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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出逃
作者:美又又本章字数:4341更新时间:2019-02-15 22:53:24

只见三月花不怀好意地冲他笑,那笑容里带着要降服于他的得意与胜利。她后面跟着一群鸡毛掸子发型的“烂仔”。

李川博想自己真是用了君子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导致三月花用了跟踪这么卑劣的手段。为了想见到苏卿雪的迫切心情,他的手伸向内衣口袋,三月花眼疾手快从他怀里夺走手机。

李川博镇定自若地用一种视死如常的眼神扫了一眼三月花手下围困他的鸡毛掸“大军”,再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三月花一眼,把胡子拉渣的一张脸望向无尽深远孤星寥落的苍穹,便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那无垠广阔自由的胸怀,是三月花的野蛮永远摧毁不到和践踏不到的地方,那属于他自己一方的神秘天下塑造了他不被控制不可入侵的威严。相比之下三月花大动干戈的报复行为就像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一样可笑。

三月花的能力没有起着镇压李川博气馁的效果,也没见着她想要好好讨教的苏卿雪,她气急败坏地撤离了鸡毛掸子“军队”。李川博这一会成了她临时的囚徒。

更深夜静,李川博没有再拿任何一个眼神去瞅三月花,更别提他会乞求得到她的原谅,放过他。他冷酷地、大踏步地从三月花身边穿行而过,站在那里的三月花对他来说就像空气的存在。

不一会儿,门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总在牵动李川博敏感的神经。

这是三月花的又一支孤军援兵驾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夹杂着深夜的寒意站在了客厅中央,来人是李永成。

李川博吃惊不小:

“爸爸,你怎么来了?”

李永成来到儿子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下,并没有要和他发生冲突的意思,但他显然有备而来,在来之前他和三月花已经策划好一条大义灭亲的计谋。

李永成手里拎着两瓶五粮液,走向餐桌,一边开启瓶塞,一边让三月花去备下酒的佐料,他为自己斟满一盏酒的时候,意味声长地对儿子说道:

“你小子,我知道你翅膀早就硬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想再过问。我上次回家想了很久,也反省了自己,你有权利选择你要的幸福,即便是错的,那是你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道路,怨不了任何人。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和你妈以后就不操这份心。”

李永成嘴里嚼着三月花为他备好的卤水凤爪,一手端起酒盏在半空顿了一下、一伸脖子、仰起头,只见他细脖子上的大喉结上下滑动,就像是喝世上最美味的琼浆玉液“咕咚”一声滑了下去,嘴巴不忘连声称赞:

“嗯!好酒,好酒......”

李川博像是被父亲这神情吸引住似地看着他。李永成对儿子的态度比平时任何时候都亲近了一些,他走过来拍了一下李川博的肩膀:

“川博,你如果有出息,我和你妈尽管享福,不会再插手你的婚姻大事,越插得多,事情反而越往坏处发展,自古多少原本美满的姻缘硬是被这些多管闲事的长辈给毁的。唉!这是个爱情自由的时代。”

李川博听着特别好奇,父亲今晚一登门就满口的金玉良缘,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如此的受用,一阵前所未有的父辈温暖灌进心田。他端起另一盏酒和父亲干了起来。

今晚,也只有酒才能化解凝结在心中的淤血。

也只有酒了,让他喝下一个不眠之夜,满室离愁,一弯冷月......

李川博喝着喝着不一会儿眼前摇晃了起来。李永成泰然自若地看着他,阴险地笑着,感觉儿子摇晃得不够厉害,论酒量,以他的体力不及儿子的二分之一,但老子若要在儿子面前耍阴谋,易如反掌。

李永成最后喝的是三月花在一旁为他准备好的矿泉水,这水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喝,中途难免有几次要喝下满杯的五粮液。

李永成要办大事,不允许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他向表情故作忧伤的三月花使眼色,三月花心领神会地坐上桌,李永成给她递了一盏矿泉水:

“来!月花,你跟着川博受苦,这个家让你受苦。我保管你们以后在一起可以好好过日子。”

“爹,你可别这么说,虽然你待我万分好,不及李川博一分好。我自己爹死得早,往后你就是我亲爹,但是长辈给晚辈几敬酒,这在欢堂镇历来没有过的规矩,你这是在折我的寿啊?”

三月花没有喝。

李永成暗自佩服三月花通情达理好口才,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好媳妇,言之有理!”

用手推了推东倒西歪的儿子:

“来,川博,夫妻没有隔夜仇,小肚鸡肠那绝不是男子汉的胸襟,既然月花不计前嫌,你得敬她,你得向她负荆请罪。”

李川博眼里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爸,如果你没有喝醉,你说的话可不能这么颠三倒四,喝酒可以,别提我要向谁请罪。”

他现在对父亲出尔反尔的说话方式大失所望,起初还以为他老顽固的思想终于开窍、想通了。

李永成和三月花面面相觑,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三月花反倒冲他笑笑,表示自己不介意。但她的一颗心像筛子一样被戳得千疮百孔,李川博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

这一晚,李川博只知道酒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三月花离他是这般的近,他需要醉,眼前模糊一片,就看不清三月花的嘴脸,他的眼前只出现——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的美好景象。

李川博喝到最后嘴巴已张不开,三月花走过来掰开他的嘴灌了一盏酒,他咬着门牙,一盏酒有三分之二洒到他衣领上,滴滴哒哒又全流到地砖上,只觉得自己舌头僵硬、直挺而不听使唤了。

李永成走过来叫唤了两声:

“川博、川博!”

李川博半天没有丝毫响动,在李永成喋喋不休的念叨下,他努力地伸出手摆了摆,那意思自己一滴也喝不下了。李永成觉得儿子酒醉心明白,于是把要拯救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川博,爹带你去自首,你跟我一道回欢堂镇,一个人如何逃脱得了罪孽呢!你要通往一条光明的道路,必须先走进这最黑暗的牢狱之灾,这是你当年自掘的深坑,你走进之后才能换来自由之身。只有在法律的制裁下,你才得以新生。你不要害怕暂时失去自由,否则你的人生看似自由,其实是永远的黑暗,一辈子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永无出头之日。”

“爸爸,你疯了吗?法律法放过我,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李川博有气无力地说着把手撑在桌面上,双手柔弱无力,身体动弹不得,整个人已经不听他使唤。

“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李川博的大脑像被五粮液冲洗过一样清醒,想起了五年前盗墓时悟慧对他说过的一翻话,对着父亲脱口而出:

“我不是罪人,我没有罪。”

李永成轻蔑地看着面前这具已无法由意志来控制的身体,不耐烦地说道:

“每一个罪人都在喊冤。我相信菩萨都想饶恕你,但是圣神的法律绕不了你,遵纪守法的世人绕不了你,你触犯了刑法,你就是罪不可赦的罪人。”

李永成说完再没拿眼神去看他,站起来离开了桌子,脸上显现的是不容商榷的表情。

对三月花来说,这是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时刻。李川博终于烂醉如泥,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坨肉,任她宰割。现在就是把他扔到粪坑里,这死猪也不会再反抗一下了。

在采取治理李川博的措施上她和李永成不谋而合。现在终于杀住了他的气馁。拯救于水火之中的李川博,三月花以为这虽不是什么锦囊妙计,但她宁愿看着李川博坐进大牢,那也比在她的眼皮底下和苏卿雪勾搭让她解恨。

在三月花和李永成的指使下,烂仔们把烂醉如泥的李川博塞进三月花的大奔后坐,风驰电闪般驶进了开着星星点点路灯的欢堂镇。整个村庄早已沉沉入睡,只有村口那株银杏树在夜风的吹拂下、在月亮的光芒中发出哗啦啦作响的声音。

李川博在酒精的麻痹下回到了久别重逢的故土,他的表情进入甜美的梦乡,酣睡的样子像个襁褓中的婴儿。

等他慢慢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家的客厅中,家里的摆设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在地上生了根,箩筐、扁担、簸箕······小到扫帚,大到一桌一椅和沙发,从他童年开始就没有挪过地方,仿佛和时间一起诞生。让游子的心陡增感怀,悲从中来,风景依旧,生命却在一截一截地逝去。

天色尚早,还没有完全放亮,街上听不到一个早起的人,他忍住浑身骨骼的酸痛摸索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透过迷糊的眼睛看到父亲披着一条毛毯,歪着脑袋窝在八仙桌内侧的角落里睡得正香,原来他是为了把守李川博而不去卧室睡觉的。

李川博的精神和肉体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完全清醒了过来,“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门外跑去,正巧撞见起床生火的白玉凤,她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儿子,手里的柴禾全都掉落在地上,哭喊着跑过去抱住李川博:

“儿啊!你可回来了。”

谁料李川博一把推开她:

“妈妈,爸爸要把我送进监牢,我逃命要紧,现在和你说不清。”

他向篱笆围墙跑了两步,又撤回来,走到母亲的卧室,洪来微张着小嘴在睡觉,晨曦里的微光照在他细皮嫩肉的脸蛋上,李川博附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当他步入老年的时候,回忆和孩子的点滴画面,这个早晨的别离就像一幅版画,带着一个父亲亏欠孩子的抑郁忧伤都在这一时间刻进了心里。

而在洪来长大成人后的心里,这一天、这一刻父爱对他的不舍是空白而不存在的。对“爸爸”这个称谓的感知就像是一片鹅毛漂浮在记忆的深处。

李川博不顾一切、拼了命地向村庄小路通向外界的出口跑去,天亮之前如果没有跑出本镇的地界,他想他的人生轨迹将完全改写。他疯狂地跑过两道田埂,双脚上的鞋全跑丢了,继续台头赤足狂奔,在狂奔的过程中他还在想要如何盘活枫树城的房地产公司,要如何关照苏卿雪的身体,不让她的病复发。

跑了一阵,他喘着粗气看到晨风中那栋原木旅亭还在,心里一阵惊喜,旅亭就是一个临时搭车点,他可以在这里坐上车,远远抛开欢堂镇。这个小村庄没有人会认识他,他正为看到自由的希望而稍稍松一口气,放眼向亭子左右两侧的马路望去,他愣住了,三月花悠闲自得地摇下车窗,得意地看着李川博,车周围一群烂仔有的拎着木棍、有的双手插腰向他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李川博身上冒出一阵热汗,又迅速变得冰凉。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动,台头看了看旅亭上雕栏画栋的八仙过海图案,在刚刚日出柔和光芒的照耀下,他看到了自己漂泊在外未老先衰的时间长度在斑驳的木制图案上一览无余地显现出来。他内心的那股硬气,与生俱来的傲骨风范的死结在认命地松动了一下,用了平日最诚恳的口气试着在三月花面前抱以一丝希望:

“月花,一日夫妻百日恩,恳求你别把我置于死地。”

三月花内心正得意于自己的侦探能力,此时却完全判断不出李川博的话有多少掺假的分量。连日来他的冷漠态度,给她带来的屈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历来是个服软不服硬的角色,李川博的一句话好像正巧捅在她的软肋上。此时,好像悲情人物是她而不是他,三月花在车窗内嚎啕大哭起来。

李川博面向着三月花,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他想:三月花的可伶之处和他如出一辙,他们在男女感情这件事上都太认真、太固执而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想完之后,他向烂仔要了一根烟点上,他心里的结被从新拧得更紧。他回转身向欢堂镇家的方向,也是父亲说黑暗的一条道上走去。李永成在村庄的另一个出口等他、拦截他。

二千多年的这天早晨,早已越过而立之年的李川博在父亲关怀至备目光的护送下,在三月花嚎啕大哭的驱赶下,他走向通往光明之前的地狱之门,到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被判处五年监禁。

三月花没有再回欢堂镇洪来的身边,她不屑再用安分守己来树立自己在家乡人面前的形象。李永成和白玉凤每每只有在逗逗日渐长大天真无邪的洪来时,心情才会有所好转,其余时间以郁闷贯穿余生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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