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无家的人登门造访,秋言与冬予两人亲自接待。两位绝代佳人,飘逸的白衣,青丝半绾,素纱蒙面,宛若落下凡间的仙子。
门外,是个身穿锦缎的中年男人,皮肤保养的很好,脸上没有任何褶皱,精明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破绽。“两位姑娘好,在下无建安,是无家的管家,家主命在下向陵府问安。”冬予上前行礼,客套道:“劳烦无管家,公子公务缠身,所以命奴婢二人先至此处安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勿怪。”
冬予知道无管家此行,就是来警告他们,他们的行踪都掌握在无家的手里,不要试图搞什么动作。
西岭陵家,南蛮青家,东厥兀家,北荒无家四大家族中,实力最强的无疑是无家,势力遍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无家养了一只世上最强悍的死士,号称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其余三家早就对无家忌惮已久,只是迫于其强悍的实力,不敢言语。
无管家向后一个侧身,做出请的姿势,对二人道:“二位姑娘,家主命我请姑娘过府小住,唯恐此处鄙陋,委屈了姑娘这等金枝玉叶。”
四大家族的人都知,陵子羡身边贴身跟着四个婢女,地位极高,各有手段,有翻云覆雨之能,所以不论到哪儿,都会给上几分薄面。但作为家族中最强者来说,她们四个倒还不放在眼里。
冬予和秋言心知无家仗势欺人,但在对方的地盘,居于人下,地位本就不等,只是这么一瞬,冬予便有了主意。
“有劳。”冬予朝无管家福了福身,做出妥协状,秋言见此,顺势配合,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马车轻轻晃荡,我躺在冬予怀里,任她抚摸着顺滑的皮毛。冬予面容和善,看上去是个温婉的女子,但细看之下,眼里蕴着阴寒,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红门前停下,门匾书“东门”二字。几声敲门声后,马车再次动起来。
冬予自始至终气定神闲,秋言一直闭目养神,也看不出情绪。
“冬予姑娘,秋言姑娘,这段时间就在此竹园小住几日,也让家主尽尽地主之谊。”小厮撩起车帘,冬予秋言二人下车后,无管家冷硬的说道。
冬予与他客套两句,便施施然进去,不在话下。
到无府后的日子,平静无波,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连花鸟都变得很慢,每天昏昏欲睡,四肢绵软无力,大有精气被吸食之感,但又嗅不到法阵的气味。
“咱们到此多少时日了?”冬予一边绣着锦帕,一边慢条斯理的问话秋言。
“半月有余。”秋言回答她。在这半个多月里,她们二人从没踏出过半步,除了几个粗使丫鬟和送饭的小厮,无府的人基本不来这边,我尝试过出去,也因为外面那扰人的幻阵走不了,又动用不了术法,也不能唤雪灵,索性回到秋言二人身边乖乖呆着。
当绣完最后一针,冬予神色忽而一变,嘴上浮现一抹优美到极致的微笑,那双眼睛美艳异常,透出精光。
“时候,到了。”
正当我不明所以,只听得外面厮杀声不断传进,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整个院落。
“这是发生了何事?”院外一个丫鬟慌张的声音响起。
“不、不知……”她旁边的丫鬟也慌了手脚,提议道:“不然……咱们出去看看?”
——
就在冬予二人被“请”进无府后,坊间关于无府炼尸的传闻,不胫而走,无家的人还未来得及压制,又传出无家豢养妖族族人,组建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有一统八荒的野心。
观之另外三家,其反应的速度叫人叹为观止,短短三日,分布于东西南的三大家族便集结完毕,打着“手刃逆族,还吾太平”的旗号向北荒无家进攻,其声势浩荡,比之剿灭妖族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得到消息的无家很快做出反应,既然封锁不住消息,那就干脆拿出四大家族之首的姿态,拿出无家人一贯的强势。
家主无宁迅速封锁了北荒,将境内的外来者一律屠尽,方才的喧嚣,便是陵府暗卫与无家族人争锋相对所至。
待院外安静以后,冬予神色淡然的推门而出,秋言跟随其后,此时,院门“砰!”一声被打开,两个黑衣人站在门口不作动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姑娘。”黑衣人向两人恭敬行礼,冬予只是轻轻一瞥,问道:“东西带来了?”
话刚止住,一团黑色的东西飞向冬予,秋言上前一步,抬手接住。一个黑色的轮转盘出现在我眼前,眼熟得很,但一时记不起在何处见过,我便没有过多地在意。
冬予口中念念有词,轮转盘飞速转动起来,冬予每走一步,面前的空气就震动一次,像是有透明的东西撕裂开,化为虚无一般。行至院门口,待冬予念完最后一道法诀,只感到身后忽然一阵阴风,空气撕裂的声音“滋滋”作响。我下意识地转身,展现在眼前的,那里是原本那个简洁朴素的院落,整个就是一间冰冷,森寒的监牢,铁柱上满满的朱红法篆,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符篆在一点点侵蚀着我身体里的能量。
再看院落原本的朱红木门,已经恢复成了了它原本冰冷的漆红铁门。
冬予走过的地方,一点点撕下了伪装的面纱,破败、腐烂、腥臭、残尸腐肉……
这哪里是无家“待客”的府门,简直就是一座偌大的监牢。这片土地上,囚禁了多少灵魂,妖族、人族或许还有仙族……
闭上眼睛,我的耳边甚至有不甘的叹息。
“情况怎般?”秋言问两个下属道。
“城内正大肆屠杀外族。”
“外族……”冬予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嘴角扬起神秘莫测的微笑。
“怎么了?”
“若不出此下策,北荒无家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不过现在……”一抹寒光在眼里闪过,冬予靠近秋言耳语几句,两人相视一笑,无话。
出了无家的“监牢”,秋言留下两人将此处摧毁。
青天白日,火光滔天,浓浓的黑烟蔓延在整座城,使得本就惶惶不可终日,极度紧张的无家暴跳如雷,很快,无家一个旁支覃系族人便开展追杀秋言等人。
一路将他们从城门口追赶到落崖山上的一座破庙,整个过程,覃氏除了追击过程中的疲累外,几乎没有损伤,反观秋言一方,被逼得节节败退,毫无抵抗之力。
“哈哈哈……陵家的两个贱婢,也不过如此,看老夫取了首级送予那陵子羡作礼。”覃老狂妄的道。同时手里冷剑森寒,发出嗡鸣。
冬予不再是之前那副淡然庄重,此时的她,白衣和脸上都沾染上血渍与泥污,看上去分外狼狈,但眼里的高深莫测与淡然,没有破裂半分。观之秋言,整个人冷厉非常,丝毫不将眼前人看在眼里,像是冬天落下的雪花,自内而外的冷。
“看你二人有几分姿色,若是自毁法力,老父尚可大发慈悲留你们一条小命,到时候给我儿充作妾室也不错。”
对于他的挑衅,二人还是不作理会,就跟当事人不是自己一般。
最终覃老恼羞成怒,扬起右手,正欲发难。
“无家现如今已这般仗势欺人了?丝毫不将其余三大家族放在眼中,对于炼尸、豢养妖族军队之大罪不知错也就罢,现今看来,脸连丝毫悔改之心都没有。”秋言在那只手将放下之际开口。言辞中,句句昭示着无家罪状。
“悔改?为何悔改,有何要悔改?放眼观之,这片大陆上,无一不在追求无上的实力,无家有何错处?”
秋言正要反驳,只听头顶响起一道严肃的声音,“狗贼,满口胡言。”
一抹蓝飘过,秋言几人被一条条蓝柱子围住。数十名仪态端庄的男子站到覃老面前。
“呵,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兀家的书呆子。”覃老不屑一顾的道。一双眼睛,轻蔑地看着看着兀自玉。
兀家是书香门第,法术武力的修炼排于最末,加之遵循祖训,常年隐于深山,不理世事,位于四大家族之末。
覃老就是看准了这点,而且此处又是无家的地盘,更是有恃无恐,命令手下放出一记信号弹后,便祭出随身宝剑,震人的气势,将法力尚浅的冬予震得站立不稳,踉跄倒去,兀自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冬予。
“冬予姑娘,刀剑不长眼,还请小心应对。”
冬予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退到一边观望。
兀自玉从袖褥中取出符篆,喃喃起诀,一张张符篆开始幻化出各类兽型,朝覃老一干人攻过去。无家是公认实力最强的世家,旁系再不济,也不会差到哪里,符篆召唤出的兽禽很快被消灭。
经过几番试探,双方开始正式交锋。
两班人马混站起来,空中只能见蓝的,白的,黑的点,根本不见人。
我眯起眼,视线一直追随兀自玉,总觉得这整个逃命的过程很奇怪,有说不出哪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