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嫔？”楚瑾瑜面色不显，心里却是诧异的要命，他有些微薄的嘴唇，上下嗡动，嗓子里的音色沉稳又有磁性，引得段贵妃又是一阵少女式的崇拜倾心。

“你说，是如嫔指使人来给安贵人下毒？”楚瑾瑜死死的盯住云溪，“那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安贵人所中何毒你还不说出来？”

楚瑾瑜目呲欲裂起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因为云溪说如嫔给他的冲击太大，让他都忽略了云溪后半句的重点。

“陆成治，陆成治在哪里，陆成治呢？”楚瑾瑜大声叫喊起来。

满屋子的宫人被吓得齐刷刷跪了一地，段贵妃神色晦暗，不明分辨，萧太后却是欢喜的很，她被段贵妃逼上梁山不得不把如嫔这条虽然不怎么得力但依旧算得上她目前唯一的臂膀给砍了，正担忧着她这般倾向姜素婤，万一姜素婤已然失了楚瑾瑜的欢心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不过按照眼下楚瑾瑜与姜素婤的紧张情况上看。

她这是押对了宝。

云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嗫嚅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识趣儿的宫女屏息静气的说道，“回皇上的话儿，陆太医方才到后面的小厨房给安贵人熬药去了。”

楚瑾瑜的视线扫向那说话的宫女，“呵，你要不说话，朕还当这偌大的羡梧宫里都是些哑巴呢，内务府是怎么办事儿的，就给安贵人挑这些歪瓜裂枣的过来？”

说道最后竟然是隐隐的青筋暴跳，除了那说话的宫女，其他的宫人们都忍不住低着头互相交换神色，忍不住为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担忧。

楚瑾瑜一向冷静自持，但是多年来的帝王生活仍旧造就了他有些暴躁甚至唯我独尊的架势，本来看到姜素婤躺在床上又不明状况就足够他忧心忡忡，现在又得知姜素婤是被人下毒，一时间，对姜素婤身体接连出身儿的担忧、对她总是易就上当的愤怒、还有这满宫上下都是哑巴的暴怒，全部积压起来爆发了，就听楚瑾瑜努力压抑着心头儿的怒火。

声音低沉的可怕，“来人。”

冯德宝赶紧带了外面的侍卫进来，楚瑾瑜看向底下跪着的宫女们就像是看死人的神色，他伸出尊贵的手指头儿，指向底下一片儿黑压压的人群。

“把她们给朕......”楚瑾瑜的话儿都没落地，就被两道女声给截住了。

“不可！”

这两道女声分别来自段贵妃和萧太后，不同的只是，段贵妃是出于嫉妒楚瑾瑜对姜素婤太过上心，就连伺候的宫人不得力这种小事儿都亲力亲为的替姜素婤解决掉，至于萧太后吗？她只不过是这些年来一直扮演的都是指点楚瑾瑜的号母后，还有大楚最是和善慈爱的太后娘娘，她若是不为这些宫人说话儿，只怕明儿外头就会传她这个太后是佛口蛇心，过去种种都是假慈悲。

段贵妃看了萧太后一眼，既然她与自己同时制止楚瑾瑜，那这个劝慰的话儿就由得她去说，段贵妃本来立场就不够坚定能够阻止楚瑾瑜，她乐得敲敲边鼓。

“皇帝啊，咱们大楚先祖历来是号召以仁德治理天下，眼下这宫人不过是伺候的不合心意罢了，如此又何必要了她们的命？咱们是爹生娘养的，人家也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不了便把她们都打发去辛者库做苦役也便罢了，何必动这样大的火气？”

萧太后说完，段贵妃也笑吟吟的接话儿道，“太后娘娘说的正是，何况眼下安妹妹躺着，咱们就这么贸然的处置了她的宫人，知道内情的人明白这是皇上怜爱妹妹，给妹妹的体面，但是不知道的呢？指不定还要以为安妹妹如何得罪了您，惹得您连宫人处置这种小事儿都要亲自处理，没得伤了妹妹的面子。”

楚瑾瑜沉吟片刻，他反复琢磨了萧太后和段贵妃的话儿，也是因为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才不理智起来，眼下被两个人拉住，他清明片刻才反应过来，不单单是段贵妃与萧太后所说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既然那个叫云溪的宫女说如嫔是指使了人来给姜素婤下毒，那下毒之人应当就在这羡梧宫内，如此一番琢磨，楚瑾瑜才开口道，“把她们给朕拉出去，全都看管起来，一个都不许少。”

被楚瑾瑜不满的那群宫人顿时舒了长长的一口气儿，虽说辛者库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人性本来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还活着，没准儿有一天就能改命换天还能有出头之日。

可若是死了，才真的是一了百了了。

她们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所以被侍卫们拉出去的时候，竟然寂静的都没有人敢讨饶，生怕激怒楚瑾瑜又改了主意要了她们的小命儿。

“你还等什么呢？是觉得朕的脾气太好了是吧，还不快说？！”楚瑾瑜看着底下因为刚才一系列变动而瑟瑟发抖的云溪，语气越发的愤怒了。

云溪抖了一下身子，她强行控制自己抖得像是筛子的牙齿，磕磕巴巴的说道，“如，如，如嫔娘娘，所，给安贵人所下的，是一种，一种叫幻神草的东西，这东西奴婢听如嫔娘娘说，是一种用过一次便会伤害人身体的无色无味的毒草，因为如嫔娘娘从不会当着奴婢的面儿说这些，故而奴婢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仅仅是知道这毒草叫什么，但是具体h会如何伤害人，又伤害到什么地步，奴婢是不清楚的。”

越说到后面儿，云溪越觉得自己头脑清晰，唇齿伶俐，她脸不红心不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把这黑锅往如嫔头上兜头就倒。

楚瑾瑜就这么默默的听着，他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拳头，如果观察的足够仔细就会发现，因为愤怒，楚瑾瑜的牙关咬得死死的，整个儿脸从侧面看起来，牙骨的形状从面颊突出出来，有一种微微恐怖的感觉。

“如嫔人呢？”楚瑾瑜声音冰凉，不带一丝温度。

段贵妃心里窃喜，虽然姜素婤这个劲敌没有办法一起解决掉，但是能除掉这个整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给她找不自在的如嫔，对她来说，也是极为满意的。

云溪仍旧垂着头儿，声音小小的回道，“如嫔娘娘这会儿应该到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了，奴婢是趁着这个机会才能跑出来的。”

“慈宁宫？”楚瑾瑜皱着眉头儿，瞥了一眼身后的萧太后，然后提高了声音，“冯德宝，你去带几个人把如嫔给朕带到羡梧宫来，如嫔如果不来，就告诉她，朕说的，抗旨者格杀勿论 。”

这话儿一出，装着略略昏迷的姜素婤，幸灾乐祸的段贵妃，隔岸观火的萧太后，还有其他在屋中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儿，这到底是怎样的盛怒才会说抗旨者格杀勿论 ？

萧太后眸子深深的盯着那头儿榻上的姜素婤，眼神儿炯炯，里面儿似乎带了太多太多的算计。

“皇上，陆太医回来了。”冯德宝这边儿刚带着侍卫出去，转头儿都没走到拐角处，就迎面碰上了端着药碗行色匆匆的陆成治，便将陆成治拦了下来，用最短的时间把云溪所说的话儿以及楚瑾瑜眼下的情绪状态告知了陆成治，免得；陆成治进去没得到什么好儿不说，还因为龙威犹在丢了一条性命就不值当了。

陆成治自然是对提点他的冯德宝千恩万谢，冯德宝也是将陆成治送回了屋子门口儿，回禀了楚瑾瑜后才让他进去。

陆成治将熬好的那碗药放到桌子上，刚要再给楚瑾瑜请安，却被楚瑾瑜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他语气不怎么好的问道，“冯德宝已经跟你说过了刚才发生的事儿了吧。”

这话儿其实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只是一种肯定的叙述，冯德宝伺候楚瑾瑜那么几十年，一向稳妥不出差错儿的冯德宝办事儿风格便是如此，肯定会提前交代好陆成治的，于是才会这么肯定的说道。

“啊？”陆成治先是困惑了一秒，接着便说道，“是，微臣已经听冯公公说过了。”d

楚瑾瑜点了点头儿，“那安贵人所中的，叫幻神草的这种东西，你可了解？”

陆成治的表情很是为难，这幻神草，他是当真没有听说过的，这些年他自问也算是博览群书，医书更是从古至今现有的残存的正常发售的孤本的都仔细研读过，怎么到了现如今，一个后宫女眷都知道的毒草他竟然懵然不知。

实在是惭愧，惭愧。

但是楚瑾瑜可没有给陆成治那么多时间感慨惭愧，他又追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幻神草。”

陆成治一掀袍子，跪在地上，语气里带着任谁都能听出来的，浓浓的懊恼。

“回皇上的话儿，微臣惭愧，这幻神草，委实是从不曾听说过。”

楚瑾瑜一听这话儿，气的差点直接掀桌子，他死死的盯着陆成治，“朕花钱养着你们，养的都是废物？到有用的时候跟朕说不知道？”楚瑾瑜踢了一脚旁边儿的金盆，叮铃咣当的声音震得萧太后耳朵直疼。

“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朕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