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人，怎么成为的花神？”

“我们的父王，”说了饶歌是她王兄后，父王就变成“我们的”了，“在位时间还算长，不过他真正能做主的年份，也没有那么长，我们的母后，是父王的正妻，有我们两个孩儿，政变那次，母后自杀，我被亲卫护着逃出皇宫，年代太远，史书上连这次政变的一字半句都未记载，有记本说父王早期为王，后期失德，一方面是因为政变影响，另一方便是他被囚禁，很多政令不能做主。父王最出名的政绩，也就是创造出了系统严密的祭祀之法。”

饶歌脑中过了过周朝的历史，只记得有一个盘庚迁殷和武王伐纣，其它君王他也不认识，不知道阿离说的父王是谁。

“你说你逃出皇宫，怎么又死了？”

“我被一队亲卫护着，一路往南，逃了多久，我没有概念。追兵一直在追，保护我的亲卫全部被杀害了。黄昏的时候，我逃到一片荒野中，我先是背部中了一箭，从马上倒下来，我座下的马，失了主人，也许觉得使命已完成，力竭吐沫而死，我被追兵割下首级。”

说道这里，若离的声音有一些颤抖，手不自觉地摸向脖子。事情过去三千多年，若离讲到时情绪起伏仍很严重，可以想象，这个场面对她影响有多大。

不过她没有哭，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继续说道：“他们带着我的首级回去请功，当时我不知为何，首级被割走后，能以第三人的角度看到发生的事情，我看到我的脖子往外汩汩冒血，染红了旁边一株不知什么颜色的花，我想跑，可是只要我跑得稍微远一点，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回来。天黑了，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黑得可怕，可是我却能看到周围的东西，我脖子上的血早已凝固，不再往外流，也可能是流尽了。我已经知道我已死去，我很害怕，就在我的尸体旁边一直哭。”

若离抱着头，仿佛还是那个在野外哭的小姑娘。饶歌心都快碎了，此时他非常相信若离的话，他是她的王兄。否则听到这里他怎么会如此心痛，这种心痛的感觉绝对不是对一个心爱的姑娘的怜惜，而是对一个相识已久之人的爱怜。

而且，若离讲的故事，不知何年何月，他仿佛亲身经历过。

他往若离旁边挪一挪，伸手下意识地把若离揽在怀中，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千百遍。

若离继续讲：“我正哭着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说，‘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吵得老夫睡不着觉’，我听到这个声音，仍是很害怕，往我的尸体旁边挪过去，仿佛我已经无头的尸体能够保护我，帮我荡去妖魔鬼怪。可笑吧，我都忘了我自己就是鬼。”

“有一位身穿粗布的中年男子，从远处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中走出来，问我，小姑娘，你既已成鬼，怎么不去地府轮回，在此痛哭，扰我睡觉？我回道，伯伯，我的尸体在此，无可他去，我没了头，暴尸在这荒野中，又担忧父王母后王兄的情况，不能去地府，我刚才见你从书中走出来，你是神仙吧，能告诉我我如何才能离开此地吗？我想看看我的父王和母后，还有王兄。”

“原来是个地缚灵，还是神族后人，也罢，你既开口求我，我就伸手做个善事，救你一命。不过你的本身已死去多时，又不完整，不能再用了，你旁边有一株花，被你的血液所染，也算有缘，就用这株花做个容器，盛你的魂魄吧。”

若离侧身靠在饶歌肩上，抬头看天花板，就像生前靠在她王兄身上看星星一样。

“他手挥一挥，我就被一股力量推了一下，跌进了那株花里。原本轻飘飘的魂魄，感到了沉重。他用法术将我的尸体冻起来，埋在梧桐树旁边，又将我盛我的那株花小心地收起来，带着我追到追兵，拿回了我的头，又带我回到皇宫，我才知道母后已经自杀，父王被囚，我找遍了王宫，叛乱着的家里军营，王宫方圆几百里的土地，都没有找到你，倒是拾得你随身佩戴的玉佩，上面也沾满了血，我觉得你一定也是遭遇不测了，就戴上你的玉佩，请中年男子去地府看一看。中年男子带着我和母后的尸体回到我死的地方，将我的尸体挖出，使仙术穿针引线把我的头和身缝在一起，将母后和我的尸体一处葬了，又将我放在梧桐树的洞里，用法术将我护好，才亲自去地府走了一遭，请阎君查了生死簿和阴阳录，没找到你的归处，却原来你我二人生死簿上的记载都是到政变处就断了。他告诉我母后已经走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再次转世了。我们一家四口，父王被囚，母后转世，我是死人，只有你人鬼两道都找不见。我拜了中年男子做师父，向他学道，期望有一天能够幻成人形去找你。我成了一株花，没有其他事干，就努力吸收天地灵气，努力练功，师父时不时也渡我些灵力。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百年之后，我修成了人形，可以从花树上跑出去了。我早已知道父王因病去世，他被囚禁，失去爱子爱女，政令上又不能做主，他晚年过得并不好，我请师父将父王的尸体带来，葬在我和母后旁边。父王逝世后，两位异母弟弟先后成了王，也都很快病逝，我修炼成人形时，我朝是辛纣为王。辛纣失德，又过了些年，周部落的姬发联合其它部落讨伐辛纣，我朝就亡了。”

“也许是我够努力，也许是我带有人的意识，也许是我们的血液中真的有神的力量，我们的祖先可追溯到皇帝和帝喾，我修炼成人形后，进步更快，同期的花朵还都是懵懂状态时，我已经可以不借助力量在空中自由来去，师父也道我天分极高，真是妙极了。第二百年和师父比武时，能和师父打个平手，有时还能胜个一招半招。但我练功毕竟日短，功力不抵师父深厚，比拼法力的时候，后继力量跟不上，没有赢过他。”

“后来战乱起了，一直依靠师父保护我们三人的尸身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开始想各种办法找合适的地方埋下我们三人，其他人都不能打搅。但是一直没找到这样的地方。某天，我看到师父藏我的树洞，知晓这是他在自己本体中开出的洞天，就想，自己何不造一处这样的地方，除非自己同意，否则谁都不能进入。这样，我既可以时时祭拜父母，还可以保护他们，一举两得啊。”

若离用食指长出一瓣常薇花瓣，轻轻弹一弹，花瓣往上跳一跳，再轻轻飘落，到她指尖，她再弹一弹。

“我这样想了之后，就向师父请教方法，师父说他不是盘古，可没有开天辟地的本事，让我也不要多想，还是好好修炼为正道。我不甘心，又日思夜想，倒真给我想出一个方法。师父可以将自己练成一小处洞天，我既不能开天辟地，何不学师父用自己也做一处洞天。盘古用的也是自己才开辟了天地，师父和他可以，我也可以。我心花有五瓣，趁着师父和师伯师叔聚会时，我将心花摘出一瓣，日日炼化，最终我在我们的埋骨之地，开出来不同于现世的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和师父的不一样，师父的世界只能作为一个屋子，这个世界虽然很小，方圆只有几里，但有天有地，有日月星辰和花朵草木。我将父母和我的尸身和我的本体移过来，并请师父来参观，师父很是赞叹。我开了这个世界后，功力大增，师父师伯师叔皆不是我的对手，师父说，我是得了开天辟地的功德，虽然这个天地忒小了点。”

小翠还在若离手上呼呼大睡，小黑蛇却不老实，在若离手上爬来爬去，有时候滑到地上，瞪着两只绿豆眼懵懂地看若离，若离手指一点，它就飞到若离手上。

“我的功力越来越高，世界也越来越大，我想父王母后毕竟是人间王和后，按照家族规矩是要厚葬的，所以我搜罗了些珍宝，在我们埋骨的地方起了山脉，将我们和珍宝都埋在山底下。我的名声越来越响，师父向天庭帮我请阶，玉帝封我为上仙，我就从花妖变成了花仙。战乱长时间未平息，后人间又有暴 政，有我朝后人遭迫害逃到附近，被我遇到送到我的世界，当做了我们的守陵人，帮我照顾这片山脉。所以，守陵人把此地唤做殷墟。我的世界有了名字称呼，我觉得甚好，平时说起的时候，就随着他们一起叫殷墟。我的本体是常薇花，因此我只会在这片土地种常薇，我的本体被种在最高的山峰上，守陵人把那座山脉称为常薇山，殷墟和常薇山的名字就这样流传下来了。最开始的时候，殷墟没有食物，守陵人需要出去换食物，遇到同族或者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就把他们带来殷墟安置，慢慢地，殷墟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开荒种田种果树种桑种麻，自己丰衣足食，再加上外界常有战争，他们就很少往外去了。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我也不用再多讲了。”

“你还没说因受时空禁令反噬，一直昏迷不醒的事呢。你既昏迷不醒，为何又和我做了同学？”饶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