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凌菡，脑袋里只剩一片空白，所有关于姜熠辰的记忆，全都停留在十五年前，陌生又疏远。她胡乱扒了几口饭，又趴在桌子上暗暗赌气——自己真够没骨气的，全然被姜熠辰牵着鼻子走。

“喂！”

不知过了多久，姜熠辰已经换上一身浴袍出现在凌菡的面前。

“干嘛……”不知是困了还是乏了，凌菡显得无精打采。

“吃完了？”姜熠辰看她一眼，“赶紧回屋睡觉！明天一早，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谁？”

“唐丽雯。”

凌菡忽地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见……见她做什么？”一方面，凌菡害怕自己会在唐丽雯面前露出马脚，毕竟自己和她从小便相识了，装失忆没那么简单。二来，她的心中存有芥蒂——他总觉得姜熠辰与唐丽雯的关系不同寻常。

“让她当面跟你说清楚，我和她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并无其他。”姜熠辰一字一句地开口。

“没那个必要吧……”凌菡犹犹豫豫，更多的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

“有必要。”不料姜熠辰格外坚持。

“真没必要！”凌菡嘟囔着，“我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你现在立马娶别人，我也资格干涉。”

“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姜熠辰轻蔑地笑笑，“我只是不想无端端被人泼脏水。做过的事，我一定会认，没做过的，我也必须自证清白！”

“我又没说你什么咯……就算我不信任你，也不可能怀疑丽雯的人品啊！之前说那些话是开玩笑的啦！呃……对了！今晚我睡哪儿？”凌菡妄图扯开话题。

“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姜熠辰俯身靠近凌菡，“你分明是怀疑我跟她之间，有某种不正常的男女关系，难道不是吗？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不相信她，也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真是虚伪。”

“才不是呢！”凌菡涨红了脸，“我……”

“放心吧！我不会娶她的。”不等凌菡说完，姜熠辰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你明天随我一道去见她便是。”

凌菡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怎样接话。

“走。”姜熠辰甩了甩头发，顺势将凌菡从椅子上拉起来。

“去哪？”

姜熠辰冲着凌菡翻了个白眼:“这么晚了，你觉得我们能去哪？当然是回房休息？”

“哦。”凌菡傻乎乎地点头，又问，“我睡哪间房？”

“跟我睡。”姜熠辰答得直接。

“喂！”凌菡像是被吓到，猛地甩开姜熠辰的手，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休想动什么歪脑筋！”

姜熠辰摇摇头，只觉得十分好笑。

“凌菡，”他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这女人，脑子没毛病吧？！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莫非是觉得，我会对你感兴趣？放心！我不会碰你。你最好不要忘了，刚刚答应过我什么！在外人面前，我们依旧要维持之前的关系——哪怕是假装。张妈虽说来了好些年，但总归是个外人，你应该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活得累不累呀？”凌菡撇撇嘴，“在家里还要带上面具，处处提防着。活该你连老婆都留不住……”

“我可没想留你！”

“那你放我走啊!”凌菡挑衅地瞪着姜熠辰。

姜熠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情，很快恢复了往常。他淡淡地说:“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离开的，但不是现在。”

说完拉着凌菡的手朝楼上的房间走去。凌菡倒也很识趣，安安静静地贴在他身旁没有再出声。

回到房间，凌菡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中央，只摆着一张双人床，登时停住了脚。

还未开口，姜熠辰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开口：“你打地铺。”

“哈？？？”凌菡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圆了眼睛。

“你睡地上。”姜熠辰说完，褪下浴袍躺下了，只剩下凌菡傻愣着站在门口。

“我……”

“被褥在柜子里。”姜熠辰闭着眼随手指了指衣柜的上层。

“你！”

“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我要关灯了。”

凌菡看着姜熠辰一脸安逸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转身：“我睡沙发好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凌菡一边说一边迈开了脚步。

下一秒，她又被姜熠辰大力地拖回了房间，狠狠摔到床上。脸贴近柔软的被子，满是阳光的味道。凌菡倒也不恼，反而像是得逞一般“嘿嘿”笑了几声，随即钻进被窝，眨巴着眼睛看向姜熠辰：“呐！是你让我睡这里的哦。”

姜熠辰面色一凛，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凌菡抢了先：“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我要关灯咯~”

“好啊。”不料，姜熠辰只是轻轻一笑，关了灯躺到凌菡的身旁，侧过脸，幽幽地说，“一起睡。”

“你神经病啊！”别看凌菡嘴皮子厉害，遇事还是慌了神。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姜熠辰的一只手紧紧地摁住。

“放开我！”凌菡的脸上发烫，幸而姜熠辰关了灯，这才没发现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和你抢了！我……我睡地板还不行吗！”

“我改主意了。”姜熠辰又往凌菡的身边挪了挪，声音里带着几分暧昧，“既然你送上了门，哪有放走的道理？老实呆着，哪都不许去。”

“我拒绝。”凌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姜熠辰足足愣了三秒钟，接着大笑起来：“怎么？你想告我？”

凌菡赌气不出声。

姜熠辰松开手，转过身背对着凌菡：“快睡吧！已经很晚了。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他的这些话，倒是令身旁的凌菡泄了气——“我连这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赌气归赌气，凌菡依旧小心翼翼地躺着，并没有起身离开，在舒服的被窝与脸面之间，她显然选择了前者。

找了凌菡一整个下午，想必姜熠辰也累了，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一旁的凌菡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吗？或者是一场梦。她轻轻地侧过身子，不敢贴近姜熠辰的后背，又想离他更近一些，纠结很久之后，还是大胆地伸出了手，搭在姜熠辰的腰间。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耗费了凌菡大半的勇气，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紧张，生怕姜熠辰醒来，会粗暴地推开她。

听着姜熠辰均匀的呼吸声，凌菡渐渐放松了心情。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不真实，以至于她不敢睡去，担心一觉醒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不由得回忆起从前——她能记起来的从前。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小透明，成绩不好也不坏。都说老师只记得两种学生，要么是学霸，要么是学渣，恰恰像她这样的，没有什么存在感，老师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更不会格外地费心费力关注她。得益于此，她在课堂上倒也能光明正大的“开小差”，做的最多的，还是画画——画里全都是同一个人的身影——姜熠辰。

彼时，姜熠辰算得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家世好，长得也好看。暗恋他的，自然不止凌菡一个。

“我大抵是最不会被他注意到的一个。”想到这，凌菡自嘲地笑笑。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凌菡也曾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无解。喜欢上他只是一瞬间的事，无关其他。可能是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恰好也望向了她；也可能是考试那天，自己急匆匆地赶路，被他撞掉了手上的文具袋，他俯下身子拾起来的那刻；又或者，两人擦肩而过时，他轻声说出的那句“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