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的婚宴举城同庆，城中商户百姓自动挂上红灯红绸，庆祝他们的战神终于娶亲。
羽姑娘听着楼下锣鼓喧鸣，不由得心烦气乱，一连弹错好几个音。
“他太招摇了。”她自言自语的说。
“不是他招摇，是他想给那个方姑娘最好的东西吧。”空荡荡的屋子，有人回应她。
“闭嘴。”她双手按在琴上，声音戛然而止。
“何必这么和自己过不去，男人而已，比他好的多了去了，干嘛非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执着于不可能之事，不正是我们吗。”她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鞭炮和礼乐从早上响到现在，迎亲的队伍由远及近。
水墨轩内，丫鬟却对着自家小姐犯了难： “小姐，如此喜庆的日子，哪能穿白衣服，那不是……”
“丧服？”方莫水冷笑一声，“我就是要穿丧服出嫁，他有本事可以不娶。”
“小姐……您好歹上个妆。”
“再说话出去。”
沈灼骑在马上，脸上挂着笑容，眉头却始终皱着。队伍停在水墨轩门口，乐师卯足了劲，将喇叭吹的震天响。沈灼刚想让人叫门，门从里面推开了。
人出来的那一刻，四周瞬间鸦雀无声。本该穿着喜服的新娘子穿着一身白衣，不上妆也未梳洗，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莫水。”沈灼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她看也没看沈灼一眼，径直走上轿子。众人哪见过这个架势，纷纷窃窃私语。这哪像娶亲的，分明像送丧的。
“回府。”沈灼沉声道。
羽姑娘关上窗子，轻声叫道：“周妈妈。”
“哎姑娘。”周妈妈推门快步走进来，低头回到。
“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妥当，保证您的生辰办的热热闹闹的绝无第二人能盖过您的风头。”
“能盖过沈将军娶妻吗？”她柔声问。
周妈妈拿不好她是打趣还是认真的，想盖过还是不想盖过，试探的说：“不分伯仲。”
羽姑娘微扬下巴粲然一笑：“加码，今日，我再跳一支舞。”
羽姑娘生辰和沈将军娶妻赶上同一天，不过落座的人丝毫不见少。缺席沈将军婚宴固然可惜，羽姑娘一面难求，若是错过更加可惜。
钟声响起，红绸从天而降，羽姑娘蒙着面翩然而下，对着在场的人轻施一礼，柔声道：“诸位百忙之中莅临小女子生辰宴会，小女子感激不尽。先送诸位一舞，聊表谢意。”
她从袖中射出七根琴弦钉在柱子上，凌空翻身奏响琴弦。世间只道羽姑娘琴艺天下第一，不想舞技也如此高超。
“这位姑娘，功夫倒是不弱。”席间年轻公子赞叹道。
“是否要查查她的底细？”身旁侍卫低声问。
“不必。这御音阁看似是游乐之地，实则收集了不少情报。这美人有能耐，聪明，神秘，所以才有趣。”年轻公子手中转着茶杯，扔出一锭金子到台上。这一下起了开端，众人纷纷效仿，口中叫好。
曲毕舞停，羽姑娘再次施礼望着台下：“诸位有什么想听的曲子？”
年轻公子又递给侍卫一袋金子，示意他送去台上。羽姑娘看向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不知公子喜欢何曲？”
“既然是姑娘生辰，当然以姑娘开心为主。客随主便，姑娘喜欢哪首，在下就喜欢哪首。”公子向她举杯致敬，一饮而尽，倒了倒酒杯，“祝姑娘生辰快乐。”
“小女子感激不尽。”她拿起腰间竹箫，在手中转了个圈放在唇边。箫声低沉悠扬，比之刚才欢快之乐少了些喧嚣。众人不觉安静下来，侧耳聆听。
曲毕，对面坐席扔下了两袋金币，学着刚才那个公子的样子：“随姑娘喜欢。”
及至午夜，羽姑娘收起琴箫，盈盈下拜：“小女子不才，有些乏了。最后一曲，留给有缘之人，不知诸位公子谁有兴趣。”
众人摩拳擦掌，就等着这个呢。
“两千两黄金。”
“三千。”
“五千。”
“七千。”价钱水涨船高，方才的公子淡淡的说。
“八千。”他对面席间和他作对。
“知府家的公子。”侍卫在他耳边轻声道。
他冷哼一声，不疾不徐的说：“万两黄金，买姑娘一笑。”
“你是谁啊！”知府家的公子脸色铁青拍案而起。他是这里的常客，不少人都认识他，见他出价便偃旗息鼓不再争抢。只是他每每为这个姑娘砸了不少钱却连面都没见着，本想这次一举拿下，却不料居然有人敢和他对着干。
“你又是谁？”那公子好整以暇的饮着酒。
“你有本事报上名来！”
“我家公子慕名而来，不想坏了姑娘生辰雅兴，却也不是怕事吃亏之人。”侍卫横剑道，“这位公子若真倾慕羽姑娘，便备足银钱，好过打扰姑娘一年一次的生辰，惹姑娘不快。”
“你！”
咚的一声，羽姑娘以竹箫轻敲铁栏，柔声道：“御音阁不是打架斗狠的地方，两位且消消气。”
“姑娘摆这宴会，为寻知音而来。只是姑娘乐声如此动人，打动得了世人，必是七窍玲珑之人，心中感伤，无人可解。在下当不了姑娘知己，在座诸位，恐怕谁都当不了姑娘知己，所以在下只能以这身外之物，表达对姑娘的喜爱之情。在下还是那句话，黄金万两，不为其他，只为姑娘一笑。”
羽姑娘沉吟片刻，笑着说：“公子如此说，便是懂了小女子。不是是否有幸，单独一叙？”
“盛情邀约，与有荣焉。”他起身，随着她上了客房。
众人无奈摇头离去，知府家的公子哥气的砸了酒杯，咬牙道：“给我查查那小子是谁，敢和我抢女人！”
羽姑娘推开房门，将侍卫拦在外面：“在下只请了这位公子。”
侍卫刚想说什么，他伸手拦下：“无妨，姑娘性情中人，还能对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样不成？”
这间房就和寻常闺阁小姐一样，别无二致。房内熏香扑鼻，她轻声道：“公子，不是来听曲的。”
“在下一开始，确实不是来听曲的。不过现在，却想再听姑娘弹一曲。”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子有何指教？”
“众人皆以为羽姑娘不过御音阁的招财树，但实则，姑娘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他一撩衣袍坐在椅子上，将腰间玉佩放在桌上，“姑娘之曲坦坦荡荡，在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她跪地叩首：“民女拜见殿下。”
“我倒是还不知姑娘到底怎么称呼，难不成就叫羽姑娘？”他搀起她，笑着问。
“贱命一条，无名无姓，随意起的。”她后退两步，低着头说道，“殿下既持着信物，有什么吩咐，御音阁必倾力完成。”
“姑娘是聪明人。”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知是否能将这最后一曲弹完？”
沈府的婚宴，来的大多都是军中的兄弟。沈灼常年待在军营，同他们无话不谈，少了官场上的拘谨。
他一桌桌敬酒，席间有些微醺，走路都走不稳。
“将军还是快些进去，莫要让新娘子等急了。”
“就是，晚了嫂嫂该怪罪我们了。”众人见他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新娘子白衣出嫁，新郎官流连酒席，不少人都觉察出当中怕有什么隐情。只是今日大喜，不能找不痛快。
“好，我们明日接着不醉不归。”他打趣道，端着酒杯，边走边喝。真静啊，他目光清明，原来方才不过装醉。
房间里还点着灯，窗外隐约可以看见床上坐着的人影。他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好久不见，莫水。”
“你今日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方莫水依旧穿着白衣，看着他的眼睛，冷声说。
沈灼看着她，苦笑着说：“好，我拿东西去书房，你有事叫门外的丫头就行。”
方莫水冷冷的看着他出去，熄灯睡了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