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芙蕖的字条后,我第一个时间跑去找老许,想着问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我似乎对字条中的“我们”有些许误解,我以为的“我们”是指芙蕖和莫清言等人,但真实的“我们”指的其实是基地里的所有人!
这也是我在基地里瞎逛了好几圈后,才得以确认的。老许、莫清言他们都不在房间里,其他的房间也都是空的。整个基地寂静得只回荡着我的脚步声,空虚极了。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惊慌,而是一个人淡定地坐在食堂里,或许是因为我习惯接受一些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时我忽然想起来,昨天老许和莫清言说要告诉我的,不会就是这件事吧!那时凑巧讲起顾城子和芙蕖的故事,所以又给忘了。老许总是忘记说这说那的,实在让人头疼。
取饭口只放着一份饭菜,孤苦伶仃的,很显然是我的。弥漫在我身上孤独感越发沉重,它拖慢了周遭的时间,让美味的饭菜变得淡然无味。真想突然蹦出一个人来,他能和我说说话,他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可我吃了很久很久,那一个人终究是没有出现。我只好擦了擦嘴,长叹一声,还是回房间待着吧。回去的路上,我再次来到老许的房间,里头还是空荡荡的,干净得没有一粒尘。
“好吧,一个人也没关系。”
回到房间,我便瘫倒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都怪它昨晚完全消除了我的疲惫,让我一觉醒来浑身都是活力,真是恨透这张床了。
安静得气氛没有让我放松下来,反而是让我的神经越发紧绷。但凡有一点声响,我都会立即兴奋起来,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可事实上,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声响,我的心又再次坠落。
百无聊赖的我,只好一时翻弄下房里的机械,想弄清楚里面的构造,可无论研究多久,还是一头雾水;一时在地上打坐,冥想自己身处闹市之中,可周遭的寂静总能击碎我的想象;一时又放声高歌,唱出些现编的歌曲,可越高昂的歌却让我越感到落寞……最后,我终于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目光再一次扫视房间。
可这一次,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纸条上。我起身拿起纸条,再读了一遍芙蕖留下的话。
“琼姐姐,这几天我们都不在,你不要四处乱走噢。注意安全。”
第一次看的时候觉得没什么毛病,但细想一下,她让我注意安全,是注意什么安全?难道基地里还会有危险不成?一个硕大的问号悬挂在头顶上,怎么也弄不下来。
“放弃,想不通就不想了!今天就躺一天吧!反正他们会回来的!”我对自己说。
就在这时,我随手将纸条翻了过来,顿时间眼珠子都惊讶得弹出来了!原来在纸条的背面,芙蕖还画了一副小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个小红点,一枚小箭头指着它,并附有注释:
【我们在这里】
我崩溃了,只想狠狠抽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一个大耳光,还要凶恶地骂她:“你怎么可以这么蠢!也不知道把纸条翻过来看一下!”
我赶紧穿好鞋子,拿着芙蕖的纸条激动地冲出了房间。虽然芙蕖画的线路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但我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目的地。对我而言,这里的地道实在是太复杂了!
但当我以为终于能见到他们时,一扇硕大的棕色金属大门却把我挡在了门外。原来小红点标注的地方,是一个相对隐蔽的房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在里面。我尝试性地推一下门,随即就放弃了。
“有人在吗?老许你在吗?莫清言?芙蕖妹妹?”我一边敲门,一边喊道,“有人可以回应我一下吗?”
然而,我敲了很久的门,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撞门而入的想法。于是我先后撤两步,屏气凝神,咬紧牙关,然后全力向前冲刺。可就在要撞上前的那一刹,我已经后悔了。
“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寂静的走道里。我疼痛难忍地坐在地上,胳膊好像废掉了一样,眼泪都委屈地流出来了。
我还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撞门。
我托起自己的右手,心想,别作孽了,还是回房里好好待着吧。可正当我转过身来的一瞬间,我的胆又差点被吓飞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顾城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脸色煞白、双目无神地盯着那扇大门!
这一刻我相信他们是兄妹了。他们走路都是飘着走的,没有一丝脚步声,而且还喜欢一声不吭地站在别人的身后,好像一定要把别人吓个鸡飞狗跳。
“我去!你要把我吓死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什么时候在这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发觉。”
“我……我也刚刚醒过来。四处走一走,一个人都没碰见……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就走到这里了……”
顾城子的出现倒是提醒了我,基地里并不只有我一个活人,只是我选择性把他给忘了。昨天跟芙蕖走后,就没有再去了解他的状况了,老许和莫清言应该也是把他安顿好,就各自离开了吧。
“噢,今天确实奇怪,人都集体消失了。”
“琼,我……大概躺了多久?”
“没多久啊,还没道一天呢。昨天你昏倒了,还记得吗?是老许和莫清言抬你回房间的。”
“居然才一天……”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迷离。
“你还好吧?”我担心地问道。
“呵呵,我没事。”他对我苦笑一下,很不好意思地躲开了我的目光。
“你觉得没事就行。我就怕啊,你又突然晕倒,我可背不动你啊。”
“没事……如果我只躺了一天的话,那就对了……今天应该是……月中了吧。”
“是呀,今天是月中,我刚在房间的时候看到了。”
“那错不了,每个月的月中,都是我们懒惰镇上的怠惰之日。”
“怠惰之日?”
“嗯……就是一种叫‘怠惰’的状态。”
“什么意思?”
“怠惰,顾名思义,就是怠慢和懒惰。在这种状态下,我们的反应会越来越迟钝,做事会越来越怠慢,身体会越来越懒散,甚至会出现记忆断片的情况。所以,为了不误事,我们会主动进入休眠状态,就类似动物冬眠一样。等到怠惰之日结束了,才会醒过来的。”
“还有这样的?!所以你是说,他们人都在里面睡着了?”
“是啊……世间无奇不有啊……”
“那他们要躺多久呀?”
“因人而异的。有的人会睡上十来天,有的人则会睡个三四天。”
“那为什么他们都休眠了,只有你一个人还醒着?”
“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怠惰之日是从月初开始的……”
顾城子一边向我解释,一边走向了大门边的墙壁。他试探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块能转动的石块。他将石块往逆时针方向一扭,石块立即弹出并向上滑动,一快隐藏的电子面板便出现了。他镇定地将手掌贴在面板上,一道蓝光便从上往下开始扫描他的掌纹。扫描完毕后,电子面板从蓝色变成了绿色。
顾城子收起了手,一语不发地面对着大门。只听见一阵清脆的机械运转的声音,那不可撼动的棕色大门居然被打开了。
我这才明白,芙蕖给我留了小地图,却不告诉开门需要机关,肯定是料到了我会在这里碰见顾城子,也料到了他知道怎么开门。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好像……记得。你先跟我进来吧。”
这个房间里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这让我感觉很奇怪,因为在基地里,任何目光所及的地方都会有光照射到,而唯独这个房间没有一点光。等我们走进房间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一手扶着墙边走,而我则是抓紧他衣角,生怕和他走散了。
忽然,顾城子停下了脚步,在墙上扣下来什么东西。他自己拿着一个,另一个则给了我。
“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我疑惑地问道。
“手电筒。底下有个按钮,摁下去就会有光。”
“喂,顾城子,这里为什么会这么黑呀?”
“这个房间没有经过改造,自然没有照明装置。唉,至于为什么,你等会儿就知道了。你抓紧我,别松手。”
听到他温柔的提醒,我更用力拽紧他的衣服。同时,心里难免紧张又兴奋,不知道接下来又会看到什么东西。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些微弱的脚步声和两道光束在晃动。忽然,顾城子将光圈定住,我沿着光束望去,才发现光圈之中躺着一个人,正是老许。紧接着,顾城子又找到了莫清言、姜蔓和芙蕖,他们都躺在各自的单人床上。不仅是他们,基地里的其他人也在这里。
我走到老许床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然而他一直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我想,这应该就是顾城子所说的休眠状态了吧。
顾城子找到芙蕖的位置后,站在了她的床尾旁,将手电筒的光调到最弱,然后呆呆地望着休眠中的她。要是昨天以前,我不会觉得这个画面有什么奇怪的。但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后,看到这个画面,我鼻头不由自主地酸了。
“这里就是你们度过怠惰之日的地方啊?”我走到他身边问道。
“嗯,没错,这里是休眠室。这天开始,所有人都会过来,找到自己的床躺下,然后睡到怠惰之日结束。而且这个房间地下深处,防护系数极高,万一懒惰发动偷袭,也能撑个一时半会儿,所以也算是一个安全室。”
“那……你认得她吗?”
“当然认得,她叫顾芙蕖,是我妹妹。”他嘴角突然微微上扬。
“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以前的?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现在好乱,分不清楚哪些是我原本的记忆,哪些是被篡改的。”
“那你是怎么记起来她是谁呀?莫清言说,他们之前去找过你,你都把她给忘了!”
“我……之前真的忘了……来到这里之后,突然闪回一些画面,芙蕖就在其中。但是……”
“但是什么?”
“不记起来还好,这一想起来,才知道……当时我原来这么混蛋啊……她的心,我是伤了一遍……又一遍。或许……你们就不应该带我回来……”我从他的语气中,隐隐感到了他的不安。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因为我们都一样,什么也不记得,却还是要继续往前走。可就是不知道下一步,会是平地,还是万丈深渊。
不过,我觉得他比我的情况要好的多,他心里头那块巨石是可以暂时放一放的。
“你不要这么想。芙蕖妹妹知道你回来,其实是很开心的。”
“什么?她真的……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