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自上而下地撬了撬门框里的每一块石头,仰着头垫着脚撬了上方的几块,她双手酸麻,放下来歇了一会儿,又开始举着手撬着每一块石头,感受着每一块石头的松紧度是否均一一致,生怕错过每一个细小的差异从而错过了关键。作为一个工科狗,简直细微到丧心病狂。
还剩不到五分之一的时候,她觉得手已经不是她的了。抬头看看天色,要黑了,她也不敢再歇了,想着赶紧找出来就好了,天黑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伸出一双上帝之手,把她像掐蚂蚁一样给弄死了可怎么办?
黑夜总能带给人无限的关于毁灭与被毁灭的想象力和恐惧。
刚低头又撬了几块感受了一番,身后突然的说话声吓了她一跳。好在声音那么熟悉柔和。
“侍从说他刚刚送晚餐过去,发现你午餐没有吃,人也不在,我就想到,或许你在这里。我很感激你为我们这么尽心尽力。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神侍温和地说道。
她闻言在心中汗颜了一把。她其实是为了自己能早日离开这个破地方才这么不懈努力的,却被她以为自己是为了帮助他们解除灾难而努力。真是,内心有愧啊!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帮助,就继续接着撬了起来。有神侍在这里,她倒是安心了很多。虽然如果真有什么上帝之手,恐怕神侍救不了她,反而还有可能一起被弄死。但是黑暗产生恐惧和想象力的另一个原因,大约就是孤独吧。有人陪伴便觉得安心了。
眼看就都要撬完了,所有的石块松紧度都是差不多的。从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来动作重复的麻木,到现在接近尾声的泄气和失望。她丧气地想,看来又一天的白忙活,她又排除了一种可能性,真好……
不!一点都不好!这种毫无头绪、不能言语、不能和人商量,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能寻求他人的帮助……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无力的垂下拿着树枝的手,内心的情绪积蓄到了极点,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到地面,所有的憋闷,也在这一刻宣泄而出。
她崩溃了。
就那么蹲在地上,一只手歪斜的拿着火把,一只手拿着树枝抵着地面,肩膀不住地耸动着。
神侍看着她似乎一瞬间变得萧索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过去安慰她。却在她刚走到她身边要蹲下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地冲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神侍一眼便认出身影的主人就是那个青年殿下,便不多言语,退到了一边。
她一瞬间被人紧紧抱住,崩溃的情绪并没有,回缓过来。他轻轻地说着:“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那异域的腔调,震动耳膜的频率,却是清晰的话语。她一瞬间泪如决堤,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又似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她扔掉手上的树枝和火把,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环抱着她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浮木,后背紧紧地靠着他,像是依靠着他一般。她觉得这就是心安的感觉吧。
良久,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她想着,既然就剩下最后这么几块了,干脆都撬一遍,她虽然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不甘心她努力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发现。万一呢?万一就有呢?说是放弃了,她内心又忍不住抱着一丝丝的幻想。
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吧,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
他在她身边蹲着,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火把,看着她一块一块的撬着墙上的石头,似乎前面的每一块石头她都这么检查了一遍。看着墙上有那么多的石头,这需要多大的耐心,一块一块的来检查,不遗漏任何一块。可是她要做什么呢?看着她就剩手边的最后两块,他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树枝移到了最后一块石头上。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就像是例行公事般,她将树枝顶在石头的夹缝之间撬了一下。
她的手顿住了。又撬了一下。再撬了一下。
她终于确定了不是错觉。这块石头是松的!
当原本怀有的希望已经放弃之后,希望变成真实的一瞬间,总是让人激动万分。
她激动地转身拉着他的手,指着那块石头,无声地言说着喜悦,他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什么之前那么伤心,现在又那么高兴。
她说了半天比划了半天,见他还是一脸茫然,便忽然将手中的树枝递到他的手上,又指了指那块石头。他这回理解力倒是不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学着她的样子撬了下那块石头,原本茫然的神色立刻有了变化——石头是松的!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丰富,原本内心的喜悦和兴奋似乎又得到了放大。
他没有注意到她,而是注意力全在那块石头上。
“哥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没有移开视线,她却闻声回头看去,见是个女孩子,身姿绰约,隐在火光里,看不清,却很好看。女孩身边站着一个和女孩长得很像的女人,魅力天成,似乎多看一眼便无法自拔,可她并不像那女孩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心中有警铃响起,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
她回头看着还在那树枝撬着石头的,被那女孩唤作哥哥的青年,想着,但愿他们真的只是兄妹吧。神侍似乎也并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人呢。
瞥见他腰间绑着的一把类似匕首套着鞘的短刀,她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将它自他的腰间抽出。
“你干什么?!”他突然爆喝一声。
她被吓得愣在那里,一手拿着短刀无所适从,却已经被他劈手夺走了短刀。似乎,自己并不被他信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拿着短刀,一身防备的姿态,树枝已经被扔在了脚边。
周围三人听着这一声爆喝,都赶紧围了过来,都齐声问:“怎么了?”
神侍问的是她,其余二人问的自然是他。
待青年反应过来,才发现她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只是拿一双乌黑的眼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委屈。他一下子慌了神,将短刀插回腰间的刀鞘里,握着她的手,尴尬地道歉道:“对不起,我那是习惯性的反应……我……那刀是我的贴身之物,保命用的……对不起……”
“哥哥为什么向她道歉?哥哥做错了什么了吗?”那女孩匆匆地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道歉,关切之意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