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过零点，饶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想着阿离进入房间之前异常苍白的脸色，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跟翻烧饼似的，饶歌翻了半晌，还是熬不住，决定起床去看看她。

已是凌晨两点钟，家里的别墅在郊区，四周寂静的可怕。饶歌轻轻敲敲门，又轻轻敲一敲，再轻轻敲一敲，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应答。

他握紧双拳，暗自告诫自己这样做不对，又想想若阿离出了什么事，那才得不偿失。所以毅然决然地掏出口袋里一直准备的阿离房间的钥匙，深吸一口气，钥匙插孔，打开了阿离的房门。

他轻轻叫一声“阿离”，仍然没有人应答。

他往阿离床上看过去，床上却空无一人——在常薇学院和玄机阁学了这么久，他的眼睛在夜里已能视物。他摸过去，被窝是凉的。心下一惊，疾奔出去。在门口却差点撞上一个人，幸好那人反应快，快步一闪，躲到一边。

饶歌伸手，在门口墙边摸了摸，打开廊灯。看到阿离穿着一套睡衣长袍，脸色在白袍的映衬下，越发苍白，好像夜色中吃人的鬼怪，他仔细闻，空气中传来的香气更浓烈了 ，还夹杂一股凝重的血腥气。

他眨眨眼，再次望过去，阿离的脸色除了苍白地过分，又没了刚才的妖娆，而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也闻不到了。

他问道：“你去哪儿了？没事吧？”

“有些口渴，到楼下喝水，此时夜深人静，你一男子，为何在我房间出现？”

饶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只好拍拍阿离的肩膀：“天冷，出房门时多穿衣服。”然后双手背后，踱着方步走了。

因为屋里暖气太足，温度较高，饶歌穿着短袖睡衣。阿离看他背影像个年纪很大的小老头——这是他的习惯，尴尬时就会学老大爷走路，直到他走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提着的一口气掉下来，她踉跄了一步，扶着门框，胸前一瞬间就染了大片的鲜血，仿佛被利刃刺中了一样。

她扑到地板上，一挥手，房门“嘭”得一声关上了，可是房间外却听不到这个房间包括房门的任何声音。

她捂着胸口，揪成一团，脸色白中带青，平时鲜红的嘴唇也已苍白无色。她强咬着牙忍着痛，等待这波痛苦过去。

可是，刚才惩罚来临时，为了不被饶歌和家人察觉，她从饶歌家里飞到远处无人的郊外，察觉到有人进入她的房间，才施法匆匆回来。刚才又为了不被饶歌发现并担心，她强行运功隐去一身血污，现在又施功在房间外设下一层结界，防止他人听到一点点异动，再加上远离常薇山，灵气缺失，平时的痛苦，被放大了一百倍。

她想要尖叫，却将拳头塞进嘴里，死死咬住。几乎是一瞬间，几道鲜血顺着她嘴里的拳头流下来。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初一的早上，阿离生病了，高烧，换了几个温度计，放到额头好几遍，都是四十度，脸色却发白，看起来没有一点活力，急坏了饶歌和饶母。

饶歌想，果然是昨天晚上穿的太少冻的了。

饶母想，阿离怎么像个死人。但随后她又在心中“呸呸”两声，这样想真是太不吉利。

饶静看他们忙进忙出照顾阿离，自己帮不上忙，道：“怎么办，初一早上生病，一年都不吉利。”被饶母给一掌拍走了。

饶母叫着叫家庭医生，阿离却坚持不要。她请饶歌打开她的行李箱，里面是半箱的瓶瓶罐罐，有的如小指关节小，有的如拳头般大，有的宽口细腰，有的肚大颈小，每个瓶子上标的都有名字，用牛皮带束着，摆放的整整齐齐。

阿离让饶歌帮忙拿一个五彩琉璃瓶，打开倒出一粒如玉的药丸，和水吞下。

饶歌闻到，那粒药丸倒出之后，散出一股冷香，好像墙角的寒梅，在雪后初霁的晴天，幽然绽放。他看了看瓶身，并没有刻药名。

这粒药丸效果奇佳，阿离服下之后半个时辰，高烧就退下去了，脸颊也褪去苍白，透出粉红色。

初二一早醒来，饶歌去看阿离，她的高烧已经退下去，整个人又散发出生机。饶母说要带着她去附近山上有名的庙里上香，祈求阿离能平安健康。本来他们初一就要去进香的，这是饶母那年生病之后饶家形成的传统，因为阿离生病耽搁，拖到了初二。

“正好也帮歌儿祈福，他从小爱生病，后来让他学武术后，身体才慢慢好起来。再加上我的身体也不好，就习惯了每年初一都去为饶歌请个愿。”饶母说道

阿离点头，她刚遇到饶歌时就探过他的魂识，发现他的魂魄只有一半，所以魂魄不稳，体弱常常生病，若非练武健体，现在还是一个病秧子，为此她还让花瓣幻化成的阿离带了她用灵力炼化过的天泉水给他喝，助他稳固魂魄。听到饶母说要上香，没有反对，跟随着他们上了山，却死活不愿意进入庙室，只说自己在后院走走。饶母拗她不过，就和饶家另外三人进去上香了。

初二来进香的人不多，大部分是来此消遣的年轻男女，也许和今天是出嫁的女儿走亲戚的日子有关。

阿离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变出一张石桌，一个石墩。石桌上有上好的紫砂壶盛着茶水，她拿起配套的紫砂杯倒上一杯水，水还冒着热气。

有小朋友看到如此漂亮的一位大姐姐坐在石桌旁喝茶，就要跑过来。可再等他眨了一下眼，大姐姐就消失不见了。他揉揉眼睛，手被他的妈妈牵过去：“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人这么多，你丢了怎么办，真是，一转眼你就跑开，太不像话，下次再乱跑，我可告诉你爸爸打你啊。”

小朋友对他妈妈说道：“妈妈，刚才那里有位漂亮的大姐姐，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妈妈抬头看看，唬了一跳，眼前是一片积雪的空地，哪有什么漂亮大姐姐。

“小孩子不要乱说，哪有什么姐姐。”妈妈打他一下。

“刚才真的有，很漂亮很漂亮，穿着白色的绒绒的衣服，坐在石桌上，用茶壶倒水喝。”小朋友指着前面道。

他妈妈再看一眼，眼前只有白白的积雪，除此之外，是空的不能再空的空气。妈妈心中发怵，在这样神鬼的环境中，儿子这样说，不会是撞上设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她赶紧把儿子抱在怀里，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那队母子刚走，饶歌就过来了，看到刚才小朋友指着的空地上，有一层波纹流动，波纹内阿离喝着茶，像是和别人交谈。阿离的表情很平淡，只是饶歌却知道，她此时很不高兴，似是不耐烦那人的打扰。

可是，她旁边并无第二人啊，饶歌疑惑地走过去，阿离摆摆手，似是示意她旁边的人走开。

初四的时候，阿离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有一件白色的狐狸皮草，是饶静的尺寸。

饶母把手擦干净，珍爱地摸摸白绒。说实话，她衣柜里有几件皮草，可是摸上去根本不是这个感觉。这件皮草连着除夕那晚送的那件，每件摸着都毛发柔软，底绒特别绵密，油亮光滑，看里衬针脚细密，听阿离说，还是纯手工缝制的，经过特殊处理，没有不好的味道。

她放在鼻子底下闻闻，依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不浓，和阿离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可也特别好闻。

饶母掂着看了看饶静的狐皮大衣。裁剪有度，长度适中，缀了彩色的小钻石，不臃肿，散有淡淡的青苹果香，很适合年轻女孩子的穿。

饶母暗暗点头，有心又有眼光，真是自家的好儿媳。

她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阿离，道：“阿离，这个是皮草的钱，你收好，密码是六个零。”

阿离没有接：“饶母，其实皮草是狐族送的，不收钱。另外，这些钱对我来说，也没有用，殷墟是用不了的。”

“对对对，殷墟是用黄金的，我忘了，难道我需要先把这些钱都换成黄金再给你？你还给狐族，你不能因为我们白承了别人的情。”饶母道。

“真的不用，狐族自来热情好客，自家产的东西，向来只有送人，没有买卖的道理，如果给钱，倒是侮辱了他们，闹得他们不高兴，如果饶母真的觉得狐族送的礼物不好意思收，就当成是我送的吧，用来答谢你们在凡间对我的照顾。而且，殷墟现在也不用黄白之物当钱，用的也是纸币和卡。”

饶母听了后，很受用，欣然接受这个说法。只是很久之后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当时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说服了呢？

阿离说完话后，目光闪了闪，闪去了眼中的光华。她知道饶母一直没有放弃还礼的打算，所以趁机使用法术让饶母不再纠结此事。

饶静找朋友玩去了，回来见到皮草后，爱不释手，蹦着要去亲阿离，被她一掌推开了。她迫不及待穿上试了试，非常合身，还非常软和。白色的狐毛衬着她年轻娇美的脸庞，再加上她嘴上涂的粉色唇彩，显得她越发娇艳动人。

“这要多少钱啊，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存着，应该够付的。”饶静掰着指头算着自己的存款问。

“不要钱，这是送你的春节礼物。”

“真的？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哟。”饶静很娇羞。

阿离搞不懂她娇羞情绪是怎么来的。

“那就谢谢阿离姐姐，我非常非常喜欢，爱你哟~”饶静给了她一个飞吻，跑到自己房间欣赏新衣服去了。

一件皮草就叫上姐姐了？阿离摇摇头，看着饶静蹦蹦跳跳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