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定神一看,才确认他是刚才被阿力“打死”的那个懒惰的侍卫。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你没死啊?”我惊讶地问道。
“呵呵,你跟我来。”
“跟你去哪里?”
“雪姨要见你。”
“雪姨?她在哪儿?她安全吗?”
“安全。你跟我来就是了。”
他领着我,走了一些十分隐秘的小路,拐了十八道弯,终于来到了一栋房屋前。这栋房子非常“豪华”,就墙体而言,已经比其他房子厚实两倍有余。
而且,房子装修得金碧辉煌,好像生怕被人看不到它。标配的院子也直接升级为豪华版,不仅比其他院子大得多,还打造出了一个园林。在一排排简陋的房屋之中,它显得异常突兀。
“雪姨会住这里?”我心里一惊,“他该不是要把我拐走吧!”
我一意识到不对劲,立马转身就跑。可那个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他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并将我拉入了大门。
我人一进门,全身的纳米物质便自动收回到装置之中。这下好了,我心想,肯定跑不了了!
穿过园林,他把我带到金色的大门前,十分绅士地为我推开门,并请我进去。我满怀忐忑又无奈地走进门,连自己的遗言都想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雪姨真的出现在我眼前。她依旧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只不过眼神略显焦虑地望着窗外。一听是我来了,她的双眼顿时放出了光,匆匆站起来,快步走到了我身边。
“小琼~”
“雪姨好。”
雪姨一点也没有变,依然是那么的儒雅端庄。她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了沙发前。看我坐定了,她才挽着自己的裙脚,俯身轻轻地坐了下来。
“雪姨,这是哪里呀?”
“小琼啊,你不要怕。这里是我一套私宅,很安全。”
“私宅?对了,雪姨,您身体怎么样?懒惰他……没有为难你吧!”
“哈哈,他哪敢为难我啊。”
我望着雪姨,有许多说不出来的担忧。一方面,我是担心她,现在镇里局势紧张,她不应该还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另一方面,我是担心芙蕖、莫清言和老许,他们三个还在外面,和懒惰殊死一搏。
“雪姨,我真的很高兴还能见到您。但是我的朋友还在外面,我不能丢下他们。能冒昧地问一句,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雪姨听到“我的朋友”四个字时,不禁苦笑了一声,嘴角微微地颤抖,眼里似乎还有泪水。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失态,用手帕迅速擦去了泪珠,调整好了状态。
“呼……小琼,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担心你的朋友。我今天……”雪姨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见她抿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说,“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我是来当说客的,这样说吧,如果你肯留下来,我敢保证,懒惰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朋友。”
雪姨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异常僵硬。我不知道这番话,到底是不是出于她的真心。
“雪姨……”我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小琼,你的答案?”
“雪姨,你……您怎么会?”
明明前段时间,她还站在我们一边,怎么现在却站在懒惰的一边。对了,她是懒惰的母亲,哪有不支持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肯留下……”
“不!雪姨!您知道我的答案!”
“你的答案是?”
“我不会出卖我的朋友!”
“小琼!你看看外面的样子……你们要活下去!活下去啊!”
雪姨神色突然变得十分惊慌,本想伸手过来握住我的,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我能看出她的着急,因为她的身体都在颤抖。说实话,我从没有想过,她也会这样。
“雪姨,我一直以为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您帮了芙蕖、老许他们太多。他们信任您,非常信任,可您怎么可以这样!”
“小琼!现在局势不一样!我这也是在帮你们!”
“帮?不管您说什么条件!我都不会答应!我是不会出卖我的朋友的!我先走了!”
在我心里雪姨就像明镜一般,她让我有一个标准,可以时常审视自我。但听到她这一番话后,我真的伤心又生气,但在她的面前,我必须收住脾气。
我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却被那个侍卫拦住了。他背靠着门口,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显然是不会让我走。
“小琼……你还没意识到吗?这不是出卖……”雪姨失落地低下头,很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回过头,不解地望着她。而她躲开了我的视线,慢慢抬起头,两眼饱含泪光地望向窗外,在长叹了一口气后,才对我说道。
“这不是出卖……这是用你的牺牲,换取他们几个人的命。”
“……”
我的左眉轻微跳动了两下,下巴不自觉地颤抖着。为了不显露我的惊恐,我马上咬紧牙关,皱紧了眉头。
“小琼……我不是在命令你,我是在……请求你。求你,留下!”
“我……”
“留下吧!”
雪姨的话就像一根钉子,我毫无准备地让它扎进了我的心。我的思绪乱成了一团麻,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要答应她了。
但就在我要开口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个场景:芙蕖、莫清言和老许他们三人围在我身边,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要保护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
我刹那间意识到,我不能答应她。如果我选择留在懒惰镇,那么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只会一直、永不放弃地救我,我深信这一点。
“怎么样?小琼……答应雪姨,好吗?”
“雪姨……我不会答应您。我不会留下!”
“为什么!”
“雪姨……您在我心中就像一盏明灯,指引着我去做正确的事情……可是今天您所做的,让我太失望了……您觉得,我留在这里……芙蕖他们就肯离开吗?就会免于懒惰的伤害吗?”
“他们……”
“他们不会离开,不会放弃……您比我了解他们,不是吗?”
“这……”
“我不知道懒惰对您说了什么,让您过来劝我留下。我只知道,如果我答应留下,那么就是正中他的下怀。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但是我相信,芙蕖他们不会走的。”
“小琼,我没想到这一点……”
“雪姨,我知道这不能怪您……但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留下来,我必须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
“小琼,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我不明白雪姨的意思,只见她的神情越发失落。到了最后,她摇了摇头,直视我的眼睛,对我说道。
“你答应与不答应,已经不重要,如今你在这房子里,便再也出不去。”
我其实早料到这一点了,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时,还是觉得大吃一惊。
“小琼,对不起。”雪姨有气无力地说着,一手拿起手帕,擦起了眼角的泪花。
她的痛心,她内心的煎熬,我真切感受得到。我步履沉重地来到窗边,看着窗外枪林弹雨的场景,我的内心也同样受着煎熬,同样受着痛苦。
留还是不留?我问自己。
想着想着,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一点也那么重要,甚至有些可笑。因为我选择不留的话,我还不是出不去这栋房子?那为什么还要多想呢?
当然要想,因为所有的问题,现在已经转变成一个“生与死”的问题。
——谁生,谁死?
我的朋友们必须生,他们必须活着离开懒惰镇,只要……他们活下来,我生或死,都不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要说出答案,自然就不那么费劲了。
“雪姨……”
“小琼,你想好了?”我不喜欢她这个期待的眼神。
“嗯,我想好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
雪姨眨了眨眼睛,和站在门口的侍卫对视了一眼。然后,她慢慢走到我的身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很想挣脱她,因为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雪姨。虽然我是这么想的,身体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什么条件?”她问。
“我这个条件很简单。我要确保他们都活下来,必须活着离开懒惰镇,并且以后都不能伤害他们。如果他们要是有什么意外,那么我也就不活了。”
“小琼!”她忽然激动地抱住了我。
“如果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答应,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
雪姨没有答话,只是用她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注视着我。我见她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突然有点生气。于是,我甩开了她的手,径直地走到那个侍卫的身前。
“你给我让开!今天我就算没了命,也要出这道门!”
“……”他挺直了腰背,一语不发,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你让开!信不信我!”
我挥起拳头,对准他的肚子,就要一拳打过去。我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我的这一拳也不会真打下去,我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逼雪姨答应我。
只要她答应我,她一定有办法让懒惰不伤害他们。
“小罗!”
“小罗?”我的拳头突然停下,只差两公分就要打下去了。
这时,眼前的侍卫忽然放下了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变得十分柔和。他伸出右手,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我先坐回去。
我迟缓地转过身,只见雪姨脸上突然没了愁绪,变得欣喜万分地望着我。看见她满是慈爱的眼神,我意识到心中的那个雪姨回来了。
我回到沙发前,一头雾水地坐了下来。
“小琼,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雪姨……这……什么情况?”
雪姨开心地像个孩子,两只眼睛弯成月牙,两个深深地酒窝印在她的脸上。她坐在我身旁,握起我的手,一边抚摸,一边笑着说道。
“小罗,把那样东西拿过来吧。小琼,你真棒。”
“原来他叫小罗啊。”
“请叫我罗侍卫。”他严肃地对我说,然后往一个房间走去。
“没错,他是我的贴身侍卫。”
“啊,难怪那天他会半路截住我,然后送我回来,其实他是在保护我!”
“小琼,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聪明。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雪姨对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我没受伤才肯放心。
过来一会儿,罗侍卫从房间里出来,他的手上捧着一个贵重的首饰盒。雪姨小心地接过首饰盒,向我展示了一下。
我心想,雪姨该不会是要送我什么首饰吧,什么时候送都行,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送?
等雪姨打开首饰盒,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昂贵的首饰,而是一条看上去很普通的、略带金色的细绳。
“雪姨,这是什么?”
“这是一条代码。”
“代码?这一条小绳子是代码?”
我怎么会不认识代码呢!在基地的时候,我曾有几次碰见他们修改机械后台的数据,屏幕上显示的密密麻麻的字符,才应该是代码吧。
即便我绞尽脑汁,也实在无法将那堆字符和眼前这条小绳子联想在一块。
“这是一条可以控制惰儿机械的代码。”雪姨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控制懒惰机械的代码?就这一条绳子?!”
“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