的意念无时无刻不在关注门外的动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杀戮。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外已是阴雨绵绵,上官雪忽然皱了皱眉,呼吸变的凝重起来,饱满的胸脯开始起伏加重。
……
客房内,木桌上那盏油灯的灯头越来越小,某一刻,回光返照般的炸燃了一下,直接熄灭,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窗映射进来,客房内昏暗一片。
少倾,有一高一矮两道裹着寒气的人影进入了客栈,其中一人瞥了眼睡眼惺忪的店小二,脚尖连点踏上木质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几息后,一阵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廊道一头传来,很有节奏的轻触地面,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在箫剑生和上官雪所在的客房门前停了下来。
两人静静的站在门前侧耳倾听,仔细分辨着里面的轻微的齁声,其中高个男子敞着衣衫,露着墨黑的胸毛,手里握着一把平头长刃刀,在灯光下寒光闪闪,显矮显胖的女子脸上挂着三分柔笑,胸前那两坨山紧紧的抵着那扇门,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抓着一柄短小轻巧的黑剑。
两人看起来都不大,三十左右,眉宇间带着几分相似。
忽然间,男子轻松一笑,慢慢的弯腰侧身,眯成单眼顺着并不严实的门缝向客房内窥去,他的目力极好,即便是昏暗的客房内依然能辨物很清,就见床榻上女子和衣而卧,即便是这种环境下,女子那俏脸亦是让他心痒难耐,胸前的曲线如山峰般挺立,女子白皙的颈部上有几缕碎发自然而下。
男子舔了干涩的嘴唇,下意识的摩挲着手间光滑的刀柄,这和铁匠铺老七描述的基本一致,当初老七说的明白,有一绝顶货色,他吃菜老七喝汤就可以,男子看着上官雪含苞欲放的俏样,呼吸开始越来越重。
矮胖女子看着男子瞅的入神,便心痒难耐的挤开男子,眉眼色色的顺着门缝看了进来,但她意料中那俊俏白细少年却没有出现,只有一只狐狸精卧在床榻上,不论长相还是身材都令她嫉妒,恨不得冲进去在那种白白净净的脸上抓上几道血痕,女子说不出的失望。
男子已经悄无声息的将手中的刀顺着门缝伸了进入,锋利的刀刃紧紧的抵着已经快变成朽木的门闩,随着男子手间微微使力,锋利的刃已一点点陷入木闩之中。
女子突然间用肉滚滚的手抓住男子的胳膊,悄声道:“慢着!”
男子瞪着女子不瞒道:“还慢个屁,你会是是怜香惜玉了吧?”
女子不紧不缓的回骂道:“狗屁,老娘什么时候阻止过你偷腥,只是按照老七所说,应该还有个少年才对,他人呢?”
男子略作沉思道:“该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躲起来吧,听老七说那少年光有一股蛮力但不像是修行者,不过这样正好,咱们先绑了那女的再说。”
女人似乎是天生有种警觉感,总感觉那少年不在有些不对劲,就在迟疑间,男子低声笑道:“或许他俩是假夫妻,说不定女子不愿意和少年同床,早就赶出去了,现在那贼子肯定是抱着枕头做春梦呢,这样不是正好,老七说那贼子力气很大,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矮胖女子终于咬了咬牙,不情愿道:“你这烂人,放着身边的天鹅肉不吃,老娘还得给你把门。”
男子冲着那黄脸婆谄媚的笑了一下,刀继续切下,少倾,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门闩从中间断为两截,双扇门大开,男子狞笑着提刀急不可耐冲入直奔床榻而去,似乎那床榻上的美人已是他怀中之物,然而他霍然间感觉到一阵凉风扫向后颈,毫不迟疑的闪身,但躲过了后颈却没有躲过肩头,他只感觉凉飕飕一下,同时伴随着“咔嚓”一声,肩胛骨像是被劈开了,吃疼之余长刀抓握不稳“嘡啷”落地,但他毕竟是混迹在秦皇古道这条线上的人,即便被偷袭身负重伤,依然急速回身,就见一少年正冲他冷笑之余再次举起的手中的破斧头,对准他的脑袋劈下,男子一个激灵身体后仰一足前踢,踢向少年手腕,同时冲着那矮胖女子喊道:“臭婆娘,还不动手。”
其实矮胖女子在箫剑生第一次举起斧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只不过他看到少年那种脸后,竟然举不起手中剑,只待被男子喊声惊醒,才感觉还是自家爷们的命重要一些,立马心一狠一剑送出直刺少年后心。
然而,就在她手中的剑刚刚送出,就感觉眼前闪过三个小黑点,三枚没有箭杆的箭头已经快她一步而来,矮胖女子本能的侧身躲闪,三枚箭头只有一枚在她肉乎乎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其余二枚全部钉入走廊内的木板上。
少年手腕中了一脚,但并没有男子想的那般胳膊腕骨断筋折,那斧头也没有落地,只是迟了一下劈在他的大腿上,男子只感觉眼前血红一片,疼痛难忍,再无心花花心事,想靠着一条腿跳出客房逃之夭夭,然而,少年反应何其之快,竟是赶在他转身之余一把抓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男子只感觉胳膊上的骨头在一点点凹陷,同时肉却在快速的往两侧挤压,顷刻间疼的大汗淋漓,龇牙咧嘴道:“好汉住手,在下愿意奉上银两弥补过错,如何?”
箫剑生轻笑几声,笑声中带着一丝丝残忍说道:“你死了,我会自己拿,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
少年的表情令的男子越来越心凉,他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面前这少年哪是有股子蛮力,简直就是力大无穷。
男子感觉少年杀心太重,便急速向那矮胖女子投以求救的目光,其实不用他使眼色,矮胖女子早已挺剑再次扑来,而且床榻上那位早已起身的俊俏女子,以同样的手段再次射出两枚箭头,那箭头虽然力度不是很大,但重在精准高,同样是一枚被她躲过了一枚,但另一枚却正好钉在了矮胖女子的左胸上,饶是她膘肥体厚,箭头也已经毫不留情的进入了她的身体之内。
矮胖女子痛心骂道:“臭婊子,你敢装睡欺骗姑奶奶?”
上官雪缓步上前,冷笑道:“箭头上淬毒了,你不感觉胸闷吗?”
矮胖女子登时脸色大变,捂着咕咕冒血的胸口,目赤欲裂的看着上官雪身形抖颤,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攻击语言。此时的男子也是极其的苦闷,光有一身杀人本事,却在这莽夫少年面前施展不开,身上两处伤口,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却像五花肉一样被少年劈开了两道大口子,他咬牙沉声道:“你敢杀我,保证你们走不出这秦荒古镇。”
“是吗?你不说我倒不一定留你一条狗命。”
箫剑生不齿而笑,手间猛然使力,只听“喀吧”一声骨断之声,伴随着男子撕心裂肺的吼声,他那条手臂直接垂落,男子何曾受过这等待遇,脸色狰狞着变色,另一臂以大力道撞击箫剑生的胸口,箫剑生一个躲闪不及直接被撞飞出去,身后的木板撞穿,他直接有一个客房跌到另一间客房。
一时间两间客房满目狼藉,有小二快速的冲上二楼,但看着男子浑身晕血的样子,立马缩着脖子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下去,这种场面他们见多了,有一套专门的针对办法,就是听之任之,反正会有人过来赔偿的。
箫剑生疼的龇牙咧嘴,但却是笑着起身,心疼的看了眼被木渣子划破的衣衫,细细的感受着刚才一肘击的力道,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冲动,似乎那一肘子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如果力量再大几倍,他体内那股巧妙的力量会不会还能护得住他,前一次负伤,他没顾得上细细的品味,这一次却有点不尽兴。
男子回身冲着上官雪淫笑一声,跌跌撞撞奔出门外,和那矮胖女子使了个眼色,夺路而逃,上官雪刚捡起那柄长刀打算追出去,就见眼前有斧影闪过,箫剑生早已准备好的斧头回旋着劈开挡在路上的木板,直接在男子的脖颈上饶了小半圈,才钉入一侧的木墙里面寸许深。
男子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脖子,恼火的看了一眼和上官雪并排站立的少年,动了动嘴角,那句憋屈的话没有骂出来,脑袋一栽轰然倒地,冲脖子上蔓延而出的鲜红色血水还冒着腥人的热气。
矮胖女子两眼血红,急的嗷嗷乱叫,就在箫剑生以为这女子会杀回来替男子报仇时,之间矮胖女子冲着箫剑生和上官雪泣道:“两位,我何赛花的男子不是那么好杀的,等着瞧。”
矮胖女子捂着胸口冲入悠长昏暗的走廊,箫剑生刚要追赶,不料上官雪拉住他摇头道:“追不得。”
有道是穷寇莫追,箫剑生瞬间明白了上官雪的意思,正准备回去收拾收拾离开客栈,不料他刚转身,就听“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客房门前,何赛花脑袋血污,双眸圆睁,仰卧这男子的尸体旁,七巧还在咕咕往外满血,嘴角扯动着整张脸越发的狰狞。
就在箫剑生迟疑间,上官雪早已反应了过来,抓起他的手快速退回床榻位置,还没来得及娇*喘一口气,就听外门有人说道:“常言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今天栽了吧?”
客房内箫剑生和上官雪寻声望去,就见一佝偻身板的老头手里牵着一小姑娘,大大咧咧的站在走廊内,笑看着客房内狼狈的两人,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紧紧的看着上官雪,甩了甩小辫子小声说:“好漂亮的姐姐啊,不过那个婶婶又丑又凶,我不喜欢。”
老人哈哈笑道:“嗯,等你长大了也会和姐姐一样漂亮的。”
箫剑生看着老人怔怔道:“是你打伤何赛花?”
老人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
就在这时,脑袋已经缩小了一圈的何赛花看着老人急道道:“奎爷饶了奴家性命,这两个乡下佬本是外地逃来的重犯,奴家本想将他俩拿下找官府换点零花钱……”
叫奎爷的老人笑的前仰后翻,笑罢了说道:“绕不绕我说了不算,你的问他。”
老人指了指箫剑生,捋着白苍苍的胡子笑道:“小子,还算你不笨,你那柄斧头重九斤,但劈出的力道有两千斤,力量是有了不过被你用废了,华而不实。”
箫剑生心思何其玲珑,他看着老人笑道:“多谢老丈提点,只是小子有一事不明,想知道老丈为何怎么做?还去告知。”
老人笑着不说话,他的孙女却笑盈盈道:“我爷爷说这叫江湖救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只要本小姐知道的,都告诉你。”
老人笑着瞪了小姑娘一眼,牵着那小手转身就要走,箫剑生忽然急道:“老丈,请留个名号,小子也好有个念想。”
老人摇头而去,快到走廊的尽头,才隐约传过话来。
“问名字,酸不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