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修从紫轩阁出来,站在院中看着那扇亮光的窗户,他的五官掩饰在夜色中,看不出表情,但犀利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不断追随着那抹在窗户上的影子。
呆立片刻,他才走去,不是回自己的院房里,而是直接出府去了都指挥使司。
允修还在贼人手上,他又怎能就不管不顾。而且他已经接收到贼人用箭射到他指挥使司的信件,信纸上明写着要他用万述去交换。
麻烦是他引来的,简修绝不会看着允修受到伤害。
出了府门,他快马来到指挥使司,众锦衣卫已经恭候在司内大院。
千户李如樟从大门而来,在他耳边低咛几句,简修目光如炬,冷笑浮在他的脸上。
李如樟告知他的是,已经查访出那些人带允修带去了哪,有了这个线索,简修还怕什么。
他亲自在司衙前跨上枣红马,一声催马,带着众锦衣卫奔腾在夜色下。
出城街道上稀缭的几个行人在见到锦衣卫奔腾而过时,快速的让开,有人甚至在一边议论,“看来,锦衣卫出动,必然又会有死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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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修才出首相府门,二夫人王氏就得知了允修和表小姐一同出府去逛庙会到此时还未回府,而表小姐却是让四少爷给抱了回来的。
二夫人王氏急步来到紫轩阁想找柳飘憶问问清楚,在紫轩阁门口刚好碰到提着药箱走出来的何保林。
王氏疑惑问道,“柳飘憶是怎么了?”
何保林犹豫了下,纯厚微笑道,“表小姐今日不小心摔了一下,没大事。”
就只是摔了下吗,怎么简修都是将她抱回来的,王氏疑了眉,“我进去瞧瞧。”
何保林想阻止,可他只是府中一个郎中又怎能去阻止主子的行为呢,只好恭了礼自己退下。
王氏进去看到柳飘憶的时候,她正在喝水,春琳因为今日也被中了一掌在后脑勺,虽然只是将她打晕了,可是她依旧感觉到后脑勺不太舒服,柳小姐让她去休息了,伺候在柳飘憶身边的是华樱。
华樱福了身,恭了礼,柳飘憶才抬眸看向王氏。
华樱知道柳小姐要起来福礼,忙伸手扶她。王氏仔细地瞧了瞧柳飘憶,见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些,好像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好。
只是柳飘憶的手指让王氏看到了,她关心地问道,“何保林说憶儿你摔了一跤,可严重?”
柳飘憶福了身,微笑回道,“没事的,二娘。”
“那你的手是怎么了?”王氏继续问道。
柳飘憶低眸看了自己手指一眼,依旧柔声笑道,“憶儿摔倒的时候,手在石头上剐了下,所以……”
“没大事就好。”王氏冷漠了下来,正容了颜色,沉吟,“憶儿可知允修去哪了,他不是和你一同出的府,为何此时还不回府?”
柳飘憶一时哑住了,不知该如何向二夫人说今日的情况,慌了神后才慌乱说道,“允少爷碰到了一个好友……好友,是,和好友一起去喝茶了。”
“什么好友啊?”王氏淡淡地继续问道。
柳飘憶的神情僵硬在脸上,忙思索后又道,“这个,憶儿不认识,呵呵,憶儿才来京城多久,允少爷的朋友憶儿真的不认识。”
王氏表情淡淡,没再多问,最后看着柳小姐道,“那二娘不打扰憶儿休息了。”
华樱忙福身要送王氏出去,二夫人也就不再多留。
在二夫人离开后,柳飘憶真的担心允修,不知他到底怎样了,那些人会不会对允修做出什么事来。
这一夜,柳小姐始终无法安然睡去,每过一个时辰都会突然地醒来,然后问道华樱,允少爷回来了没有,简修回来了没有。
紫轩阁是个离允修福安院并不太远的院子,地方不是很大,但胜在清雅。院子里种了许多青竹,风吹过的时候簌簌作响,煞是好听。
这一夜,她在床上躺一会儿,又下床在院里渡步,让华樱深夜跑了好几趟,去允修的院里打听打听看看人回来了没有,而华樱每次回来禀她的都是摇头。
柳飘憶担心的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天亮。
春琳休息了一晚精神好了很多,代替华樱伺候着柳小姐早早的就梳洗。
想起小姐那突然中了邪一般的时候,春琳在梳黑丝时,特意看了眼柳小姐脖劲处的蝴蝶印记。
她总感觉这印记很怪,也不知哪里怪了,和一般的蝴蝶不太像。那翅膀上的花纹好似一个人头骷髅,而另一边翅膀恍如有个女子的头像。
这样的蝴蝶样子,她想起了那只蝶,那只曾经跟随在小姐身边的蝶,好似小姐这次落水醒来后,那只蝶就再也没看见了。
难不成,那只蝶就是小姐脖劲上的这只?
春琳愣了愣笑,怎么可能,那是只活的蝶,而小姐的只是个印记。
柳飘憶发现了春琳一直瞪着她的蝴蝶印记看着,脸色一沉,冷然的说道,“很好看吗?”
春琳忙回神过来,僵硬般的笑道,“小姐的印记很怪异,春琳觉得熟悉,和那只蝶长得一样。”
柳飘憶眸色黯然,神色幽冷,春琳一见,有些惧怕的闭嘴不敢再多言。
小姐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神色都可以杀人一般,以前从未有过。
“这件事不允许提。”柳飘憶突然冷色说道。
春琳知道小姐指的是什么,小姐如中邪一般突然有力量的事,她忙点头。柳飘憶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春琳明白,小姐自己也知,只是什么都不提。
早膳都未用,柳飘憶就想亲自去允修院里看看,可是这时大夫人和她的随从仆妇许嬷嬷前来了她的紫轩阁。
柳飘憶有些心惊,怕她昨日的事让姨母知道了。
她慌乱地起身给姨母福礼。
见柳飘憶乖巧地见礼,大夫人目中浮出慈爱。
“昨晚姨母在词堂念佛,不知憶儿何时回来的,听府上奴婢说,憶儿是简修给抱回来了,姨母特意来看看,憶儿是怎么了?”
柳飘憶甜甜的一笑,忙回道大夫人,“憶儿昨天逛庙会时摔了一跤,简表哥刚好遇到憶儿就将憶儿给抱了回来,其实憶儿没多大的事,让姨母担心了。”
听到这样的话,大夫人并没有将柳飘憶摔倒一事放在心上,而是那句简修将她给抱回来的放在心上了。
大夫人的脸上挂着笑容,心中竟觉得简修和憶儿能这么要好是好事。
如两人要是对上眼了就更是好事。
大夫人觉得她妹妹霞红和妹夫就这么走了,留下憶儿一个人是有多可怜,她想照顾憶儿一辈子。如简修能看上憶儿,将憶儿留住成为她的儿媳也未尝不好。
大夫人回过神后,忙道,“憶儿没事就好。”
柳飘憶觉得姨母的表情有些迷惑,竟然都不再多问一句其他什么的,自己说摔了就相信了,可是以前一点事不都是要询问好几遍么。
不过柳飘憶觉得姨母不问就更好了,多问几遍,她都怕自己的谎话会现露。
在和大夫人闲聊会话后,等着她离开,柳飘憶就亲自前往允修的院子,看看可是回来了。
走进福安院,柳飘憶不敢惊动二夫人,径直朝允修的厢房走去。
才到允修的厢房前廊,便见他的伴读严崚端着盆水走了出来。
严崚见到柳小姐前来神情微微有些紧张,慌张的神色很明显在脸上。
柳飘憶知道允修肯定回来了,但一定不好。
严崚急着要去倒那盆水,柳飘憶快了一步走到严崚的前面,一眼便见严崚手中的盆里,水是红的。
那红色是血。
柳飘憶怔色地紧张了起来,没有多问严崚一句话,直接快步朝门口走去。
严崚想阻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柳小姐已经大步跨了进去。
严崚连忙去将水倒掉,然后急急回去。
柳小姐走进时,见郎中何保林正在给允修包扎伤口,允修露着上身,白嫩的肌肤上正在缠着纱布。
春琳想阻止柳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直接进去不好,可柳飘憶已经大步走向了允修,不管他是否衣衫不整。
房里的何保林怔得一时忘记缠纱布了,而允少爷则是瞪大了眼睛,想忙拿起以前遮住自己的上身,脸上竟如女儿家红了起来。
“你,你,你怎么来了?”允少爷结巴的不知如何说话了。
柳飘憶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脸都未红,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愣愣地看着他身上的伤。
严崚急步进来时,如做错事般对允少爷道,“少爷,是小崚子未能及时阻止表小姐……才让表小姐看见了你的身子。”
严崚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这句,此时房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尴尬,柳飘憶这才微微转过身子,不看他。
何保林已经缠好纱布,允修慌忙地将衣袍穿好。
柳飘憶这才回转身,盯着允修。“你的伤?”
“伤没关系……”允修笑笑回道。
严崚,何保林这时主动退了出去,严崚走时顺便将春琳也给带了出去,而那三人就站在门口,但都静静地听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