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仗尔。”仗尔闻声望去，远处的男子正兴奋地踏着大步向她走来。

廉孑穿着一件黑色休闲卫衣，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衬得他的腿更加纤长。五年过去了，他的样子还是没怎么变，听说已经结婚了，却依然是当年引得无数少女爱慕的帅气模样。

“听说你考上了T大，想不到在我历史课上侃侃而谈的小姑娘竟是个理科生料子。”廉孑笑起来很好看，融着关切和骄傲，好像仗尔不是仅与他有过一年师生情分的学生，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挚友。

仗尔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她和廉孑并不算熟，若论当年的情分，她充其量也只是众多14岁花痴少女中的一个罢了，但现在，所有的伤感都因面前这个人的一笑而被治愈。

“廉老师，真是，好久不见。”她赶快接上话，为了让气氛不要太尴尬，她满脑子搜寻当年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可以聊得起来的话题......等等......确实有一个。

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心地抬起头望着廉孑那张英俊的脸：“廉老师，我记得我毕业时有盆花放在教室窗台上忘了拿走，听郑莱说被您收养了？”的确，她在高一回来时听郑莱说起过，奈何那天廉孑并不在学校。

“是啊，你们毕业时走得匆忙，好多东西就扔在了教室里，我跟着学校德育处去清教室时仔细看了看，怕你们忘了什么重要东西......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这盆花，我看养得很好，花盆上还刻了几个字母像是两个人的名字缩写，应该不是故意丢弃的......上次教师节郑莱来我办公室看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你的花，走，和我去办公室把它取走吧。”

郑莱真是个细心的女孩，仗尔犹豫了几秒钟，随即点了点头。“好，真是麻烦廉老师帮我养了这么多年。”

廉政的办公室没有太大变化，干净整洁。

“怎么样，闫炎和姜笙成了吗？”廉孑少有地表现出小男孩的八卦神态。

仗尔刚喝了一口廉孑给她泡的茶，差点一口呛死过去。

“哎我跟你说吧，你们班里当年那么多对，明着的暗着的，可我就看他们俩能成。”

仗尔很蒙圈，郑莱在那一届学生里算是和廉孑私交最好的，廉孑到底是什么眼神才会把姜笙和闫炎yy到一起去的？

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人，学会的东西多了，天生原始的也就少了，多数男人在职场里左右逢源，学会了太多的说话技巧，早就不如女人直觉敏锐了。果然啊，不管男人在事业上学术上有了多大的成就，八卦这方面，永远是没天赋的。

从H中出来，仗尔将花盆小心地端在手上。白色的花瓣柔软娇嫩，其下的绿叶也充满生机。“我看养得很好。”回忆起刚才那番对话，仗尔不禁被逗笑了，廉孑真是给自己面子啊，自己不是个善于摆弄花草的人，也没有这种风雅的闲情逸致，都是一时兴起才会浇个水，初三最后一次见这花时它已经干枯了大半。

她轻轻摩挲着花盆上刻下的字母“ZE&WC”。

她至今不知花的品种是什么，当年她和尚文尘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看见城市园林在更换校门口的花草。多数还是活生生的，花草何其无辜，人的喜好从来不会从一而终，相反，他们变化多端，一旦厌倦了，就会彻底铲除，换成新的。

那一片花里，只有这株被连根拔起，仗尔很喜欢它纯白色的小花瓣，就和尚文尘找了个花盆养了起来，还在花盆上刻了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你可别怪我，以前都是文尘给你浇水的，他现在不在了而已。”仗尔轻轻地说。

分手以后，尚文尘算是彻底不管它了，而仗尔记性不好，又和尚文尘赌气，总是把它遗忘，这盆花就沦落为了孤儿。

拿完烟，仗尔走到地铁站旁边的草坪上，她有件事，在美国的时候就想做了。

把烟和花盆放在一旁，她又往草坪里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掏出家门钥匙，对着一小块土开始挖起来。

挖了将近两分米，还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她有了一丝慌张，抬起头四周观察了一番，确认是这片地方没错。

难道，是被别人发现拿走了吗？想到这里，仗尔心中充满了失望，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她在找尚文尘送她的戒指。

那是一枚天蝎座琼脂变色戒指，遇冷为蓝色，戴在手上升温即可变红。

曾经，H中很流行这种戒指，虽然不值几块钱，仗尔却视若珍宝。

大家上初中时都很穷，教辅材料和中午饭都是学校统一配备统一收费，孩子们很少有机会得到多余的零花钱，所以情侣间送礼物还是一件相对奢侈的事情。

尚文尘从未给过仗尔什么，除了这枚戒指。

仗尔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一滴水“吧嗒”砸在了她的鼻尖。

早就听赵姨说今天傍晚有暴雨，仗尔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拿上烟和花盆，扫了一眼挂在书包旁边的雨伞。

她怕赶上雨，早早地就把伞装进了包里，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拿出来了。

这个时候下雨，是想让自己彻彻底底地送走这段爱情吗？仗尔苦笑，淋着雨一步步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6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仗尔因为放学留下值日，没有和同学们一起离开学校，刚巧齐然那天和隔壁校同学打架犯了事，崔叔叔陪姨父去派出所了，只能让仗尔自己坐地铁回家。

那是仗尔第一次自己坐地铁，去地铁站的路她还不太熟悉，只能在大雨里一边走一边找，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尚文尘。

尚文尘从远处看见了一面小跑一面把自己的小手放在额头上挡雨的仗尔，他在男生圈里混久了，根本没怎么注意过班里的女孩子，对于何仗尔，他也只是刚巧能把名字对的上脸罢了。

“何仗尔，怎么自己一个人？”仗尔听到有人和她说话，急忙抬头看，一把米黄色格子雨伞罩在了自己头上，而撑伞的男孩子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白皙的皮肤，礼貌地微笑，眉眼温柔，似乎流淌着万颗星辰，直到20岁，仗尔仍然肯定，那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眼睛。

“你是......尚文尘？你知道地铁站怎么走吗？”

“巧了，我也要去，下这么大雨，一起吧我有伞。”

仗尔默默地跟在尚文尘身边，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她闻到了这个并不相熟的男孩子身上洗衣粉的香气，氤氲在这瓢泼大雨里，和泥土的清香混杂在一起。一串串连成线的雨珠顺着伞面留下来，偶尔会溅进她的眼睛里。她还在不经意间看见了这个男孩子把一大半伞都让到了自己这边，而他左边的肩膀湿了一大块。

后来下车时，仗尔婉拒了尚文尘把伞借给她的好意，她今天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雨越下越大了，仗尔咬紧了冻得哆哆嗦嗦的牙齿。

她曾经是个无知少女，信极了男女主人公会白头偕老的鬼话，直到初二下学期，出现了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