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年纪主任是“大头叔叔”，他虽然被称作叔叔，但实际上年龄挺大的，看起来像六十岁的样子，所以他的要求比往届的教导主任都要严格。在他的“长生”的保养理念之下，各个班级的歌舞必须都在圈子里面转悠。

在初审的时候，是按照班级顺序来审核的，分了两个场地。我们班在第二会场，节目排在中间。不论是排前排后的，大家都是早早的就去会场附近，先找一个好地儿练上。我们为了这戏剧，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了，排练的阵势也是惊人的，没见过哪个班像我们这样，算上演员的一波儿，后台的一波儿，基本上就是全班到齐了。

等到差不多快到，我们才进去会场里。进去没一会就轮到我们上，我在旁边围观着心里还有点小紧张，我回头看了看我周围的人，正瞥到江培，他比我还紧张，抓着我的手臂，手抖得不行，准确来说应该是激动的。

我看到江培都这样了，我心里一阵打鼓，还能不能行了？回头再看台上，我们的演员看起来还挺镇定的，心里舒了一口气，结果一开口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平时在台下面都练得很好的，上了台上就表情严肃得像石像一般，台词是硬生生的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语调和感情就更别说了。输出全靠吼，深仇大恨似的，还有几个人都紧张到忘词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

周围不断地传来“嘘”声，整个会场的气氛感觉就冷冷的，再看看台上评委老师的反应，我感觉掉进了冰窟窿里……

评审结果当场就出来了，我们的戏剧被刷掉了，大家都垂头丧气的，毕竟精心准备了这么久……

后勤人员里，和我一起画服装的几个女孩在他们演的时候，就很不爽地抱怨演员们没有好好准备，让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白眼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个。

也不知道那些演员们是听到了还是怎么样，他们自己心情已经很低落了，还跑过来跟我们这些后勤同学道歉。

“都怪我们怯场没有演好，浪费了你们的苦心。”

“对不起……”

……

我想他们也和我一样，第一次感觉到了演员的辛苦和不容易。

虽然后勤的同学抱怨了，实际上根本就没办法怪罪他们啊，更何况他们说的时候都快哭了。

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互相安慰，负责第二个节目的CC就上了。我一直忙着戏剧的服装根本就没机会去听听看，只知道她准备的是一首英文歌。

帮她弄伴奏的是和她关系很好的林丁可，这个女生在《哈姆雷特》里面负责的也是背景音乐。结果在林丁可放伴奏的时候，CC给她打了个叉的手势，一开始我们都没明白，后来她站在台中间说不要伴奏了，就这么清唱。我们都惊呆了！到她正式开口唱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惊呆的还在后面！

她唱了《传奇》！

CC的声音很不错，清唱也很不错，或许是少了伴奏还是怎么样，感觉缺少一点震撼力。评委老师虽然跟旁边的老师在讨论，但脸上却没有喜乐的样子。这个时候，我看到林丁可跑到评委老师那边去了，跟他们说着话。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到了评审的时候，评委老师说，把CC的节目先保留，等别的班的歌曲节目结果出来了，再最后决定。

此时我们真的是又高兴又忧愁。反看CC，她却一脸淡然，周围簇拥着好几个女生。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当时如果是她演奥菲利亚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我往CC那边走，她们的谈话声传入我耳中。

“啊啊啊，你之前那首不是练得很好吗？”一个女生说到。

“我觉得，还是中文歌的接受度更大一点。”CC说到，样子还带点无辜。

“是吗！可是你临到审核前才改的，都没有练习。”林丁可说道，对于CC没有提前告诉她，她的生气表现得很明显。

“我以前就很喜欢这首歌，唱过很多次了。”CC似乎没有注意到林丁可的情绪。

“不过我还是觉得《If I die young》更美不是吗？”又一个我没记住名字的女生说道。

“对啊对啊，如果是那首的话，肯定就过了！”

“要我说，你就是没事找事！”林丁可的愤怒到达了极点，说完甩下她们转身就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其实小可也是希望你能选上，也是一片好心。”一个女生说。

“对啊对啊，刚才是小可跟评委老师解释了，说原定的节目取消了，这首歌你第一次唱，他们才考虑保留你的节目的。”另一个女生说。

CC嘟囔着，“其实也不一定能过，我在隔壁看到好几个唱得很好的被刷了。”

“噢，我知道了！”又一个女生说道，“这次的会演有好几个学声乐的人也参加了！”

“啊啊啊，那肯定没戏了。”

说话的女生，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道歉道，“啊，对不起啊，茜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CC挺坦然，“没什么！而且，你说的是事实啊！”

CC说完往会场外边走，那几个女生也跟过来，CC摆摆手说，“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溜溜，你们就在这儿吧，等会儿有消息给我打电话哈！”

看到CC走了，我也跟了上去。刚走出二号会场的大门，CC猛地回头，我有一点点吓到了。

“干嘛？”她问。

“不干嘛，就看看你干嘛。”我说。

CC笑了，“无聊！”

继续往前走，我跟上步子，和她并肩前行。

看到她没那么沮丧我有点意外，“你去找林丁可吗？”

“不去。我怎么看你，完全没有一点失落的样子诶！”CC说。

我也笑了，CC看到我笑了，反倒比我先舒了一口气。

“不放在心上就好，看你准备的时候那么开心，还以为你……”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CC不知道我开心的真正缘由，就算是表面客气一下，但她的话还是有点点暖到我了。

我们就这样绕着会场外围走了两圈，没有再说话。审核刚开始的时候正是夕阳要落到地平线之下的时候，现在天已经全黑了。

第三圈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像柯南一瞬间搞清楚案件时闪电唰过一般，我喊到，“我知道了！”

CC捂着耳朵，“你小点声，吓我一跳！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改歌了！”

CC停下来看着我，我也停下来。

“你看到那个唱林肯公园的男生了吧？”我问。

“你怎么知道？”

“我也看到了啊！”

“切，”CC鄙视地看我一眼，“那你说的好像是你推理出来的一样。”

“他毁了你的偶像吧！所以你才决定不唱英文歌了吧？”我说。

CC诧异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缓缓地点点头，“发音的问题……感觉，恶心到自己了，如果我也是的话。”

我想那是第一次，她在我心中留下“个性”这个词的时候。

等我们俩回到会场的时候，审核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这时候CC跑到评委老师那儿，跟坐在正中间的说什么，说完之后，只见那老师一脸诧异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点了点头。那老师在下一组节目的人上场时，用话筒清了清嗓子，“下一组的，等一下再上！”

说完就对CC做了个“快上”的手势。

CC再一次站到了场地中间，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连我也有点懵圈。

我只听见，她开口唱的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为救李郎离家园，

谁料黄榜中状元。”

居然是黄梅戏！！！我惊讶得只晓得瞪大眼睛，就那么听着！

“中状元 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哇 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官戴纱帽罩哇 罩婵娟。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

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

为了多情李公子，

夫妻恩爱花好 月儿圆呐。

手提羊毫喜洋洋，

修本告假回故乡，

监牢救出李公子，

我送他一个状元郎

……”

CC唱完，神情还是之前那么淡然。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听呆了。至少在我听来，字正腔圆，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反正就是唱的非常非常好！

愣了有半分钟之后，人群中才有人想起来要鼓掌，随后就是潮水般的掌声。

然后毫不意外地，CC的节目直接飙到了节目单的最前面。

我们班的人都忘记了自己的戏剧被刷掉的事情，簇拥着CC一阵叫好。

审核算是结束了，在离开的时候，我碰到了伊旎和她的几个朋友。她告诉我，倪可的团舞差一点就主题曲被刷下去了，因为倪可一开始选了一首小黄歌，“大头叔叔”觉得影响很不好。后来还是选上了，想来也是没什么吸引人的节目了吧，高中虽然有艺术特招生，但他们为了准备市里的汇演基本上是不参加学校的这类节目的。最后她换的那首歌也比之前的好像好不到哪里去，是叫什么《eat you up》。

“刚才那黄梅戏是你们那个场的？”伊旎问道。

“是啊，就是她唱的！”我指了指前方被人群簇拥着，被一阵“茜哥茜哥”叫着的CC说道。

伊旎定眼仔细看了看，“噢，怪不得，我说谁唱这么好呢。”

“你认识她？”我反问。

“当然，荣家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