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懒惰镇的天地仍是血红色的,四周就像一根烧红的铁棒,迎面吹来的狂风都是滚烫的。身体一接触它,就感觉被烤熟了一样,疼痛不已。
于是,我马上翻过围墙,躲进屋子里。转眼间,窗外的一切都被狂风吞没了,四处只剩下了一阵阵沙粒刮响窗户的声音。
这是一种让人逐渐烦躁且失去耐心的声音,它就像一块大石头,重压在我心头,快让我喘不过气来了。
到了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住了。直冲到厨房,十分擅作主张地拿了一个好看的杯子,灌了自己满满一杯水。这杯水太及时了,它几乎把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带走了。
我缓缓摊开手掌,看着芙蕖给我的东西。粗略一看,感觉它就是一个指环,还刚好能套进我的食指。可仔细一看,又不像是指环,因为环内有三道凹槽,环身上还有不少刮痕。
“这么小一个东西,有什么用呢?”虽然我怎么也想不出它的用处,但我还是将它紧紧攥在手中,然后打心底地祈祷:“你一定要有用呀,最好解决一切。”
其他我已经没什么渴求的,只是单纯地希望我们几个人能平平安安地返回基地,然后继续有说有笑的,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
听着流水声,等到这阵狂风终于过去了。我眯起双眼,担忧地朝天上望去。
——懒惰竟然还坐在空中打着盹,只不过他转移到了那平台底下,那里正好可以遮阴挡阳。
“小姑娘,你那边怎么样?”莫清言问道。
“我没问题,你们再等我一下。三分钟,三分钟内,我一定出现在你们面前。”
“好。注意安全。”
我翻过围栏,爬过墙洞,跳过窗户……躲着半空中的机甲,终于来到老许和莫清言躲着的房子门前。
我推开大门,正要走进房子时,地板下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我吓得两腿两步,依靠着大门,一手紧张地抬起枪,瞄准着地板。
忽然,地板猛地打开了一条缝,“唰”的伸出了一只手,随后五指张开“嘣”的一声重拍在地上。那只手向前蠕动着,就像是从地狱伸出来的魔爪。
“你别过来!”我惊慌地喊道。
它听到我的喊声,蠕动的速度更快乐。我吓得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可就在它快要抓住我的脚踝时,被抬起的地板突然塌了下来,夹住了那只手臂。
紧接着,我只听见一声惨嘶。
“啊!!”
“谁!”我两手紧握枪把,死死瞄准着那甩动的手臂。
“是我啊!我!”
“老许?!”
“快快快!愣着干嘛!帮我抬起地板呀!”
“原来是你!你又吓我!”
“哎呀呀!痛死我啦!快过来帮手呀!”
我定一定神,才赶紧爬到地板前。不抬不知道,原来这地板这么重,难怪老许喊得如此撕心裂肺。正当他把手缩回去时,我两手不小心一滑,地板这次恰好砸中了他的手指。
“啊~”我仿佛听见了断气前最后的呻吟。
我赶紧重新抬起地板,连说十句:“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但这都无补于事,老许握着颤抖的手,非常幽怨地望着我,嘴角微颤地说道。
“小琼,我跟多大仇,多大怨呀……你要这样报复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纯粹手滑。”然后转头又小声地说道,“谁叫你吓我,活该。”
我使劲将地板掀开,确保它不会再砸下去。此时我才发现,这地板下搭着一把老旧的木梯,老许刚好爬到顶。
“小琼,你终于来了。”他一边揉着手指,一边爬了上来。
“来,这是芙蕖给我的指环。”
“指环?”老许楞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好嘞。”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莫清言他要在下面守着啊。我跟你说,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可要摔惨咯。”
“呵呵,怎么可能!是这地板不结实,还是我四肢不协调呀?我怎么可能摔惨!”
“哈哈,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老许领着我绕过了客厅,走进了一间偏房里。这间房里堆满了杂物,灰尘足足有一张毯子那么厚。我跟着老许“翻山越岭”般地穿过杂物堆,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衣柜前。
他打开了衣柜,没想到,里头竟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我们钻进衣柜里,转眼间便来到了地下。而莫清言正坐在楼梯上歇息,一见我来了,激动地弹了起来。
这地底下却是另一番景象。原本我还以为这又是什么地窖或密道,下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圆形地坑。直径大约十五米,深度也有三四米,正中间放置着他们的半成品大炮,地上满是零件。
更让我觉得意外的是,这地坑顶上的房屋居然是全息投影出来的。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天上的云彩,以及还在睡午觉的懒惰。而我刚刚看到那些家具、那结实的地板,原来都是假的。
“难怪……难怪你说我会摔下来。这要真的摔下来……”
“欸,我什么时候骗你了。”老许很狡猾地说道。
“你经常骗我啊!”
“喂喂喂,夸张了啊,我哪有经常骗你。”
“很多啊。”
“比如?”
“我刚来的时候,你明明知道我没了味觉,却没告诉我;然后,有一次,明明是要送去后勤处的货,你偏偏耍我说是送到武械处的,害我丢了个大脸,我现在一听到武械处三个字,就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还有一次……”
“停停停,你这小姑娘,是记着小本本,还是怎么的?这么记仇啊!让你说,你还真像机关枪一样吐出来。”
“你的那些事儿我可都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件一件还回来。”
“哎呀,我那都是玩笑嘛!琼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呀!”
“惹,你弹开。”
我推开死皮赖脸的老许,走到了莫清言身边。只见他把芙蕖的指环放在地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烧瓶,并取出一滴绿色的液体,滴在了指环上。
“你们两个往后退一点。”
起先,那指环没有一点动静。可过了十来秒,它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并且逐渐膨胀变大。一眨眼的功夫,它便从一个小指环,变成了一个车轮大小的炮头。
“原来它是这么用的呀!”我暗暗惊叹道,“他们居然还能把东西变大变小,真是不可思议!”
待指环定型后,他们搬起炮头,将里头的凹槽对准了炮身上的凸条,然后轻轻一推,大炮就组装完成了。紧接着,老许捡起几根大螺丝,钻进连接处加固好了炮头。
莫清言则是一边欣赏这台大炮,一边调试着数据,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时,芙蕖为了节省纳米服的能量,干脆把通讯系统给关闭了。界面上突然没了她的信息,我的心也就无处安放了。
“呸,不要想那些坏的!大家一定可以度过难关,一起离开的。”我跟自己说。
莫清言将大炮的数据调试完成后,一摁启动按钮,它便自行调整弹道,锁定了懒惰。我不禁有些可怜他了,因为据他们所说,不过几分钟后,他就要被打成灰烬了
等等,灰烬?
“不好!”
“怎么了?”莫清言惊诧道。
“你们这台大炮,真的能把他给打成灰?”
“当然!”莫清言撇嘴一笑,十分自信地说道,“我能保证,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们不能打他!”
“谁?”
“……懒惰……”
“小姑娘,你是疯了吗?”他顿时收起了笑容,神情非常严肃。
“我没疯!我答应了某个人,暂时……不能伤害懒惰!”
“谁?你答应了什么?”莫清言凶狠地说道,“不伤害懒惰?凭什么由你来决定!”
“我……不能说,可我已经答应了,如果懒惰不伤害我们,我们也不会伤害他的。”
“什么?!不伤害我们?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形,你觉得这还不叫一种伤害,一种逼迫?是他!把我们搞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这不叫伤害!难道叫施舍吗!!”
“我……”
“诶诶,两位,消消气。”
老许连忙跑过来,堵在了我们之间,并摆手让我们不要再说了。
“消消气,消消气。小琼,你跟我来。”老许将我拉到了一边。
这时,莫清言十分愤怒地将零件往地上一摔。说实话,我还没见他生过气,着实被吓到了。
“小琼,你给我说实话,你答应了谁?”
“我……”
“说!”老许也急了,我见他们如此,只好全盘交代了。
“我答应了雪姨。”
“雪姨?雪姨她还好?”
“雪姨她还好,就是刚才,你们找不到我的时候,其实是那个罗侍卫带我去见雪姨了。她看起来都挺好的,就是心情不大好。对了,她还给了我这个。然后她还拜托我,不要伤害懒惰。”
我抬起手,给老许看看那条细绳。他左右端详着,十分好奇地问道。
“这条小绳子是什么?平安绳吗?”
“雪姨说,这是一条代码,可以控制懒惰的机械。可是,仅用一次……”
“什么?!”这地坑就这么大,莫清言自然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只不过当他听到能控制懒惰的机械时,再也绷不住姿态了。
他们围在我身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边那条细绳。但在外表上看,它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绳子,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许,你见过这种形式的代码?”莫清言询问道。
“我没见过,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将代码实体化的。”
“到底是谁做的?真是让人头大。”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这个一定不是懒惰做出来的。”
“废话,那个家伙会留下这种东西?!唉,他现在还巴不得连这小姑娘也抓去。”
莫清言盯着绳子叹息道,可他刚一说完,就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们对视了两眼,他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就挠着后脑勺走开了。
“小琼,你别在意啊。”老许俯身在我耳边说道,“他现在有点上头,说话比较冲。放心,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其实我也有不对,我不该瞒着你们的。”
“没事,既然你答应的人是雪姨……欸,对呀,小琼,这么说,还真得感谢你呀!”
“啊?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的提醒呀!如果我们今天真的把懒惰打成灰,那以后后,怕是没脸面见雪姨了。她得恨死我们了吧!对吧,老莫!”
“……咳咳……”莫清言若无其事地走到大炮边。
“他懂,他懂。”
莫清言真的听进去了,他再次点开了大炮的系统,将它的发射模式选择为手动模式。这也就意味着,这台大炮不会立即发射,但很不幸,懒惰暂时安全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虽然我自己也很过意不去,毕竟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但既然答应了雪姨,我还是尽可能地能说到做到。
我疲惫地坐在石块上,仰望着那片血红色的天。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云不动了,光居然也不动了。
可就在这静寂深处,我的心却仍然无法安宁,它好像还在担忧与害怕什么。
“啊!!”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长空。我们几个同时站直了身,并纷纷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我的心一阵绞痛,担心的事情偏偏发生了。那个方向,是芙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