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梅坐525路公交车回下沙，双休日，车很挤，站在方野梅旁边的妇女身上有股浓烈的香水味，方野梅便想起刚刚陈树斌的话：别被表象蒙蔽了双眼，譬如有些女人香水味很浓，其实香水味浓是表象，有可能她想要以此掩盖她的体味……陈树斌这话说完便自己打哈哈，像是说错话的孩子，立马噤声，随后画蛇添足地补充一句“我这是听人说的……”陈树斌越是要掩藏，方野梅越是把这话记牢，这不，就联想起来了。

该死的，怎么会想那么歪呢？怎么会对他人的体味感兴趣呢？这么想着，方野梅赶紧转过身，再往里面挤了点，以摆脱那浓烈的香味。

周围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顿时有种孤独感涌上来，要说方野梅现在拥有最多的是什么，她真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孤独！

静下来，方野梅才想起那个带“野”字的挂件，忍不住便掏出来看，挂件很精致很特别，碰巧看到？这理由有点牵强……难道……一想到感情方面的问题，方野梅便想着要回避，她现在没有资格谈感情，底子太薄了，示弱吗？示弱给谁看呢？如果这样就跟陈树斌好，即便他爱自己，可以保护自己，要是有一天他保护不了呢？不，她不能依赖任何人。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方野梅想起这首《致橡树》，自己跟自己笑了，随后，手机响起，是陈晶玲打来的。

“方野梅，我五月一号订婚，恭喜我吧！”

“天，这么快！”方野梅脱口而出，愣一下，又觉得不对劲，赶紧补充，“哦，恭喜你！”

“你也抓紧点了，别一个劲只顾工作，女孩毕竟耗不起青春，感觉适合就谈吧，别错过了。”

“嗯……”方野梅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唉，谈情说爱，先一边去吧。

陈晶玲告诉方野梅消息的时候，他们的感情正处在高峰，因此，她是兴奋的，电话里都掩饰不了她的喜悦。然而，方野梅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恋情并非一帆风顺。

可是，有时候，情感就像海浪，越是遇到阻挡，飞溅起的水花就越是精彩，咆哮起来也越是汹涌。

十一，叶贯通带陈晶玲回家，刚进村，陈晶玲的心便咯噔了一下：这是未来的婆家？四周都是山，有田野，有山坡，有小溪，有大树……若只是来游玩，这里风景独好，可要是在此生活——太孤寂了吧？而且，还有农活。不过，好在叶贯通已经从山沟沟里飞出去了，想必将来不大可能回到村庄耕种。

叶妈见了陈晶玲，眼睛都发光了，非一般的喜悦，又是宰鸡又是宰鸭，嘴乐得就没合拢过。

么大的村庄，丁点事都能让村里人知晓，何况是从县城里带来女朋友。

叶贯通门前一时间聚满了来看热闹的人，有小孩，有妇女，当然也有一两个年青人。陈晶玲被这样的架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躲进房间里。叶贯通也有些尴尬：唉，咱这小村庄的乡亲，怎么就像没见过人似的呢？见识少、封闭？热心？可他也不好说什么。他傻笑着，一一去跟她们打招呼，妇女们不外乎夸叶贯通厉害、能干。夸得叶贯通难为情起来，抬头，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南瓜，猛然想起家里还有一罐香瓜子没吃，便蹬蹬蹬跑上楼，拎了一袋下来，一把一把发到孩子们衣袋里，孩子们得了瓜子，开心地一哄而散，边跑边叫嚷：其实孩子也不算多，全是六岁以下，尚未上小学的，年龄参差不齐。六岁以上的都进乡镇府上小学了，听叶妈说，现在孩子少，一个年龄段也就那么三四个孩子，所以学校给撤了。

孩子们一走，妇女们也跟着走了，陈晶玲才从屋里走出来。

“乡村们听说你很漂亮，全跑来看大美女来了。”叶贯通幽了一默。

陈晶玲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甜蜜，竟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无理。

“走，我们到山上溜一圈。”

陈晶玲最喜欢的还是山坡上的花草，高一那年去过方野梅家，那百年古树至今记忆犹新。

“你们村也有古树吗？”

“有啊，有的上百年了，有一棵还有一百五十来年历史，曾经有外国人来收购，村里人全民起来抗议‘树在人在，树亡人亡’，当时这口号叫得很响。”

“哇，原来这么小的村庄也有这么轰动的故事！”

“嗯，每年农历六月还有迎神节，那可热闹了，各村庄的人都涌过来，几乎家家都有客人……如果明年我们来……”

“明年……”陈晶玲呆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明年如果来，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了，明年还能来吗？

说话间，便已经来到山坡上，很少到野外的陈晶玲一下来了精神，可谓神清气爽。

野外是容易滋养激情的，他们没有言语，却不约而同地相拥在一起，叶贯通的唇落下来……

他们都感觉到彼此心跳加速，陈晶玲觉得一阵晕眩，再吻下去，陈晶玲真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

好在，叶贯通比较理智，他忍住内心那份激情，放开了陈晶玲。

他们在山坡上奔啊，跑啊，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抛开交通问题，我是喜欢乡村的，这里空气好，与大自然亲近。”

陈晶玲使劲点头，是的，她喜欢上乡村了，只是，她并不明白真正生活在乡村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打稻谷、种菜之类的活的辛苦，应该说，她喜欢的只是乡村的美景，而不是生活。

一阵秋风吹来，顿觉有些寒意，叶贯通再一看手机，哇，都四点多了，得赶紧回家。

叶妈热情得不得了，鸡啊鸭啊，不停地往陈晶玲碗里夹，一边还不停地问陈晶玲爸妈可好。陈晶玲被她的热情搞得晕乎乎的，除了点头说好，便再想不起其他。也不知是因为拘束还是什么原因，总得来说她还是更喜欢方野梅妈妈那样不热不冷的待客方式，那样，她非常自然，可以有说有笑。

有了在陈晶玲家的经历，叶贯通便明白了长辈眼里的名节问题，因此他非常尊重陈晶玲地选择不在同睡一个房间。

陈晶玲害怕再呆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听说，没过门就住一起，会被乡村人瞧不起的，尤其是未来的公婆会把你看低了。所以，她克制之余就想早点回家。

第二天，陈晶玲就与叶贯通商量去温州的事。

“我们七号去温州吧，要不，你在我家再呆几天？”

“我还是回家吧，回家准备一下，你六号到县里找我，我们一起买票去温州。”

“嗯，那好。”

叶贯通送陈晶玲上汽车，心里说不出的喜悦：我这就恋爱了！

陈晶玲却忐忑起来，她其实希望跟叶贯通多呆些时候，可毕竟在父母眼皮底下放不开手脚。

陈晶玲一回家，陈爸陈妈的脸色并不好看，尤其陈妈。

他们那目光让陈晶玲看了很是不好受，像是害怕女儿这一趟去乡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晚上，陈妈还是找陈晶玲谈了。

原来，陈爸陈妈私下去调查了一番平溪村的情况及叶贯通的家庭情况，对陈晶玲的这段恋情便尤不赞同。

“你们没出格吧？”

“什么？”

“你们没睡一起吧？”

“什么呀，妈，瞧你说的。”

“没有就好，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你们俩的背景不搭配。”

“什么呀，我喜欢的是叶贯通，又不是他爸妈，以后过日子也不是跟他们。”

“那可难说，乡村人结婚后都是跟婆婆住一起的。他妈比你有心计，根据我的经验，能干儿子都有一个精明妈妈。晶玲，妈是为你好，爱情不是全部，婚姻复杂着呢，你天生缺根筋，我是怕你吃亏嘛。”

“那奶奶……”陈晶玲本想回驳妈妈，爸爸那么能干，奶奶是不是也很精明，可她忍住了，一是这有些犯上，二是，奶奶在爸爸上大学时就离世了，根本没有可比性。

“当然，妈不是说精明不好，精明当然好，如果她的精明用在事业上，用正义上，可要是用在算计上，用在婆婆妈妈上就有些惹人嫌了。

陈晶玲不作声了，她想起了叶妈那张能笑出蜜来的脸，想起她问候陈爸陈妈时的热情……她是精明人吗？

十一假期最后一天，叶贯通拎了一大袋野果来到陈晶玲家，叶贯通一出现，陈晶玲就把陈妈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晶玲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热，叶贯通一来，她的思维便一片混乱，除了激动就是激动，一点理由也没有。

“我们明天就去温州？我这就去准备一下行李。”陈晶玲的行李其实不需要怎么准备，这不刚刚从杭州回来吗？原装带去就成，可她想掩饰自己的激动，她需要点时间稳定情绪：真是怪事，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突然会心跳加速？哦，对，这次出去意味着要跟他住一起了？意味着……她怎么能不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