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穿黑色的大衣，竟然能够稳稳地站立在急速形式的列车上。他是什么时候在那儿的，他是如何拦下炮弹的，没有人知道。他缓缓地将刚才举起地右手放下，手掌上还有明灭的蓝光。零能够看到他身材瘦高，眼眸与双唇细长，一头长发。

　　又是他，莫兰。零在心里想。

　　直升机很快升上了高空，在地面上看只是一个纽扣大小的黑鸟。零从支撑架跃进了飞机舱内，戴上隔音耳麦。飞机引擎刺耳的轰鸣声一下子小了很多，只能隐约地听到嗡嗡声。飞机舱内的侧壁上不是很规则地贴着五个人的照片，现在零用一支大红色的记号笔在其中一张男人的照片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那个男人，刚刚死于零的刀下。

　　飞机的驾驶舱内，正在驾驶飞机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女孩跟零一样，有一头丝绸一样的金发，样貌上跟零极为相似，但却是留着一头短发，气质上比零稚嫩很多。她面颊白净，一身黑色紧身衣，双乳微微隆起，她身材匀称，长得极为标致，精致的五官里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格外吸引人。她的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哼着歌熟练地操作着眼前复杂的仪器。

　　她是零的亲生妹妹，没有名字，代号“壹”。零已经二十二岁，完全是一个女人了，而妹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是叛逆期背着姐姐在外面逛夜店找男友的年纪。但是壹是零的得力助手，每次的行动中，她都负责撤退接应、情报收集和远程指挥。

　　“姐姐，他又救了你一命。”壹通过无线电耳麦对零说。她是指火车上那个神秘的男人。

　　零没有答话，反倒岔开了话题：“这次你的情报有误，没有查出他们有重武器。罚你一个月不许晚上外出。”

　　壹瞬间挺直了背，感到背后汗毛倒竖：“啊？！今晚我约了朋友的啊。”

　　“不许去，那几个毛头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凭我的身手，他们伤不了我，放心吧姐姐。”

　　“不许去！”零斩钉截铁，毫不让步。

　　“好吧……”壹悻悻地耸了耸肩，有点沮丧。但是她转而又无声地坏笑了起来了。

　　很快，直升机突然向右侧急速地倾斜，偏角至少有三十度，零忍不住一个趔趄，在惯性的作用下紧贴在舱壁上。

　　“哈哈哈哈哈……”是壹发出的一串清脆的笑声，她在故意捉弄零。

　　“我改变主意了，你永远都别想晚上出门鬼混了！”对于这个叛逆期桀骜不驯的妹妹，零有些生气了。

　　“哼……”壹回过头向姐姐吐了吐舌头。

飞机最终停落在一座海滨私人别墅，这里是姐妹二人的家。

　　这座私人别墅宛如一座城堡，坐落在陆地突出的一块三角区，北面正对大海。从高空来看，它就像是一个圆形的、白色的、被冲上海岸的贝壳。这里是E国国土的北端，出海不远就到达了北冰洋。这里是人口稀少的区域，最近的城区距离这座别墅也有数百公里。这座私人住宅配备专属的直升机停机坪和小型海港，北面的海岸虽然处于高纬度地区，但是由于海洋暖流的影响，终年不冻。光伏发电系统给这座住宅提供了自给自足的能源，所以即使远离城区，它也能够满足主人的生活。

　　这座住宅本来是俄罗斯一富商的住宅，在几年前算得上俄罗斯最高档的私人住宅，但后来被零花八千万美金买了下来。之后不久，富商从政，当上了俄罗斯的总统，在莫斯科修建了更加豪华的私人官邸，这座住宅俄罗斯第一的桂冠也就被摘走了。

　　出住宅向北大约一百米，是一个五十米高的海边断崖，红色的岩壁几乎与海面成一个直角。海面下没有杂乱的礁石，向西几百米就是平缓的沙滩。这里是零天然的跳水台和游泳池。虽然住宅内也有露天泳池，但零还是更喜欢冰凉的海水划过肌肤的感觉。当然，如果偶尔在海里遇到在近海游弋的鲨鱼，那就另当别论了。

　　前不久，零就曾遇到过。

　　零走到崖边，脱下身上的衣物，只剩下白色的泳衣。海边的凉风吹在零白皙修长的身躯上，疲惫和困倦都不见了。心旷神怡。她助跑几步，一个后空翻，径直向着崖下翻腾的海水飞下去。每当那一刻，心脏在重力加速度的影响下突然加速跳动，冷风吹得人要流下眼泪，胸中的血液仿佛在沸腾——零就会想起自己黑暗、肮脏和血腥的童年。

下落的过程可真漫长啊，仿佛经历了几百世纪一样。就在零就要绝望，眼泪就要涌出来的时候，她落入了冰凉的海水中。水的浮力将她稳稳地承接住，她感到自己自由了。

　　零奋力将头颅扎出水面，忍不住放声畅快地大喊。枷锁，在落水的那一刻，跟着浪花一起破碎了。远处的海是黛蓝色，地平线上是红得像火的晚霞，隐约能看到蓝绿色的极光。

　　在海中游了十几分钟，零敏锐地注意到几百米外的海面上一阵不正常的浪花。那是鲨鱼。

　　鲨鱼对水温和血腥味特别敏感，如果零不迅速采取措施，她就会遭遇麻烦了。但是零一点都没有慌张，她镇定地开始向着岸边加速游去，同时通过耳廓内的微型耳麦向壹说道：“今晚要上新菜了，你有三十秒时间。”

　　别墅的会客大厅内有一个巨大的舞池，这里本来是富商偶尔举办舞会接待朋友的场所，但是零和壹不需要朋友，也没有朋友，他们也不喜欢跳舞。所以这个巨大的会客厅舞池就被装备了各种电脑和全息屏幕，设备总质量有足足五吨。这些设备全部是壹的“玩具”，零在外执行任务，壹就靠它们协助零的行动。

　　当零向壹发出求救信号时，壹正在嚼着薯片，通过最大的全息屏幕看一部电影。收到零的信号以后，壹熟练地拿起早就准备在桌面上的重型狙击枪，上了身后的观光电梯。

　　“收到，烧烤架准备好了。”壹说道。

　　这座电梯也是那位富商的设计，他大概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特别喜欢从住宅最顶端的露天阳台上乘坐透明的观光电梯潇洒地出现在舞池中央，出现在他的朋友们面前。前后至多十秒秒时间，壹已经将狙击枪架在了顶层阳台的护栏上，这里居高临下，北方的海面一览无遗。

　　“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壹已经两发子弹出膛，九毫米的子弹壳带着白烟弹落在阳台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零回头望去，那头鲨鱼已经翻着肚皮浮在了水面上，鲜血迅速在冰凉的海水中氤氲开来。

壹手里拿的是一柄重型狙击枪，总长度几乎赶上壹的身高，重达十二公斤，使用九毫米子弹，配备热成像瞄准仪，最大有效射程两千米。两发子弹均精准地敲破鲨鱼坚硬的脑壳，洞穿鲨鱼的脑髓。

　　零远远地看着在高处那个向她欢呼挥手的妹妹，仿佛能够看到她脸上骄傲而不可一世的表情。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忖道：“壹，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

　　零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天色深沉，巨大的落地窗外北极圈的星空格外明亮。零躺在圆形的、巨大的恒温浴缸里，闭着眼睛，火车上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零最近经常做噩梦，梦里是小时候的自己惊恐地在一片烧焦地土地上奔跑，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人的追击。她满脸泪水，嘴唇发白，莫兰像一尊雕像一样在路边沉默地看着自己。跑出去好远，他又出现在前方。好像在绕圈子，永远出不来。

　　不知过了多久，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知道那是壹，没有睁开眼睛。

　　壹为了不让零发觉自己的潜入，将拖鞋脱在了浴室的外面。姐姐那件紫色的衬衣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肥大，下摆遮住了穿着黑色运动内衣的下体，两条长腿白皙而又结实，有少女独有的魅惑和活力。壹的手中端着一台DV摄像机，将零沐浴的姿态全部收录进了屏幕里。零不知道是谁送给壹一台DV，最近她好像特别喜欢拍摄。

　　“这么晚了，还不睡？”零突然说道，她仍然闭着眼睛。

　　壹打了一个激灵，说道：“每一次执行任务以后，你都会一言不发地泡好几个小时的澡。”

　　零没有回答她。壹接着又说：“下次能不能让我……”

“不能。我说过很多次了，你的身手还差得远。”

　　零知道壹要说什么。壹想要亲自参加一次任务。在壹的眼中，执行任务就是一场紧张刺激的第一人称视角游戏，但是零很清楚，这场“游戏”，不能“复活”再来一次。

虽然壹的天赋也经常让零感到惊讶，但是她仍然少不更事，还远远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尽管壹多次哀求，但是零一直不允许壹从幕后走到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