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悠悠地把自己洗干净，湿湿嗒嗒地走到茶母流域身侧，安安静静地坐下。只是这周围真的太过寒冷，我忍不住牙齿打颤，浑身哆嗦。
“老爷，有点冷，您觉得呢？”
“过来。”
我可不敢，我搓了搓手掌，哈了口气：“我这浑身都是湿的，怕把您的衣裳也弄湿了。”
“即是如此，那你便去将那里擦干净。”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刚刚我去玉峰的时候，身上听魂尊者的口水拖出来的水印子。看着千里冰封，万里晶莹，这个水印子确实有点违和，可是我此时都是这番模样，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呢？
我不敢支声，挪到口水印子的地方，拿着衣裳一角慢慢擦着地。不知为何，此时鼻头一酸，我竟然红了眼眶。
曾经的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使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爹也会花钱给我买下来。现在我的狼狈不堪，为了苟活对别人言听计从。
“下等人……”
茶母流烨方冰冷的话说出口，我忍不住红着眼瞪着他：“我不叫下等人，我有名有姓。”
“名姓重要吗？”
“很重要，它若没了，我便不知自己是何来由。”
“你的来由与下等人一般无二，正是如此，你便不必再去探个究竟不是吗？下等人一生浮游，即是浮游，朝生暮死，你的知不过是日月更替罢了。”
“老爷，我唤你一声老爷，是因为即使浮游之命，我也想要耐心的活下去，用我的名姓活下去。”
“这般如此，倒是让本尊想起了一个人来。她是仙，有仙的机缘，却无法掌命改运，若不是昔日许了她命运无忧，本尊也不会散尽仙魂。”
茶母流烨嘴角竟然扬起了一丝笑意，参透不了他的笑意，我也不想掌命改运。
“你不是最强的王者吗？不能替他人掌命改运吗？”
“最强的王者？”
茶母流烨冰冷的眸子看向了我，让我有点害怕，我本是不愿意这般与他说话的，但是有些时候委屈到了极致，便会没了理智。
“谁能奈何天道？”
“没有人，所以您是遭天谴了吗？”
茶母流烨哈哈一笑，这笑声透着几分自嘲，我恨不能赏自己两个嘴巴子。
“来回生湖界聚魂这般久了，倒也没想本尊是遭天谴了。”
“可是您还健在，说明您能与天抗衡的。”理智起来，我便开始溜须拍马。
他好似不吃这套，又收敛了笑意：“你是何名姓？”
“钟灵，钟灵毓秀的钟灵。”
“那你方才流的是何眼泪。”
“啊？”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不是个爱哭的人，觉得女儿有泪不轻弹，既然他问了，我便答：“一把辛酸泪。”
“钟灵，你过来。”
都已经好些时候没人叫我的名字了，我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大仙亲切了些，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蹭了蹭，我小脸一烫，有些难为情的躲开他的触碰。
“辛酸泪，不如送本尊一滴。”
这个怎么送啊，又不是说哭就哭的。
“我……我尽量挤挤。”还能怎么办，在这里他便是我的天了。
“无妨。”
茶母流烨说完，只见他掌心处出现一道漩涡，我感觉脸皮都要被这道漩涡给吸掉了。
“哎哟，我的脸。”一阵火辣辣地疼，我忍不住嗷嗷大叫。果真这个腹黑男还是那个腹黑男，方才的亲近之感荡然无存。
“老……老爷，您是要扯下我的脸皮吗？求求您，可不要动我的脸啊。”我真的很害怕成了个没脸的人，想我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可不能有啥闪失。
“好了。”他看着掌心的一滴清泪，轻声说道：“今日取了听魂尊者一魂，再去人间取一滴痴情泪，便能去太平轮界了。”
“你们神仙也很喜欢打打杀杀吗？”我实在不想看到血溅一身。
“若不杀他，本尊的残魂便回不来。”
“可是您少了魂也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是吗？钟灵，你的一生太短暂了。”
“好的吧。”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说完便不再言语。
不多久，玉如意开始透着阴森绿光，我擦着地面口水印的手停了下来，慌慌张张地跑到茶母流烨身旁坐了下来：“老爷，咱们不会要被这个听魂魔头拉出去吧。”
“你去刺穿他的心脏。”
“什么！”我又慌忙起身，继续擦地板，口中碎碎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你若是不去，本尊与你便会被炼化。”
“老爷，您能自己去吗？我真的不敢杀人。”
“倘若本尊今日能动手，何须带你来？”
“您为何不能动手。”
说话间，只见茶母流烨胸前出现一把利刃，利刃如同这玉如意一般，晶莹剔透，他握住剑柄，一件向我刺了过来，我闪躲不及，以为要命丧黄泉了，但是出奇的，我发现利刃给我一个透心凉不假，但我安然无恙。
“您杀不了人？”
“本尊近不了心。”
“为何？”
“生而无心。”
“您的心呢？”
“天道处。”
“那您怎么不给他一剑封喉算了。杀人又不一定得扎心，还有很多方法呀，比如说断肠割胃啊，反正我们在人家肚子里，捅哪里听魂尊者都是死。”
“心脏是听魂尊者的命门所在，你在外面根本杀不了他，所以本尊将你送了进来。”
原来是这样。这个听魂尊者到底为何要会听魂术啊，这下好了吧，倒霉了，害她也倒霉。
“那那那，他的心脏在哪里？”
“那儿。”
玉如意的玄关已经开了，我透过孔将眼前的景象看得分明，好黑好小的一颗心啊，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刺上一刀。我甩甩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血腥了。
“老爷，您的刀呢，我去试一试。”就当自己摘了一颗熟透了的葡萄吧。
茶母流烨将利刃递给了我，我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回头向他点了点头，啊的一声便冲了出去。
一刀下去，哐当一声，小心脏纹丝不动。
我疑惑地回头，玉如意已经关了门。这特么是在逗我呢，难道他抛弃我了？因为我力气不够大，桶不穿听魂尊者的小心脏？
我趴在粘稠的心脏上，感觉听魂尊者内脏都向我甩了过来，像是我抢走了它们的宝贝一样。我吓得死死扣住一个血脉，生怕自己被甩出去，掉进了大肠里。
正在生死攸关之际，玉如意飞身而来，白光万丈，入了我的身体。我瞬间感觉浑身都是劲儿，一刀子插在了“小葡萄”上，“小葡萄”发出滋滋声，转瞬间，又是一轰，我被炸了一脸血肉模糊。
玉如意不知何时已从我的体内出来了，它的门也跟着开了，茶母流烨站在门口，手中的漩涡又出现了，此时我看见原来”小葡萄“处一丝金光入了他的掌心。
我连滚带爬地顺着一个黏糊糊地东西上爬进了玉如意，不管不顾地一路狂奔，一头栽进玉峰下的无风泉。我杀人了，而且是个素未谋面的人，我需要静一静。
可是当我感知到手中还有一把利刃，我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将剑扔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无风泉的冰冷竟然温暖了我，让我抬不起沉重的眸子，在满心恐惧中深深睡去。
等我醒来，天地间已经换了一种颜色，我身上的锁身术也解除了。
“老爷，这是何处？”
“人间。”
居然是人间。我站在树林子的小路上，一脸期待地看着茶母流烨：“那这里离中国远吗？”
“远。”
“走过去要多久呢？”
“如若是本尊约莫需要一百载，如若是你，恐是要走上万万载了。”
“老爷，咱们能打给商量吗？如果以后只要上了一百年这个数，您能别告诉我好吗？”每次都是看到希望又破灭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受。
“……”
“那我们来人间作什么？”
“取泪。”
“什么泪？”
“痴情泪。”
“那去何处取？”
“这便要看你了。”
“老爷，您长得这么好看，在人间找个夫人肯定很容易，到时候她对您爱得死去活来，不就可以给您痴情泪了吗？”
“……”
“老爷，人间可是个好地方，您在此处安家立业，过那么几十载带烟火的日子岂不是妙哉妙哉也。”
“钟灵，你能活多久？”
“啊？”我瘪着嘴：“我今年二十二岁，长命百岁的话也只能活七十八年了。”
“那如果本尊找个十六岁的夫人，你岂不是就要客死他乡？”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他要是娶妻生子了，那我不就回不去了。
“别别别，我觉得您就适合露水姻缘，尝尝味道就行了。情情爱爱这种东西，不适合您这把年纪，伤神又伤身的。”
“……”
“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好久没有吃过香喷喷的饭菜了。回生湖界的食物真的一言难尽，如果不是求生欲作祟，我才不会去吃那种东西呢。即使在那边下馆子，吃的也就是些这草那草的，还是生的，运气好吃了个好的酱还能勉强入口，运气不好，一口下去都会卡在喉咙口。
“……”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啦啦啦啦啦啦啦……”山好水好人间好，有吃有喝有小调。
小镇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此处已是祥云客栈。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我怕茶母流烨吃个饭就走，忙拦在他身前当了个代言人。
“好的好的，二位里边请。”
“好叻好叻。”我一马当先，大剌剌地坐在了一把木凳上，方桌上干干净净，我忍不住趴在上面，感受着上面的地气。
“看二位的打扮，不是本地人吧，可是从九十九界中来贵客啊？”小二给我们端茶倒水。
茶母流烨还是古装美男子，只是一言不发，而我穿着冲锋衣，牛仔裤，登山鞋，顺便对九十九界一无所知，却曾经在里面苦不堪言。
“您说的九十九界是何处？”我也想探听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