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司马聪直接来到了长乐宫。

“主子！司马聪在门外！”朱渺一脸惊魂未定的跑进来。

“快快请进！”楚洛洛料到司马聪会找她，但也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找来。

司马聪一进门，楚洛洛便已经跪好了。

“实话实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司马聪古井无波的声调听不出任何态度。

“丞相责罚奴婢吧，”楚洛洛对司马聪动用了一些心思，用一句话表明了自己，护主，既不敢吐露事实，又不敢欺瞒司马聪的矛盾。

“你！”司马聪作势就要打楚洛洛，朱渺甚至都做好了为楚洛洛挡一巴掌的准备了，司马聪的手却在半截停了下来。

“算了，”司马聪袍袖一甩，收了本要落在楚洛洛脸上的手掌，他明白楚洛洛的意思，没有司马仪的授意，仅凭楚洛洛怎么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来。

“你要是我亲女该多好！”司马聪眉头紧锁，一脸惋惜。

楚洛洛继续低头，心想，她何尝不想，她若是司马聪亲女，哪还会给东天极谋算的时间，她一定会及时发现，并将东天极完美的计划扼杀在襁褓之中。

“你随老夫走一趟吧，”司马聪要去看看他那不成器的亲女了。

司马聪进入瑞华殿一向是畅通无阻，久而久之，自然也没人敢挡司马聪的去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子也很是畏惧她这位父亲。

殿内，司马仪正训斥静妃，完全没注意到司马聪进来。

“忙着呵斥这些废物，不如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这件事怎么解决！”司马聪沉声道。

“父亲……”司马仪转身跪迎司马聪。

“父亲您怎么来了……”司马仪害怕自己闯祸的事会遭到司马聪的责备。

“这件事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司马聪泰然自若的安坐在大殿正座，面无表情的看着座下的司马仪冷声质问道，完全没有让司马仪起身的意思。

司马仪娇躯一震，不敢应答。

“你错在一开始就不该想着对陆婉娟动手，”司马聪本想继续教训司马仪这个蠢货，但是转念一想应该也是浪费时间，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算了，就到此为止吧，半年内你就不要再有任何想法了，家里也不会再给你提供任何帮助，包括金钱上……”司马聪对司马仪恨铁不成钢，但又不忍心太过责备于她，那毕竟是他心爱的女人留下的独女。

“父亲！这都是楚洛洛的错！与女儿无关啊！是她搞砸了这个计划！女儿原本可以杀掉陆婉娟的！本宫一开始就觉得你有问题，如今一看更是可疑！怕不是早就投敌了吧！”司马仪一听到司马聪责备的话，心里立马就慌了，连忙推卸责任。

司马聪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本以为司马仪会承担后果，那至少表示她已有悔过之心，总算是有了一些长进，就算是这件事造成了一些损失，却也可以接受，他没想到的是，司马仪不仅没有丝毫悔过之心，甚至还想将自己的过错推给别人，他这个女儿简直是无可救药。

司马聪起身走到司马仪面前狠狠的给了司马仪一个耳光，怒发冲冠骂道：“你当为父是猪脑么？为父说过动陆婉娟就是一个错误，你竟将为父的话当做耳旁风？！若不是你愚蠢至极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陆婉娟动手？！你还妄想着杀了一个陆婉娟东天极的心就能回到你这里？！异想天开！不知死活！”

司马聪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又掀翻了桌子：“洛洛，你是否提醒过这蠢货，陆婉娟不该动？！”司马聪虽然不是很了解楚洛洛的性格，但一楚洛洛的聪明才智，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楚洛洛低着头害怕得说不出话。

“你知道因为你的一时冲动，我们损失了多少暗线么？！”司马聪每一个字眼都咬着牙帮子，一想到那些损失，他便忍不住心疼。

“失败了，便找个替罪羊顶上便好，父亲何必如此动怒……”司马仪虽然从小到大惹了不少祸，但司马聪从来有这般大发雷霆，因此她对司马聪的怒火感到十分的不解。

“住口！”司马仪的话无疑就是雪上加霜，于是司马聪又给了司马仪一个耳光：“你竟到现在还不知悔过！从今天开始就禁足在瑞华殿吧，接下来的事情由为父接手了。”司马聪对自己这个女儿算是彻底绝望了，现在他和保皇派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他怕是没有精力再分出来为这个蠢女儿收拾烂摊子了。

“父亲！”司马仪无法接手这样残酷的惩罚。

“司马家不会再为你的愚蠢付账，你进宫这些年光是白白消耗了司马家的人力物力，到头来也没为司马家做出任何贡献，到头来别说和洛洛一样能干，你竟连一个方萍都不如，就算家中长老毫无怨言，为父也早已厌倦了，你若是真的想为父尊重你一些，就乖乖的禁足吧，”司马聪已经决定放弃司马仪了，对他而言，从这一刻开始，司马仪就已经与弃子无差别了。

“大人……”楚洛洛理当出来劝告。

”不用再劝我了，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语毕司马从袍袖一甩，离开了瑞华殿。

楚洛洛回头看了失魂落魄的司马仪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这就是司马仪应有的下场。

司马仪目送司马聪离开，才缓过神来，怨毒的目光像两支利剑几欲刺穿楚洛洛的身体，从那一刻起，司马仪也认定了这一切都是楚洛洛计划好的，楚洛洛的目的就是令她父亲对自己失望，好从中得利。

“楚洛洛！！”司马仪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楚洛洛的名字就在齿间研磨着，仿佛如此一来就可以把楚洛洛的骨头给咬碎。

陆婉娟被行刺意识，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调查中，哪日行刺和帮凶的宫娥内侍经过刑察院几番审讯后，终于有一个招架不住开了口。

旭阳殿

“回皇上，据此宫娥所言，幕后指使应为楚洛洛，”刑察院将案件的奏折交给朱明，再由朱明转呈给东天极。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线索，”东天极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问着。

“回圣上，确实还有其他线索，不过这个事情您最好还是跟院长见一面。”朱明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东天极。

“不见，查！告诉他朕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继续查！”东天极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司马仪，怎么在宫里这么些年了，怎么也不长半个脑子，都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怎么把责任推给楚洛洛。

那楚洛洛心思千回百转哪里是她一个司马仪能够轻易抓住把柄的，恐怕在计划的最初，楚洛洛就已经着手撇清了一切。

“遵命，”朱明低头领命，又微微抬起头，似有话要说。

“怎么，”东天极从小在朱明身边长大，自然也能看出朱明有话要说。

“皇上是准备救这楚御秀？”楚洛洛也是司马仪的人，正常来说她们既然已经打算推楚洛洛出来顶罪，他们就应该顺水推舟才是，但看东天极的意思，似乎是不准备对楚洛洛动手。

“楚洛洛另有用处，”楚洛洛可不能死。

刑察院查出陆婉娟的刺杀跟楚洛洛有关的奏折传给东天极后，宫里很快就传遍了，此消息一出，那些平常黏在楚洛洛身上的苍蝇，便开始对楚洛洛避之不及。

楚洛洛看着自己冷清的院子，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子闷气来，以前热热闹闹的时候，自己嫌扰了自己的清净，现在安安静静的自己又觉得冷清，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脾性有些难伺候了，连自己都猜不准自己的心思了。

“主子……有客到……”朱渺的表情有些奇怪，看是来了不该来的人。

“先请进来吧，”看朱渺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出来这个人的身份，但不管怎么说总是要见上一面的，不然怎么知道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洛洛也做好了笑脸相迎的准备，却还是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垮了下来。

“怎么，不欢迎我？在这个时候能来看你的人，你不应该感恩戴德，笑脸相迎么？”齐语盈盈笑意中透着一股森然的阴郁，与往常那个清清冷冷，淡然如贡品清茶一般的齐语截然不同。

“既然宁妃娘娘都看出来了，那还请回吧，”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现在的她真的是不想多看齐语一眼。

“哦~”齐语眉头一挑，故意拉长尾音，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楚洛洛继续说道：“看你的表现，想来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楚洛洛的预感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传闻。

“楼玉宇真是个特别的人，对承欢是这般，对你亦是如此，”齐语轻声娇笑，笑得意味深长，笑得极带讽刺。

“楼太医一直是一个特别的人，娘娘有机会也可以召楼太医到流烟宫一叙，让娘娘也体验一下楼太医的特别之处，”齐语尖酸刻薄的也并没有让楚洛洛恼羞成怒，相反她平静如常顺着齐语的话题，将齐语也绕了进来。既然齐语想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她自然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可不能自己脏，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拉别人下水。

“楼太医倒是常到我那流烟宫，但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怕是他的过人之处只单单给了你一人。”虽然齐语没有预料到楚洛洛会这般平静，但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之人，这点小场面她还是能够应对自如的。

楚洛洛看着面前的齐语，忽感一阵陌生，以前她从觉得齐语像只人人揉捏的小猫，现在的齐语更像是一条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眼神阴冷，笑里藏刀，全然没有以前的端庄秀丽。这让她也不禁感到惋惜。

楚洛洛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楼玉宇说得话，你真的都听懂了么？”

齐语阴恻恻的笑脸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淡漠：“你们说的我都懂，而且一直都懂，但我想的你们又懂得几分？”

楚洛洛一时语塞。

“你们与我不同，大家都有不一样的身份，经历也自然不同，考虑的事情自然也不一样，正如楼玉宇和东天极，他们对待承欢的态度也不一样。”

“东天极自傲，自幼生有一颗帝王之心，他虽然深爱着承欢，但他也深深爱着苍雷的人民，而楼玉宇生性洒脱，他自由自在不受束缚，他没有背负任何重担，自然也更豁得出去，比起东天极那自私的宠爱，楼玉宇无私的守护更合适承欢。”

楚洛洛看着齐语，满腹疑虑。

她原以为齐语之所以愿意跟她们合作仅仅是因为对东天极的因爱生恨，但按照齐语这番话，却不仅仅如此，她对东天极有恨，但单单是恨还不足以令她丧心病狂，在现在看来，她能不顾一切反抗东天极更多的是出于对莫承欢的爱。

齐语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确不仅仅只是恨东天极，相反的是，我现在根本没有把东天极放在眼里，当今世上能让我在乎的唯有承欢。”

齐语每当提到莫承欢，眼中的柔情总是暖入春水。

“我在齐家是庶女，说才比不上嫡亲二哥，说德比不上大姐姐，相貌在家中也是中庸，本身是注定要平淡过一生的，我这一生错在我不该贪玩，在东天极来到我家商议时好奇的去看了他一眼。”齐语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我活该，我是被他身上那股帝王光彩迷住了双眼，可是这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错，他既然接纳了我，为什么不能一直接纳，为什么连你连陆婉娟也能得到他的温柔宠爱，而我却被他宛如破履的弃在一旁！”

“因为我们要的不一样，我没有活路，哪怕是赐我无上荣光，我也把握不了多久，陆婉娟更是不同，她毕生所求也不过是荣华富贵，平安喜乐，我们没想要他的情意，我们要的东西，他给得起。”楚洛洛以前不懂，可是现在的她怕是也能有一些体会。

正如她对楼玉宇的情感，起初只是觉得这人有趣，后来又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光彩，让她忍不住想靠近，然后她靠近了，又想抓住。情感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对世俗的追求也许有尽头，但对情感的追求却是无知无尽的，得不到的时候想得到，得到了就想绑在身边，绑在身边不够，总是恨不得将对方装进贴身处口袋，不让对方有任何机会离开自己。

“可是这些东西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一切都不可能有退路了，她不可能像没爱过东天极一样平静的对待自己对东天极的感情，与其让她回到过去，每天去面对东天极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倒不如死了干净。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与司马仪合作她到底能得到什么？与东天极同归于尽？还是说想拼自己一命，留在司马仪身边给司马仪致命一击？

“我要让承欢自由，让她随心所欲，畅游天地。我要瑜嫔消失，让她以她自己的身份活在外面的世界！”

楚洛洛被齐语的话震住，久久不能回神。

“你是想让莫承欢假死偷运出宫？”要让瑜嫔这个身份消失，只有死，想让莫承欢自由自在那便是让她出宫。

“没错，连同楼玉宇一起。”

楚洛洛又怔了怔，喘了一口出气才勉强平复心情。

“就这样吧，”楚洛洛一直以为自己心智无比坚定，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齐语打动。

“我原本会拒绝你，但现在……我会全力帮助你。”齐语所说的结局她也很喜欢，她也想让楼玉宇得到他应有的快乐，像楼玉宇这样清风霁月的人不该困在这座肮脏的地狱里，就让她们这些肮脏的人烂在这里吧，干净的人就应该活在干净的风里。

楚洛洛送走齐语后，立即让人给司马聪传话，与此同时，楚洛洛也在为不知道如何面对楼玉宇而烦恼。

东天极坐在无人的大殿之上，朱明为他奉过茶便出去了，大殿里空无一人，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个人影，来到东天极耳畔，对着东天极耳语了几句。

东天极冷笑一声，沉稳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终于……要开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