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许久不下雨的原因，昨天一场大雨一直下到今日早才有停歇的意思，东天极刚下早朝，精疲力尽的书案后软榻上，望着梁顶的雕龙画凤发呆。

“皇上，喝口茶吧，”东天极为早朝的事情苦恼，朱铭看在眼里，心中也不好受。

“让楼玉宇来一趟。”东天极定定的盯着梁顶淡淡道。

“是，”朱铭犹豫了一瞬，才领了命转身出去。

太医属

外头正下着大雨，朱铭身批雨蓑撑着伞，冒着大雨前来太医属，守门的将士都下了一大跳，这么大的雨，还能让朱铭亲自前来，这是要找哪位太医，这么大排面？

“朱公公，”将士讨好似的，主动跟朱铭打招呼，结果朱铭目不旁视，直接无视他走过。

“楼太医可在？”朱铭来到楼玉宇院子门前，着急的询问这坐在屋檐下的綦豫。

朱铭对待楼玉宇可跟对待其他闲杂人等不一样，楼玉宇对东天极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存在，他自然要尊敬一些，再加上他个人和楼玉宇关系也是要好，自当以友相待，没有经过同意可不会擅闯楼玉宇的院子，他就冒着雨站在院外问到。

“在……在的，公公里面请！”綦豫很少能有跟宫中管事们说话的机会，虽然不怎么认得朱铭，但他可认得身为总管的袍服，虽然被蓑衣挡去大部分，上面吓人的花纹可还清晰可见。

“还麻烦小童帮楼太医准备一下，咱家要领太医去一趟旭阳殿。”朱铭来到屋檐下，雨蓑也不解，直接吩咐綦豫准备雨具。

“……公公您先往里坐吧，”面对朱铭的吩咐綦豫显得有些犹豫，却也不敢直接违抗，就想请朱铭进去看情况。

“咳咳咳，綦豫，谁来了？”楼玉宇早已起床，披着外袍正研读医书。

“先生，是朱总管！”綦豫怕楼玉宇在里屋听不到，特意提高了嗓门。

“咳，”楼玉宇整理好了衣裳走了出来。

“哎唷！太医，你这是着了风寒？”朱铭见楼玉宇脸色苍白，不由得担心了一起来。

“昨日去得意园垂钓，回来途中淋了点雨，不碍事，不知公公特地前来找在下何事？”楼玉宇来到桌前给朱铭和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不喝了，咱家还是奉圣上口谕前来接太医去旭阳殿，可照太医现在的状况……”朱铭怕楼玉宇折腾不起。

“我倒是不碍事，只是怕将风寒传染给圣上。”楼玉宇也不想耽误事，东天极突然召见他必定事遇上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他这个“狗头军师”都应该过去看一看。

“太医真的可以？”楼玉宇对朱铭而言也是“自己人”，朱铭可不忍心看着“自己人”受这份累，他觉得东天极知道楼玉宇是这副模样也不忍心让楼玉宇来回折腾。

“朱公公不介意就好。”楼玉宇强提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他也不想让朱铭觉得自己柔弱得像风一吹就倒。

“咱家哪敢介意，皇上也不会介意，那就有劳太医同咱家走一趟了。”朱铭手上拂尘给身旁人拿好，自己亲自上前扶住楼玉宇。

“先生……”綦豫担心楼玉宇的身体，拉了一下楼玉宇的衣袖。

“不碍事，你家先生又不会死久病床前的药罐子，只是一点小小的风寒，倒是你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走。”楼玉宇温柔的揉了揉綦豫的脑袋，便示意朱铭继续往前走。

“太医对这小童可真是爱护有加啊，”朱铭不是要评价楼玉宇什么，他只是怕楼玉宇太重感情，让敌人抓住了软肋。

“公公大可放心，在下只是觉得他心性纯良，在这深宫中也是难得一见，就想保他个周全，却也不至于成为我的软肋。”想要抓住楼玉宇的软肋可没那么容易，他可是把自己的软肋保护得好好的，大不了不过是鱼死网破，这点最起码的信心他还是有的。

“咱家倒是放心，太医的为人处世，只是心中不安，提醒一句罢了。”朱铭说着从车里翻出一件披风，轻轻的为楼玉宇披上。

“多谢公公，”楼玉宇风寒初染，吹着小风确实有些难受，故此没有推脱，而是向朱铭道了声谢，裹好披风后又道：“皇上着急着把我叫过去，可是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事？”楼玉宇烧了一夜，未能多加关注政事。

“今日司马坤又向皇上施压，要立后，薛丞相推荐齐语，司马坤不快，和丞相大吵了一架，”朱铭将今日朝堂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楼玉宇。

楼玉宇心神领会的点点头，心里有了个底。

旭阳殿

朱铭把楼玉宇带入大殿自己就出去了。

东天极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弹跳了起来，发现楼玉宇脸色苍白，身上还比平时多了一件披风，英俊的面庞上不由自主的多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这是……”东天极忍不住就想调侃一下这虚弱的模样的楼玉宇。

“昨日钓鱼回来淋了鱼，咳咳，”楼玉宇也没想到会被莫承欢说中，从前他是连喷嚏都少打的人，更别说染上风寒了，那些年在外游历的时候，多少程风雨他不是一样淌了过来，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不曾想，在苍雷带了这一年多，一场雨就把他打倒了。

“不是去婵心苑避雨了么？”东天极回到了座位，又趟下，双眼无神的盯着梁顶，语气有些酸意，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东天极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试探。

楼玉宇颓然一叹，无奈道：“你能别让你的人死死的盯着我么？”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程序，但总是被人盯着的感觉真是很不好受。

“我的人也只是跟着楚洛洛偶然碰上了你，总是盯着你这个木头人我的人也会觉得烦，每天不是在读书就是在读医术，”东天极的眼线遍布众多，特别是燕京，遍布每一个角落，有时候突然发现有什么值得报告的消息就会汇报一声很正常，楼玉宇身边的人，他很早就撤了。这件事他必须要解释清楚，不然让楼玉宇以为他还不相信他就不好了。

“东天极……”楼玉宇欲言又止。

东天极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楼玉宇，枕着手臂安稳的躺在躺椅上，幽幽说道：“有什么就问吧。”

“莫承欢身边是不是也有你的人？”如果说东天极不信任他，他可以理解，毕竟他始终是“外人”，但莫承欢不同，莫承欢事他的恋人，为了他的理想她付出了自由的代价，他连莫承欢都不肯相信，那又让跟随他的人怎么去信任他。

“不管你信与不信，你身边的人我早就撤掉了，至于承欢，她身边的人不能撤，这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你不一样，你能保护自己，但承欢不同。”东天极不屑欺骗楼玉宇。

“我相信，也能理解，但她不一定能够理解，”现在莫承欢和东天极的关系已经接近冰点，如果这件事再被莫承欢发现，怕是会让他们的关系拉倒决裂边缘。

“我怕希望她能够理解，却也不期望她原谅。”东天极无声的发出一声哀愁的叹息，他也知道他与莫承欢之间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但他并没有合适的机会去修补这道创伤。

“你就一点也不怕？”楼玉宇看到东天极和莫承欢如今这幅下场，很是揪心，可又无能为力。

“怕！我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场面，我就害怕的全身发抖！”东天极坐直了身子，深处微微发抖的双手：“可我无能威力，我没得选！我当初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在还没遇上她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苍雷的江山，苍雷已经容不得我再花费时间去修复和她之间的情感……”东天极双手掩面，颤抖这将悲伤忍回了肚子。

楼玉宇耳光躲闪，不在去看东天极他实在事不忍心看到他这个样子，东天极与莫承欢本不是一对天下无双的璧人，到头来却要面临不能再坦然相对的结局，这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我看到了和她的未来，你若是我，你回在怎么做？”东天极很迷茫，他与莫承欢的关系令他走入了困境，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局，他明知道出口在哪，但迷宫的深处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拉扯他，他贪欲大，已经不想走出这座迷宫了。

“我不是你，永远不是，而你也永远不会是我，即使是我在这个位置上，我选择的也会是美人，你不管在哪个位置，选择的都会是江山。”楼玉宇看了这么多，现在也能明白，其实东天极选得没有错，东天极错的事产生了贪念，他谋划着他的江山还妄图拥有美人相知相伴。

“是啊，我们就是我们，即使是互换了身份，本质上你还是楼玉宇，我还是东天极，这个永远无法改变，所以说，选择一旦决定，哪就只能将错就错到底，”东天极便是早就知晓这个事实，才会放任事情走向极端，而坐视不理。

“你是不是一早就预料道了这一切，你认为既然你已经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就只能努力的护她周全？”如此认为也未尝不可，其实东天极对事情走向一直都看得特别准。

“我没有那么厉害，我若是早早预料到这一切，当初就不会选择让她进宫，当初只是单纯的想让你护她周全，”当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也在怀疑他自己，他怀疑自己也许正是楼玉宇想的那样，明知道这么做不会有好结果，却还是一意孤行。

“你想怎么对付司马坤？”楼玉宇沉默许久，不想让这个话题在继续下去，他想摆脱那些无谓的悲伤，现在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回味悲伤。

“司马坤？这只老狐狸现在已经对我有所怀疑，直接对他动手，恐怕回被他抓住把柄，我就是想偷偷惩治一下他，”东天极本来也没想太多，他只是在朝堂上被司马坤激怒，心中不服，想小小的报复一下，就像个孩子打架输了就想找家长帮自己讨回公道一样，如此罢了。

“这件事你找错人了吧，”朝堂上的事情他一时插不上手，后宫的事他也不好过度干预，怎么想这件事都不应该找他，原本来之前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要是他知道东天极一开始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来找他的，他事绝对不会拖着病体来旭阳殿的。

“我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主意呢，”东天极的意识里早就把楼玉宇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人，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是习惯找来楼玉宇，却没想到楼玉宇根本不会为他这点小孩子脾气出手。

“我能又什么好主意，若是大事就算了，你这根本就是闹小孩子脾气！你找别人吧，”楼玉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东天极根本就是把他当成打杂的了，大事不用自己动手，鸡毛蒜皮的小事全落到他身上。

“你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交给谁呢？”在被楼玉宇拒绝以后，其实东天极心里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他想让楼玉宇再确认一遍，这样以来就能保证他的计划万无一失。

“莫承欢，你可以趁这件事跟她多联络感情。”楼玉宇不知道东天极的想法，他只是把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倒是一举多得。”东天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到东天极煞有其事的样子，楼玉宇更来火了：“你就是为了这个让朱铭大老远冒雨过来找我过来？”

“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是为我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决定！”东天极心满意足的再次躺回了去。

“懒得跟你在这里鬼扯，我身上带着风寒，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一气之下行礼告退。

“好，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好好休养吧，”东天极莞尔一笑，道别了满腹牢骚的楼玉宇。

看着楼玉宇负气离去的背影，东天极不正经的表情逐渐的阴沉了下来，眼中似升起了一片迷雾，将他的情感和自我都深深的隐深不可测的迷雾里……

世人都觉得楼玉宇，他也是如此，世人怕楼玉宇，是因为楼玉宇深不可测的城府和不可揣摩的心神，可他怕的是楼玉宇的一双眼睛，说他是真理之眼也毫不夸张，楼玉宇总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楼玉宇说怀疑得一点也没有错，很多事情在最开始要选择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遇见了部分结果，他明知道那样的结果是不堪的，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做出了选择，就像两条路摆在自己面前，一条是平坦大道，平淡而繁琐；一条通往高不可攀的高山，但山后面是万世荣华，他虽然遇见了登山的劫难，却还是执意选择了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