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剧烈地摇晃着手里冰冷的手铐，整个座椅都在摇晃。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白朗感到深深的痛苦和压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叛国罪犯了？那些证据是哪里来的？那不可能是白朗做出来的啊。

白朗在部队这些年，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兵，因为他答应过龙团长啊。如果龙团长他们在这里，一定不会相信白朗会叛国。可是现实太残酷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政治家不会理解一名士兵的痛苦，他们只会拿冷冰冰的文件和资料来说话，对他们来说，司法程序比区区一名士兵的命重要多了。白朗挣扎到最后已经筋疲力尽，沙哑地叫喊：“没有啊，我没有叛国啊。”

　　胥厉国对眼前这个士兵的反应也颇感震惊。但是他职务在身，必须冷静处事。他交叠着双手，面无表情地说：“白朗，明天你就会被移交给最高法院公开审理。随后，立即执行枪决。我们没有查到你有家人，就不安排你与家人道别了。”

　　他对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白朗就被带出了审讯室。

　　第二天。处刑场。

　　这里是一处干涸的水道，河床和两侧的河坝都是坚固的水泥。此时，这里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死刑犯的处刑场，两侧河堤上五米一岗，都是荷枪实弹的精锐士兵。河堤外侧长数百米的范围内拉起了警戒线，附近的平民都赶过来看热闹。这段河堤经常处决犯人，但是这么大阵仗，还是第一次。

　　他们议论纷纷：“听说今天处决的是一个兵。”

　　“呦，他犯什么罪了？”

　　“你没听说吗？是叛国罪。因为他，解放军一个特种团被全歼了。”

　　“那是该杀。可这阵仗也太吓人了。你看这里全是兵，不是警察，还有装甲车呢。”

　　“我听说是因为这个人是特种兵，狡猾得很，怕他跑掉。好像还跟越南那边的黑社会有联系，抓他的时候，还有黑社会的人来劫狱呢。咱们死了好些人呢。”

　　那路人听说了这消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呐，这人什么来头啊。”

　　顺着路人的目光看去，有一辆黑色的悬浮汽车开了过来。这辆汽车格外魁梧，通体乌黑，全密闭，有厚达八公分的钢板，配备红外封锁，是最先进的囚车。任何犯人被关押在里面都插翅难逃。

　　高压车门打开后，首先下车的是两队列兵，然后被押下车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他的头上戴着黑色的布口袋，脚上和手上都戴着粗大的铁链。两名士兵从背后剪着他的胳膊，押送犯人向前走。

　　白朗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恐惧。他在军队那么多年，执行过无数次任务，不知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很多次他被歹徒拿枪指着脑袋都没有一次发抖。他早就不惧怕死亡了。可是他想不通啊，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莫名其妙他就成了死刑犯呢？

　　如果真的要死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白朗是一个孤儿，没有家人。龙团长既是他的首长，也是他的父亲。现在龙团长不在了，1215团也不在了，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了。

　　时间回到两年前，白朗在一次任务中腹部中弹，肠道被打出了一个洞，腹腔积血，鲜血还止不住地往外流。白朗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面色苍白，陷入了深度昏迷。他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整整昏迷了五天，最后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龙团长和战友们都守在床边。

　　龙团长一下子就恼火了：“你小子！你打掉第一个目标，就应该马上换狙击位，晚1秒钟都可能死掉，这一点常识你不懂吗？！活腻了是不是？！”白朗刚刚醒来，龙团长就大怒，想要冲上去给白朗来一拳，多亏身边的人将他摁住。

　　“可……可是……”

　　“你还可是什么？！”

　　白朗想说，可是如果那时候他换了狙击位，就错失了狙杀目标的最佳角度。那是一个国际大军火商，是条老狐狸，这次不杀掉他，不知以后要等多久才会再有机会。战友们为了这次任务准备了很久，前面的环节都很顺利，白朗不能让任务砸在他的手里。他处在一个最重要的狙击位，必须百分百完成任务。

　　于是在那最关键的一刻，他放弃了切换狙击位，而是稳稳地扣动了扳机。于是目标倒下后，一颗子弹也随即打中了他的腹部。他暴露了。但是倒下去之前，白朗欣慰地笑了。

　　众人摁住龙团长后，龙团长渐渐平静下来，对他们说：“你们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团长寓意何在。“出去！”龙团长又厉声重复了一遍。

　　病房里的人都走空了，房门刚刚关上，龙团长转过身去，背对白朗，一言不发。不一会儿，龙团长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喉咙里呜呜咽咽。他竟然哭了。铁人般的龙团长哭了。

　　“团长……”

　　“这里没人了，还叫团长吗？”

　　白朗沉默良久，说：“爸……”

　　那天，病房外的人听着龙团长的呜咽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心如刀绞。白朗醒过来之前，龙团长已经在病床前守了几天几夜，甚至师部特意为团里举办的庆功大会他都一口回绝了。

　　白朗又想，不知道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那天在边检站的混战中，她是否平安无事呢？子弹无眼，或许她已经死去了吧？不，不太可能。她的身上总是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她就像是一个谜一样，死亡这种东西，好像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白朗本来答应要把她送回家的，看来不得不食言了。

　　两双手掌用力地按白朗的肩膀，白朗顺从地跪在地上。两个人用铁丝将白朗的手脚和肩膀结结实实地捆住，这是为了防止犯人临死前出于求生的本能而拼命挣扎，不便于执行死刑的枪手瞄准。白朗知道，他被押到了目的地。很快，他的十二点钟方向就会有一把枪上膛，将他的脑袋打爆。

　　无所谓了，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炽热的阳光让人的皮肤生疼。

　　“砰！”

　　枪声响过，白朗倒在了地上。

阳光，黑暗，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一瞬间沉入了一个梦里。这就是死亡吗。

考古工作现场的文物很快就被运送到了当地博物馆。这些文物在被正式陈列之前，暂时被停放在雷嘉的临时工作室。工作室内，雷嘉和欧阳烁正面对着那尊青铜女像一筹莫展。

　　“那个奇怪的图案，你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雷嘉问欧阳烁。

　　“在我父亲的科研笔记中，它在柯龙诺学院的数据库内是高度机密，石教授动用了在DEELP BLUE中的权限，但是查不到任何相关信息。我想，要想查清我父亲的死因，就从他生前的科研开始。而毫无疑问，这个图案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谜团。”

雷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墓葬中出土的文献记载，离在山中打猎时偶遇这个美若天仙的红衣女子，自此对这姑娘一见钟情，还因思成疾，曾一度卧床不起。他命当时王朝内最好的匠人打造了这尊铜像，摆放在居室中央，日日观赏。你看一下这个。”

雷嘉指了指手边的几片破碎的竹简，继续说：“这是在离的棺椁中发现的，是一封‘报陈令’。古人信奉鬼神，相信阴间是真实存在的，在夫妻中，如果两人死期有异，后死的人就会在棺材里加一个文书，就是‘报陈令’，大概就是向阴间的神灵说明二人夫妻关系属实，请求在阴间也共同居住的意思。有趣的是，这个离终生未娶，却也写了‘报陈书’，而文书中的女主角，就正是那个红衣女子。”

　　“离在当时是贵族，追求一名平民女子应该不难。”

雷嘉跳到了桌子上，晃荡着双腿，耸了耸肩，说道：“我本来也以为这个离就是个怂货，明明出身贵族，却连个平民姑娘都追求不到。就算碍于家世，婚配身不由己，可是把她拿来当情妇也可以吧？那也不至于只会铸造铜像看着流口水啊。到死了还不放过人家，也是够变态的。可是呢，关于这个女人的记载实在是扑朔迷离。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艾氏女’的称谓，还不知道真假。还说她身体发光、背后生翅之类的，纯粹就是伟大的劳动人民群众发挥想象力的成果了。”

“书里是怎么记载的？”

　　其实欧阳烁对这历史上的风月趣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一心只想尽快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查清那个神秘的图案究竟是怎么回事。显然，欧阳烁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