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已将厄灵之事记在心里,君墨自觉,已到了每日帮她更换伤药的时间。
俯身,拆下她手上的绷带,又端来一盆清水,将残留药剂,擦洗干净,自桌上拿起一盒药膏,细细涂抹。
凌熙尘看着这个,于自己手掌之前,一脸心疼认真的男人。
看着这些,只因自己是她的转世,才会受到的优待。
看着他的沉默不语,看着他对往事只字未提。
略一犹豫,便试探着开口,毕竟有些事情,总要说个清楚。
“师尊。”
“嗯?”
“你……认识炎夜吗?”
君墨闻言,涂抹药膏的手指一顿,停在了她的掌心。
眸光微闪,猜测着故事接下来的走向。
“嗯。”
“那你……认识初尘吗?”
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神情之中,似乎有些激动,也似乎有所期待。
“嗯。”
她看到了他的期待,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甚至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或许会伤他至深。
故而低下了头,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可我……不记得那些事,所以,能不能……不要将我当成她。”
哪里知道,在君墨看来,既然人已经回到身边,以前的事,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她既然不喜,便也不必再提。
“好。”
遂低下头去,继续帮她整理伤口。
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了下来,她倍感诧异。
本以为或许会面对一张非常失望的脸,就像凤羽那时,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让那厮终于接受了她不是初尘的事实。
他失望吗,一点点吧。
那些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她却轻而易举便能将其舍弃。
可比起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去,眼前之人,今后之事,或许才更为要紧。
毕竟,绝不可以,重蹈覆辙。
于是他站起身,端来一碗汤药,在他这里很常见的药,用以帮助她尽快愈合伤口,恢复血脉灵力。
不曾想,她虽将药碗接过,却浅尝辄止。
“这药好苦。”
苦的凌熙尘拧紧眉头,龇牙咧嘴。
自己明明是治疗师哎,手上的割伤虽然是厄灵所致,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自行愈合。
可是可是,也不用喝这么苦的药吧!
而且这种恢复血脉灵力的伤药,明明是眼前这个,灵脉心脉皆尽受损的人,才真的需要。
结果现在却变成了,由对方一个病人,忙前忙后照顾自己一个医者!
况且这药太苦太苦,不喝不喝不喝!
思及此处,某女灵机一动。
于是抬起小脸,忽闪着双眼,虚情假意的关心着对方。
“师尊~你要注意休息呀~”
“嗯?”
她想要说什么?
“灵脉心脉皆尽损毁的人,不能这么劳累的!”
遂站起身来,交换位置。
不等他反应,便将人按到了榻上坐好。
又道。
“不过师尊你放心,我一定能帮你将心脉灵脉都修复好滴~”
却见对方并不接话。
于是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又将小脸凑上前去,定着对方的双眼,十分认真而坚定的说道。
“你要相信我!”
虽然还是不解其意,但面对着某女突如其来的卖萌撒娇,自己的心理防线早已崩塌,也只得认真附和道。
“我相信你。”
见目的达到,凌熙尘乘胜追击。
“你看,我手上的这碗汤药,就十分契合你的病症,所以呢,比起我来喝掉它,不如让它进入你的胃里,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
顺势将药碗放入了他的手中,转身,便要逃走。
却被反应迅速的某人,及时拉住。
本以为会接受一段批评教育的某女,心虚的转回头来。
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石化在原地。
师尊大人,你一句也不辩解,便将碗里的药全部喝光,这也就算了,但你不但不觉得苦涩,还嘴角含笑,又是几个意思?
难道师尊生气的表现也是笑吗?
就像初一师兄似的,心里越生气,脸上便也笑得越灿烂。
完了完了,自己莫不是要受罚了。
却见君墨将碗中药物一饮而尽后,并未开口,只是拉住已经呆愣在原地的某女,顺势将其再次放于榻上,便转身出了屋门。
先前的震惊石化,加上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而带来的心惊胆战,某女虽然依旧不解何意,但却不敢再有所动作。
过不多时,君墨再次返回屋内。
手上,又端来一碗汤药。
某女表情突变,早知如此,刚才说什么也要悄悄溜走的。
却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药碗,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汤药太苦,没有勇气伸手去接,但因为先前之事心虚不已,倒也不敢晾着师尊,只得硬着头皮道。
“师尊你喝就好了呀,毕竟……”
却被君墨硬生生打断。
“我喝过了。”
但这药太苦了,某女依旧没有勇气。
正想着还能找些什么借口来推辞,却见师尊转身离开,将书案旁的那把椅子,拉了过来,坐到了她的对面。
接着,舀了一汤匙的汤药,放于嘴边试了下温度,便递到了凌熙尘的嘴边。
某女惊掉了下巴,却不敢过于的违抗师尊。
下意识的眼神闪躲,吞药入腹,却错过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温柔。
“咦?”
汤药入口,却并不像之前那碗一般苦涩,这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师尊究竟加入了什么东西,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接过那个药碗。
可是师尊,从刚才起,你嘴角便一直不变的浅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某女胡思乱想,便开始东拉西扯,以掩盖自己的慌乱。
“师尊。”
“嗯?”
“你的灵脉心脉是被何人所伤?”
喂药的手略一停顿,复又继续工作。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
“哦……”
没有听到自己的说明,眼前的女子似乎略有些失望,君墨有些疑惑不解。
“你不是不想再提,“前尘往事”了么?”
虽然但是。
“其实还是……”
想知道的。
看着她的矛盾和犹豫,君墨的眼中笑意更甚,但也是斟酌半晌,才开口道。
“皇城有一批天魔者,为祸人间,我们便将其除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不是之前猜测的,因为自己而起的,皇家仇怨喽?
但是……
“天魔者?”
这又是什么新鲜词?
“无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
“那,我们,又是指?”
“我,炎夜,和雪玉。”
炎夜?
不就是凤羽那个家伙吗?
所以这件事情,不会又和自己的前世,初尘,有所关联吧。
只是除了师尊和凤羽,居然还有一位……
“雪玉?”
提及雪玉,君墨有些不想让她知道,却也不愿意真的有所隐瞒,思前想后,最终只好和盘托出。
“初七的主人。”
听闻此语,凌熙尘沉默半晌,眸子里的璀璨星光,也终于暗淡了下去。
许久之后,只是开口道。
“其实这些,都是因为初尘吧。”
看着她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君墨实在是有些不忍。
从前之人,所作所为,的确是因为当年之事。
可也正如她所说,轮回转世,记忆消除,那么一切,便该从头来过。
不该再因从前之事,便扰了现世的安稳。
也不该再将眼前之人,当做记忆的傀儡。
于是思索良久,却也只找到了唯一的一条,能在自己这里,将眼前之人,与当年之事,区分开来的方法。
也不知如此行事,是否能够给予她些许安慰。
“我从前唤她尘儿,今后,便唤你小九吧。”
若你不记得了,我们,便重新开始。
从今往后,尘儿只是当年的尘儿。
而你,只是我的小九。
未曾想,竟与凤羽当日殊途同归!
只是……
初尘,尘儿。
初九,小九。
两世人,两个名字。
却也见证了,在君墨的授意之下,影宗宗主亲传弟子的名号,从当初的鬼一鬼九,变到了如今的初一初九。
而初九这个名号,并着先前送出的守备灵将,承载了他这些年来太多的思念。
终于在十四年后,物归原主。
………………
过了几日,凌熙尘的伤口,在君墨的悉心照料下终于愈合,先前流失的复活神血,也在那一碗碗汤药的修复作用下,重新盈满。
是夜,凉风习习,结束了一天的宗门事务,后山大殿众人,已早早歇下。
却忽见前山方向火光乍起,又听闻有人高呼走水之声。
初一初四迅速反应,带领各个分殿众位长老弟子,去往前山方向,欲查清缘由,将火势扑灭。
本也想去助师兄一臂之力,却被师尊一把拉住,说那些事情自有初一处理,不必理会。
毕竟若事情有变,将她留在身边,才更为安全。
待众人走后,后山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月光映照之下,却有黑影疾驰而过。
一前一后两条人影,伴着刀剑反射而出的银光,目标极为明确的一路飞掠,最终行至宗主屋门之外。
翻手握紧刀柄,缓步靠近屋门。
那脸上的表情,不知该称为冷笑,还是狰狞。
突然屋门大开,君墨一脸镇定的开门迎客。
借着屋内照射而出的灯光,凌熙尘方才看清。
原来手持利刃前来行刺的二人,居然就是影宗所谓的“宗主亲传弟子”,初三和初五。
不等师尊发话,便有一道黑影,自屋内房梁之上掠出,正是身为初二的影子,前去应战。
以一敌二显然不妥,毕竟同为大宗师上的实力,若正面交锋,孰胜孰负,难以预料。
故而又唤出初七,前去相帮。
四人缠斗在一处,也不知是否有人刻意引导,这交手的阵地,竟慢慢的移到了后山大殿之外。
此时,又有一人手持长剑而来,依旧一身黑衣,正是那个每次见到初九,都一脸恨意的师姐,初六。
凌熙尘见状,召出寒水剑,便迎了出去。
君墨并未阻拦,他觉得,毕竟这人的品阶只是刚刚迈入大宗师上,留给小九练手,倒是正好合适。
哪里知道这一战,却引起了后续一系列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