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心里骤然一动，身上的防备也松了一些。她看着华岚，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知道内心复杂翻腾，悲与喜都在一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过了很久，久到楚染都快要溺进华岚深情的眼眸里的时候，楚染用力推开了华岚。

华岚也没想到楚染会再次推开他，所以一下子便被轻易地推开。

“我不想和魔族有任何的牵扯。”楚染闭上眼，冷漠地说道。可是只有她才知道，此时她的内心有多酸涩。

这就是喜欢吗？不能接受爱人的喜欢？纵然是喜欢也该压抑制止。

华岚在楚染说完这句话后便呆立在一旁，他也许是想过楚染的拒绝，也想到过她冷冽的眉眼，只是在事实到来的时候，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华岚嘴角挂上一丝讽刺，眼里含着笑意，只是那笑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又是这种仙魔不两立的道理吗？魔在你眼里，真的就是穷凶恶极，让你恶心吗？”

楚染看着华岚，他紫眸冷艳清然，所有的柔情在这一刻都化作难以压抑的痛与怒，在他眼里交织成骇人的光芒。

他眼里的寒意太过瘆人，叫楚染不自觉地颤栗。还有他面上显露的心里的伤痕，让楚染心里生了几分不忍。

只是到最后，楚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与其给了一个解释叫他还心存余念，不如趁此让华岚看清自己的立场。

楚染飞离，华岚就待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楚染回身，一团火焰直直扑向华岚。

火焰裹着疾风，在华岚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纠缠上他的右肩胛。

火焰灼烧的疼痛从肩胛蔓延至心底，华岚催动自身灵力，很快就熄灭了楚染的业火。

冰与火，向来不容，火融冰，冰化为水，又浇灭了火。牵制之意，谁又能解其中之味？

华岚也没有向楚染进行反击，任她走远。

楚染回到客栈，莲妩已经起了床，正坐在桌边等着楚染。见楚染回来，莲妩问道:“染姐姐，你去了哪里？”

楚染微微展开皱紧的眉头，放松道:“只是回去探望一个老朋友。”

两人没聊多久，楚染就带着莲妩匆匆上了路。

“染姐姐，为什么今天就要走？”莲妩不解地问道。

“因为此事刻不容缓。”

楚染脚步匆匆，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心下也难受得紧。

另一头，容言面对着一方坟墓席地而坐。

墓上没有生出因为岁月流逝而滋长的荒草，碑前祭品丰富，还有一束鸢尾花静静地摆在一旁。

碑上刻着“吾妻”二字。

容言脸上带着漫漫柔情，手指像是抚摸爱人脸颊那样抚摸着冰冷的石碑。

“你知道吗，前几日，我遇见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子，可是，她是妖。她有着和你一般无二的相貌，还有相似的机灵的性格，总是让我误以为，你又回来了。”

他眼里又渐渐升起一股绝望的忧伤，灰蒙蒙的，看不到光亮。

“可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回不来了。”

……

华岚低头，捂住受伤的地方，只感觉掌下烈火灼烧过后的滚烫仍有残余。他想起在宫殿里饱受折磨的夜娆，告诉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可为何又觉得这般滋味不好受。

拖起受伤的身子，华岚回了自己的宫殿， 一进门便看到了君尧火红色的长袍。

看着华岚这没有精神的样子，君尧调侃道:“哟，尊上这是怎么了?”

华岚冷着脸，并不回答君尧的问题。

幸好身上的伤早已用灵力治愈，若是被君尧看到，以他这样城府极深的性格，说不好会出什么乱子。

“你来我宫殿是为何事？”

“其实也无事，就是来看望看望夜娆公主。”君尧端起一杯茶，特意加重了“夜娆公主”二字的语气，并挑起妖媚的眸子，观察华岚的反应。

华岚眼里闪过一丝冷厉，“妖帝此话何深意？”

君尧笑了笑，说:“我哪里有藏深意，只不过说来看望公主，尊上莫不是舍不得让我去看你心尖上的人？”

华岚冷笑，“妖帝能来看望夜娆，自是她的福气，只是，妖帝来此，真的只是单单来看望这么简单？”

“啊，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我是来与你谈谈青鸾后裔的事的。”君尧假意用折扇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一副迷糊的样子。

但华岚知道，这人，狡猾得像只狐狸。

听他提及青鸾后裔，华岚感觉那被治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有何可谈？”

君尧垂眸，手指轻轻捏住茶盖，拨动茶盏里清亮的茶水，低声道:“尊上对青鸾后裔楚染，是否有情？”

华岚一怔，想起楚染今日拒绝时冷冽的眉眼，忽略掉内心微小的疼痛，平静道:“自是无情。”

手指摩挲杯沿，君尧抬眸笑道:“那尊上是不是只想要她的一颗青鸾心？”

华岚点点头。

“千年寒毒，未必只能要一味青鸾心可解。”君尧道。

华岚一惊，抬眸问道:“你此话何意！”

“世上存着一颗火离子，是用天下所有火种提炼出的，火性精纯，比那青鸾心，更加有用。”君尧慢条斯理地说。

华岚欣喜万分，若是真的有火离子，那他与楚染，便少了一道阻挡。

“如今尊上已经知道了更好的解毒方法，就不要再与楚染纠缠了。”

华岚眸光倏然犀利，他直直看着君尧，冷道:“我与楚染如何，妖帝是不是管得有些太多了。”

君尧以折扇抵唇，道:“尊上不是说了对她无情吗？又何必要白费时间与她纠缠。”

华岚声音低沉，“青鸾一族的神器可是阻碍我魔族大业的关键，怎么能不与她纠缠呢？”他看向君尧，眼里充满了挑衅。

“可据我所知，加固魔族禁制须得五神器相和，缺一不可。你既然已经派遣衡晏去拦截鸑鷟，又何必再在青鸾这里，自讨苦吃。”君尧道。

自讨苦吃，自然是指华岚屡屡被拒一事。

像是被拿捏住了把柄一样，华岚沉默了许久，才道:“如今既然能有他物代替青鸾心，那我就不会再压抑自己，我会与她，纠缠一生一世。”

华岚眼里盈着坚定的光芒，俊美无双的脸上现出本性的尊贵霸气，紫眸里浓厚的侵略意味十足。

君尧一愣，这才是魔界之尊原本的样子。霸气，野性。

随后回过神来又自顾自地笑道:“那我且看着了。”

被楚染袭击的伤痛瞬间被这样的消息覆盖，华岚满心欢喜，靠着桌上厚厚的一叠公务才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

“那你可知火离子现在在何处？如何才能得到它？”华岚问。

君尧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这火离子现在在何处，至于如何得到，就要看它是否想认你为主了。”

华岚并没有为君尧的话感到失望，他相信，他一定可以顺利得到火离子。这样，不仅可以救夜娆，也可以不与楚染为敌。

但楚染这边匆匆忙忙地寻找着与神器的感应，丝毫不知有两人正拿着她的心当谈资。

两人来到一座无名的山岭之中，山中雾气缭绕，且巨树参天，遮云蔽日，光亮瞬时便暗了下来。这场景不由得让楚染想到那次山中遇上的鬼脸，虽然那人已经被华岚所杀，但楚染对这事是丝毫不知的。

楚染放慢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周围，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带着莲妩也开始紧张起来。

只是两人这样走了许久也未见异常，但这样的安全也许只是一种迷惑，真正的危险可能还藏在后面。

快要走出这片林子的时候，几张纸钱随着风的吹拂落在楚染脚边。楚染立即伸手，拦住想要继续前行的莲妩。

“染姐姐，怎么了？”莲妩问道。

楚染指了指地上的纸钱，说：“荒山野岭的，现在也不是祭拜逝世之人的节日，这些纸钱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异。”

莲妩恍然大悟，默默地退到了楚染身后。

在她们二人走出林子的时候，前方一个身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莲妩看着那道背影，只觉万分熟悉。

那人好似也感觉到了有人的靠近，便转过头，目露凶光。

只是待看清来人时又怔愣了一下，道：“莲妩。”

原来那人便是在坟前祭奠的容言。但他确实不是人，莲妩心想。

莲妩这边心思单纯，只权当是缘分使然，偶然遇见熟人而已。但是容言的心里却是巨浪滔天，久久不能平静。

他直直地注视着莲妩，心情复杂不堪。

他今日来此地纪念亡妻，思念如潮。而莲妩虽是一只小妖，但无论是性格还是面貌，都与容言亡妻生前相差无几。

莲妩总是在他思念决堤时出现，这让容言无法再压抑自己，他想：无论莲妩是不是他，他都想好好地守护着她，与她完成那与小婉未成的厮守承诺。

小婉，便是容言亡妻的名字。

楚染看着容言，心里不停揣度着此人出现在此的目的。再加上他看莲妩的眼神太过忧伤，让人完全不能忽视。

楚染本想直接发问，但当视线转向容言身后的坟墓，看见碑上的亡妻二字，又闭口不言。

莲妩见容言一只紧盯着自己，无措地问道：“你为何总是盯着我看？”

容言这才觉得自己失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