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陆柠子生气离校后，一连数天，都没有主动和杨昭说话。杨昭一来认为自己那天完成了黑板报的收尾工作，可算作将功抵过，二来担心再次受到陆柠子的斥责，三来脑海中时常浮现着柳筱的清新容颜，竟然也避着陆柠子，琢磨着等她哪天气消了再做计较。

因为陆柠子和杨昭不说话了，同学们察觉出两人貌似在打冷战，因为这种情况以往不曾有过，所以好事的都在私底下议论起来，但都猜不出个所以然。

一天早自习，陆柠子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入座后，打开课桌找英语书，猛然发现里面放了一封信。她好奇地掏出信来，打开看了看，却渐渐皱起了眉头，随手将信揉成了一个纸团。

同桌好友陈菱见状，笑嘻嘻地问：“又是哪个班的多情种？高三的还是咱高二的。”

“高一的。”陆柠子没好气地说，“现在的孩子，唉，不学好，早熟。”边说边朝只隔一个过道的杨昭瞄了一眼。

往常，她收到情书都是原封不动地退还给对方，今天心情不好，随手就给揉了。

陈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要说咱丹阳中学，长得漂亮的，往往没有你学习好；学习好的，往往没有你漂亮，看来你果真当得起咱丹阳中学跨年级大众情人的称号。”

“我哪当得起这个称号。”陆柠子故意放大声音，“真正跨年级的大众情人在五号楼呢。”

杨昭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睛却盯着课本，假装没听见。

后座梁海冒了一句：“五号楼不是高三么？我以前听别人说，高三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从不与外界打交道，有点像古墓派的小龙女，就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陆柠子瞪了梁海一眼：“想知道名字，自己不会去打听么？”

梁海吐吐舌头：“他们班的几个厉害角色也不许其他班的人去打扰她，我哪敢去自找麻烦啊。再说她是高三的，哪轮得到我们啊。”

陆柠子“哼”了一声：“有贼心没贼胆，算什么男人。”

梁海尴尬地笑笑：“陆柠子，说实话。同学两年，你对我可是越来越凶了。”

陈菱侧脸瞥了梁海一眼，没好气地说：“人家柠子每天为班级忙这忙那，可添乱总有你的份。不对你这号人凶，你还不翻天了。”

梁海不服：“嗨，我哪里添乱了？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陈菱杏眼圆睁：“我血口喷人？自习课的时候柠子管班级纪律。管得是谁？就是你这号爱起哄捣蛋的。”

陆柠子担心两人吵架，忙拉了拉陈菱的手。

梁海正要回嘴，右前方的潘路桥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得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满脸不服的表情。

上午化学课，古老师唾沫四溅地讲解完金属与酸的反应条件后，突然点名问陆柠子：“你来说说，在常温下，铜和硫酸反应生成什么？”

“硫……硫酸铜。”陆柠子脱口而出。

“你上课在听些什么？”古老师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金属的活动性我讲了几遍了？嘴巴都讲干了，还是没听进去。还副班长呢，就这么起带头作用的啊。”古老师昨天晚上搓麻将，输了很多钱，被他老婆狠狠骂了一顿，所以心情很不好。

陆柠子从小到大，从来没被老师这么训过，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古老师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连忙伸手示意陆柠子坐下，继续神侃他的金属活动性。

同桌陈菱悄悄塞给陆柠子几张纸巾。陆柠子接过来擦了擦眼泪，伏在座位上，把头埋在胳膊里，一声不吭地展示着自己的委屈。

下课后，陆柠子依旧趴在课桌上，身边围了几个安慰她的女生和几个看热闹的男生。

“呦，副班长平时训别人，这回也尝到被训的滋味啦。这叫礼尚往来。”那是童吉祥嬉皮笑脸的声音。班上就数他和梁海最爱捣蛋，没少被陆柠子训斥，不过梁海还是服陆柠子管的，而童吉祥经常要怼陆柠子。

一次自习课，童吉祥发出怪叫，纪律委员压不住他，陆柠子上前一把拎起他的书包，扔到了门外，并用犀利的眼光瞪着他。全场一片肃静。童吉祥灰溜溜地捡回书包，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但他失了面子，心有不甘，这次找到让陆柠子难堪的机会，他如何会错过。

听到“礼尚往来”这四个字，几个围观的男生都是抿着嘴笑了。他们没有哄笑。因为陆柠子平时助人为乐，且待人大方，这几个男生在围观中还是留了余地和底线的。

“童吉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陈菱扭头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儿没你的事，走走走，一边玩去。”文娱委员张雨菲朝童吉祥甩甩手。

“唉，你们就听不了大实话，我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陆柠子同学将心比心嘛。”童吉祥双手叉在胸前，没有走的意思。

“走，我带你出去透透气。”一个男生噌地站了起来，一把按住童吉祥的肩膀，把他往教室门口推。

童吉祥一看，原来是段博。他畏惧段博的拳头，也知道段博一直对陆柠子有意思，当下忙笑着说：“段哥，不麻烦你。我自己走。”说完，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

这时，有人将一张小纸条塞到了陆柠子手里。

陆柠子抬头一看，原来是杨昭。她一下挺起身子，嘟着嘴，看都不看，把小纸条撕了，揉成一团，扔还给了他。

陆柠子身边的几个女生都吃了一惊。杨昭尴尬地溜出了教室。以往两人相处，陆柠子再怎么闹情绪，也不会当众过于给他难堪。今天陆柠子丝毫不给杨昭留情面，这令杨昭非常尴尬。

“你很虚伪。”教室外的花坛边，段博挡住了杨昭，冷冷地盯着他。

“段博，你这是人身攻击。”杨昭与段博四目相对，脸色微微泛白。

“你不配喜欢柠子。”段博冷冷地说，“今天柠子挨批评，你都不敢上去安慰。童吉祥调侃她，你也无动于衷。有几次柠子放学后找你帮忙，你借口回家复习做作业开溜，结果却溜进游戏厅打游戏。”

“那是我和柠子之间的事。”

“柠子也是我的同学。我就看不惯你欺骗同学。”

“你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承受不起，你要是看不惯，可以去跟柠子说。”

“这个要你自己去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你如果输了，以后离柠子远点，如果你赢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插手你和柠子之间的事。”

“呵呵。你以为你是谁？”杨昭转身就走。

“就知道你不是男人。只会靠一张嘴皮子哄哄女生罢了。”段博嘴角闪过一丝蔑笑。

杨昭蓦地停下了脚步，转身说：“如果我赢了，你可说到做到？”

段博拍了拍胸脯：“我以人格担保。”

“行，段博，今天我们就做个了断。”

“好，有种，晚自习后，国道旁晒谷场见。”

却说古老师下了课，径直去了高二年级数学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了邹老师的办公桌上，叹了口气说：“今天火气一上来，把你的得意门生给训了。”

邹老师问清事情原委后，责怪说：“陆柠子平时这么乖巧，你都训得这么狠啊，她回答不出来，你可以下课找她谈话嘛。”

古老师露着被烟熏黄的牙齿，咧嘴笑了：“今天火气是大了点，等会你去安慰一下，她平时最听你的。”

“你呀！”邹老师用手指了指古老师， “悠着点，她要是想不开离校出走，别说学校找你问责，我都饶不了你！”

邹老师今年才二十三四岁，中等个子，外貌清秀，大学毕业分配到丹阳中学后就开始带陆柠子这个班，对同学们非常友善，私下里如同兄长对弟妹一般，对陆柠子这些一手提拔的班干部更是疼爱有加。而古老师要比邹老师年长五六岁，算是个老教师，加之性格因素，对学生们相对要严厉一些。不过邹老师和古老师私底下关系都很好，故而相互间可以直来直去地开玩笑。

吃过午饭，邹老师单独把陆柠子叫到办公室，笑着说：“上午古老师到我这里来自首了，他不好意思找你，叫我来向你说声对不起。”

陆柠子红着脸，没有吭声，低着头，两只手捏着衣角。

邹老师又正色道：“不过你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不该上课不听讲，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要是换做我，我也会生气。”

“对不起，邹老师，我下回一定认真听讲。”陆柠子知道邹老师一向对她很好，打心底很尊重他。

“你状态好我才不操心，听说你和杨昭闹矛盾了？”邹老师问。

“没呢。”陆柠子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就是不想搭理他。”

“你们同学之间的私事，我不想做太多干涉，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不过不要影响学习，好吗？”

“嗯。”陆柠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