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见萧江终于答应,立马大笑道:“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北丐洪七公的徒儿了”
萧江见洪七公这么高兴,自己不知为何,也与洪七公笑了起了。这一老一少,对着天大笑的模样倒是令人不明觉厉。
萧江与洪七公正笑的开心,可显然有人不会同意,正当他们开心时,一伙金兵从四面八方而来,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萧江与洪七公见此,互相望了一眼,二人自然是心灵神会。
不过真当萧江笑着要出手,与洪七公一同出手时,洪七公却将手一摆,制止了他,萧江不明的问道:
“怎么了?师傅?”
洪七公却是望了望,在四周而来的金兵,大笑着对萧江回道:
“徒儿,今天师傅再给你露一手。”话音刚落,洪七公就已经飞出了数十里,与金兵厮杀起来,萧江摇了摇头,也是无奈,只得看着洪七公装了。
看着洪七公大杀四方,一招一式见,皆是一具具死尸,令人骇然,萧江却是突然想起,前世对于了解到的,洪七公的种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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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爷子书中, “铁掌水上飘”裘千仞这个大配角,在《射雕》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结尾处的一场戏:华山论剑前,他被众人拦住,眼看就要完蛋。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祭出了从耶稣处学来的法宝——《圣经》记载,法利赛人要砸死通奸的妇人,耶稣却对他们说,“你们中谁是没有罪的,就可以用石头砸她”;裘千仞也有样学样,“裘千仞孤身在此,哪一位生平没杀过人、没犯过恶行的,就请上来动手”的。没想到他武人的外表下,竟藏着学贯中西的真相,只此一句,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更不敢上前动手。
就连读者,也束手无策——毕竟,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哦。但只有收拾了他,我们才能看众高手华山论剑,才能看靖哥哥和蓉儿去守襄阳城。但这个反派人物,偏偏不尴不尬地卡在这儿,这剧情,要怎样才能翻篇呢?
好在,洪七公来了。
只见他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我们眼前。裘千仞本就打不过他,连斗嘴也不是对手。“老叫化一生杀过二百三十一人,这二百三十一人个个都是恶徒,若非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就是大好巨恶、负义薄幸之辈。老叫化贪饮贪食,可是生平从来没杀过一个好人。裘千仞,你是第二百三十二人!”这顿当头棒喝,把裘千仞震得目瞪口呆,不由得乖乖放下屠刀,皈依一灯门下。
金庸留的这着后手,解了书内书外人的围,却也给洪七公招来了一片骂声。一夜之间,多少指责他恃强凌弱,凭武力支撑道德优越感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就连他之前饶过欧阳克,与此时对裘千仞的态度一对比,也成了他欺软怕硬的明证。
可越是这般,我越觉得疑惑。听这段“杀过二百三十一人”的宣言,眼前无端浮现出洪七公掰着手指计数的模样,只觉得违和;而且他这人,极少正儿八经地训人,总是轻描淡写,似不经意间道来——对蓉儿,是“死就死好了,谁不死呢”;对郭靖,是“我爷爷、爹爹、我自己幼小之时,都曾在金人手下为奴,这等苦处也算不了甚么”。反而是这些大义凛然的话,道德说教的意味太过鲜明,倒全然不似他的声口。
但金庸,也只能派他来救场。《射雕》中的其他人,背上担子都已经太重了。这个锅,只得让他来背。常人不说,就把他与其它四绝比:王重阳忧国忧民,黄药师情痴情种,欧阳锋只想只念《九阴真经》,就连不在尘世的段皇爷,也有着一段与老顽童,瑛姑的情孽牵缠……施展再高强的轻功,他们还是跳不出那怨憎会的轮回,修炼再精妙的武功,也打不倒那求不得的心魔。他洪七公,却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活得最是自在。
曾经还有个丐帮,教他操心。这丐帮帮主的位子,终究不是猜拳赢来的,多少得管一管。净衣派和污衣派的内斗,是一脉相承的老问题了。他必须得周旋调停:一年作净衣派打扮,一年作污衣派打扮,外加躲得远远的,不理帮中细务——无为而治,勉强对付过去。他初见靖蓉时,便是净衣派风格的着装(他一出场,金庸便已伏下帮派斗争的暗线,高明)。好在遇上了蓉儿这聪明娃娃,能让他放心把这帮主之位传下去。从此丢下青竹杖,却作逍遥游。
他的潇洒却不止如此。为了保证他的逍遥自在,金庸连最爱写的一个“情”字,也没让他沾染上。老顽童尚且有一段“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的“臭史”,洪七公呢,却只剩下自嘲,“我老叫化又穷又懒,谁肯嫁我?”蓉儿给他做菜吃,他才做遗憾状,“他妈的,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碰上这样好本事的女人!”我想,当他还是洪七的时候,只怕不是没有妹子追他,而是她们没有听过这句现代格言,“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先得拴住他的胃”,又撞上了这个美食大过天的男人,只得无功而返了。
没了女人做菜给他吃,他就走遍天下去觅食,顺手行侠仗义。御膳房也闯过了,还留下了狐狸大仙的传说。他在皇宫的一年里,皇帝小子就再没吃过鸳鸯脍——无意中再次证明了一点:在《射雕》的世界里,华山绝顶,是能与紫禁之巅分庭抗礼的。
后来遇见了黄蓉,更是了不得。这一老一小,害读者吞了多少馋涎——蓉儿做菜的本事自然是天下第一,但也须经过七公这个吃货中的状元来品题,才有了“玉笛谁家听落梅”,“二十四桥明月夜”这等好菜,换了郭靖,怕只能剩下一味“牛嚼牡丹”了。他吃得高兴,也教了郭靖降龙十五掌。看似是他轻易交付了绝学,但遇上蓉儿后,他一生牵肠挂肚的两件大事——丐帮与美食,从此就有了着落。到头来,还是他赚了。
写到这里,忍不住插一句。前日读蔡澜先生的《暖食》,先生笑言:身为一老餮,常被人质疑会吃而不会做,所以有人请他下厨,从来都不会推辞。不知道洪七公可否有类似的遭遇。他曾被黄药师带到桃花岛治伤,小住半年。岛上哑仆,一时死尽了,无人做饭,却不知道东邪北丐,到底谁掌灶?而洪七公,又可否有过一展身手的机会?
恶搞原著的电影《东成西就》,却让洪七不爱美食爱表妹,把一首《我爱你》唱得飞天遁地。虽然屡遭嫌弃,但仍不屈不饶——虽然把“食”和“色”倒转了过来,但这份一往无前的热情,确实得了洪七公的神髓。《射雕》五绝,各有各的放不下,也因此各自磕得头破血流。唯有他洪七公,选了永远不会辜负人的美食。不知要说他幸运,还是要说他聪明呢。
毕竟和食物打交道,终究要比和人打交道容易许多。虽然他总是那副嬉笑怒骂的样子,但似乎总有一道界线,横在他与旁人之间:在帮众眼里,是“帮主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郭靖磕头叩谢他教授武功,他便磕了四个响头还礼。蓉儿最是招人疼,洪七公这没成家的中年老男人,竟把她当女儿待,一句“好孩子别哭,师父疼你”,把黄药师口吻学得十足十,但真到了靖蓉两人成婚时,他只留了油腻的三个大字“我去也”,也不知道是用鸡腿还是猪蹄写的,又一次不知去向。
读《射雕》,我看见的洪七公,似乎一直在路上。他身上,好似有着挥之不去的世俗烟火气(毕竟中餐油烟重),间或还有温情流露,但除了美食,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住脚步,只留下飘渺的背影和传说。他年轻时练的武功,名字就叫做“逍遥游”,后来又换了阳刚纯粹的降龙十八掌,却更加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不知金庸写他武功的变迁,是否要与“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学无穷者”的境界暗合?
有人索性拿他与黄药师作比,说黄药师做作太多,看似有海上桃花源可住,却不是真隐士,倒不如他任性自然。但在我看来,这两人,都是人间的绝顶之人,本无高下,只是遭际不同,乃至心性有别——黄药师出身世家,幼时顺遂,少年热血,入世后却屡遭磨折。偏偏他又太过聪明敏感,本能冷眼看破,偏偏热肠挂住,教他进退两难,虽然有着出世的外表,却依然在红尘里挣扎浮沉,活得煎熬却又真实;洪七公却恰恰相反,他幼小时适逢家国巨变,一家人尽数沦为金国奴隶。他幼时便尝遍世间百态,从而对这世事洞若观火,却没有变得如黄药师般偏激,反而对这人生,这世界,始终以平和宽容的姿态相待。就连临终前,还能与老对手欧阳锋尽泯恩仇,含笑而逝。若说黄药师的活法教人心疼,而他洪七公,却让人不得不佩服。
前世在读《射雕》,我望见的是他立于华山绝顶的身影,得以与他共赏这山河浩大,云海苍茫;但如今,我却只恨自己厨艺不精,就连叫化鸡也不会做,更别提让他情不自禁地现身,道一句,“撕作三份,鸡屁股给我”——他在红尘中行走,但我却无法看清他的去处。他像个早已获知终点的旅人,只是选一条最适意的路线来走,随身行囊,不过一个酒葫芦和一根不离口的鸡腿,步履悠然,而又无半点窒碍。但我这真正的俗世之人,却注定要与他错身而过,只能目送着想象中他的身影远去。
洪七公,前路漫漫,你这位红尘过客,可真是人生一逆旅,他亦是行人 。
他也具有人情味,洪七公好吃,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他可以为好吃而误了一件要事,事后砍下了自己的一只手指--那是表示惩罚,并不表示后悔,这一点不可不知,因为在断指之后,他好吃如故。以后,在美食和重大事务之间,叫他作选择,只怕他一样会就美食而舍要事,至多事后再砍一只手指,有什么大不了!
他也率性而为,洪七公肯随便把自己的生平绝学来换美食,真正是率性而为,这种自然而然的潇洒,比起黄药师的处处做作来,一个高,一个低,再明显也没有。洪七公的可爱之处,也在这里。不过洪七公的洒脱,还未曾到极点,他对于当年未曾得到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就“后来他常常叹息”。还是未能完全放得开。
洪七公一生为人,就是得到痛快两字的真髓,吃要吃得痛快,喝要喝得痛快,骂要骂得痛快,打要打得痛快,天地之间,自在游戏,真神人也
如若猜的不错,洪七公还精明豁达,他的逍遥游和降龙十八掌,两样不同的武功,竟然完美地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他精明豁达,闲散世间,却又为人侠义,行事正直,如大雁般翩然逍遥,如神龙般雄浑大气。作为长辈,他嬉皮笑脸,不怒自威,让靖蓉敬爱亲近,而西毒阴沉,东邪痴狂,南帝祥和,顽童胡闹,他都能与之相交无误。洪七公一生未娶妻,独身一人,对于世事,时而靠近温暖,承担责任,时而又潇洒离去,享受清静,也只有他,才能同时做靖蓉二人的师父。
他更是 不拘小节,洪七公若非贪吃,必然是个伟大而无趣的人。他正义凛然地告诉裘千仞,他手下杀过231人,但个个都是恶徒,死有余辜,他平生没有杀过一个好人;就算这是事实,这等自信道德上从来没有错,而进一步结论因此他有资格杀裘千仞,真是使人不寒而栗。世上最专横的独裁者,总是以为自己是对的。
但洪七公毫不专横,也绝非独裁者,他是一个典型的大节一丝不苟,其余便不拘小节的人物,不犯大错,不给他作大义凛然指责的理由,洪七公是个可爱的长者。他的贪吃及美食当前的猴急姿态,令人感到好笑,洪七公有此弱点,便不会变得不近人情了。
更重要的自然是他发那股人情味,事实上,他很有人情味,他明知黄蓉故意讨好他,使他答应教郭靖武功,但也不在意,照教如仪,让这对小儿女遂了心愿。他并不是一味出自好心,教穆念慈是出自好心,报答她 好心救了一名丐帮弟子,但只教了她两三招,黄蓉郭靖学了这么多功夫去,一来因为他贪吃黄蓉的小菜,二来因为他着实喜爱他二人,而两人之中,对于黄蓉是真心喜欢疼爱,因为她聪明伶俐,这样的徒弟,往往吸引师父一套一功夫的教下去,欲罢不能,他喜爱黄蓉,黄蓉也是真心喜爱他,他被老毒物暗袭,身受重伤,明霞岛上,黄蓉悉心照料维护,犹如小孙女照料老祖父,亲情深厚,令人感动。
想他的侠义正直,对于郭靖,他则是欣赏,从郭靖一句“我们当你是朋友,请朋友吃东西,不能收礼”,他就把他当做男子汉一般看待,而不是如黄蓉一样是一个可以嬉皮笑脸的娃娃。其实,正是因为他是这么可亲可爱的一个人,他的正义凛然才分外使人肃然起敬,在他跟前,施以偷袭的欧阳锋,乘人之危的欧阳克,才显得那么卑鄙不堪。洪七公对裘千仞说的那段话那么有力,原因不在于洪七公是永远不会错的圣人,而是在于他极少板起脸孔教训人,连洪七公这么宽容的人也提出指责,裘千仞就不能不感到惭愧了。
自洪七将丐帮帮主的位子传给了黄蓉后,独个儿东飘西游,寻访天下的异味美食。广东地气和暖,珍奇食谱最多。他到了岭南之后,得其所哉,十余年不再北返中原,洪七公如登天界,其乐无穷。偶尔见到不平之事,便暗中扶危济困,杀恶诛奸,以他此时本领,自是无人得知他来踪去迹。有时偷听丐帮弟子谈话,得知丐帮在黄蓉、鲁有脚主持下太平无事,内消污衣、净衣两派之争,外除金人与铁掌帮之逼,他老人家无牵无挂,每日只是张口大嚼、开喉狂吞。
如此一人,死的也是极其可惜。神雕中杨过在华山上守护雪中沉睡的洪七公三天三夜,两人因而成为莫逆之交。但此时的华山,又上来了“天下五绝”的另一人“西毒”欧阳锋,洪七公、欧阳锋两人是宿世敌手,虽然欧阳锋神智错乱,但一言不合,两人还是各拿树枝当棍棒,互相较劲了起来。
两人打了四日,总之是打得神困力倦,几欲虚脱,斗过棍棒,休息了一下,两人接著又比拼内力,结果竟战到天下两个“绝”均已奄奄一息。两人隔天又开始比起了“纸上谈兵”,比法是洪七公按招式逐一告诉杨过“打狗棒法”,杨过演给欧阳锋看,欧阳锋再思考足滋破解的杖法,两人拆解了三天,到第三日欧阳锋已破解“打狗棒法”的前三十五路,而“打狗棒法”的第三十六路“天下无狗”,这一式则让欧阳锋思考到一夜之间须眉尽白,似乎老了十多岁,这才将之破解。
两人此刻又出掌比起了内力,但这时发生了奇妙的状况,原来两人各将“九阴真经”的内功正练、逆练到极点,而按“易经”中“物极必反”的道理,老阴升至尽头即转少阳,老阳升至顶点便转少阴,洪七公之功由正转逆,欧阳锋则反由逆转正,两人内力顿时合而为一,水乳相交融,一人是在寒冷澈骨时,因对方内力传来而如沐春风,另一人是在全身炙热时,接受对方内力而顿感清凉,两人当下融为一幅“太极之图”。就在时刻,洪七公一跃而起,抱住欧阳锋,说“咱俩殊途同归,最后变成哥俩好”。欧阳锋刹时回光返照,心中一片澄明,与洪七公相拥大笑,两人在笑声中同时辞世。这或许,是属于他的最好的结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