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召集了众人去了寝殿,斜卧在椅子上,训话道:“这些日子陛下病着,本宫病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免了晨昏定省,后宫安宁,陛下也好省心。可这一免,有些人便以为这宫中无人主事,可以为所欲为了?”
众人跪倒在地,嘴上说着不敢。
“罢了,知道你们不敢,本宫这次也是给你们提个醒。”皇后摸了摸发髻,慵懒的道,“都起来吧。”
“是。”众人起身落座。还没坐稳,便听皇后接着道:“可就是有人,不懂其中利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自在。陈夫人。”皇后沉声叫道,陈夫人出列:“娘娘有何见教?”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少在那装糊涂。”皇后冷声道,“陛下难得病中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召了羽姑娘进宫献艺。如今这艺还没献成,自己倒先倒下了。若是说水土不服,算是本宫照顾不周。可若是有人擅自下毒”她神色凌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夫人,“陈夫人,羽姑娘可是喝了你送去的茶叶才昏迷不醒的。”
“娘娘,臣妾冤枉,臣妾便是再愚蠢,也不会在自己送过去的东西中下毒吧,那不是告诉大伙这毒是我下的吗?”陈夫人用手帕不停的拭泪,梨花带雨的哭道,不知道的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皇后冷笑一声:“若是人人都这般猜想,不是随了你的愿?”
“娘娘,真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动陛下要的人,那不是公然和陛下作对吗?”她伏在地上,“那茶叶本是王美人赠予臣妾的,臣妾一时喝不上,这才转赠羽姑娘。”
王美人一听这话赶忙跪下:“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同陈姐姐一向交好,怎敢生出不敬之心下毒谋害?再者这东西虽是我送出的,却也不能说毒就是臣妾下的。”
“你这意思还是我嫁祸于你?”陈夫人一听这话厉声道,“分明是你想借我的手毒害羽姑娘。”
“娘娘明鉴,臣妾怎知这盒茶叶陈夫人是自己喝还是留起来还是送与旁人?”
“够了,听你们吵到明日早上也出不来个结果。”皇后揉着脑袋,“碰过那个罐子的就你们两个,都说不是自己下的,那是谁做的,凭空出来的不成?”
“说不定,是哪个不要脑袋的下人做的。”有人道。
“下人?哪个下人如此大胆,没主子的命令敢在宫中害人?”皇后瞪了她一眼,“又有哪个下人如此能耐,能找来这令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方子?”
“臣妾失言。”那人赶紧告罪闭嘴。
“娘娘,倚臣妾看,不如搜上一搜。我们这些深宫妇人哪懂得怎么配药,这东西定不自己做的,来来往往的,总能留下些证据。”兰夫人拜了拜,说道。
“此话在理。”皇后瞄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搜。”
不多时,宫人拿着个盒子,俯首道:“娘娘,奴婢们无能,没搜出毒药,倒是搜出来些别的东西。”那人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扎满针的小人,“是从,王美人宫中搜出来的。”
各宫众人立马别过头捂上眼睛,不忍直视。皇后挥了挥手,宫人拿着盒子下去,王美人瘫坐在地上,连连道:“娘娘,臣妾冤枉!”
“东西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你还敢说冤枉?”皇后厉声道,“来人啊,拖下去。”
“娘娘,臣妾真的冤枉啊,娘娘。”王美人连连磕头,还是被拽了下去。
“娘娘,依臣妾看,她既连巫蛊之术都敢用,下毒也必然敢。”兰夫人淡淡的说,“不如派人好好审问审问那些宫人,必能问出什么来。”
皇后看着她,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老太医一天来请好几次脉,药没开,一次比一次脸色怪异。黎笙和黎月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
“奇哉怪哉,真是奇了。”太医一边把脉一边摇头,黎笙急道,“您除了摇头还会干什么,给个话行不行?”
“莫急莫急,是好事。”太医捋了一把胡子,摇头晃脑的道,“羽姑娘的毒见消了。”
“怎会如此?”黎月皱眉问道。
“这怕是要等她醒来问她了,若是老夫没猜错,这姑娘以前应是尝过百草,经常试药,因而对一般的毒药都有抵抗。放心放心,大概不出一天,她就能醒了。”
“真的假的?”黎笙将信将疑,“我们什么都没做,她自己能醒?”
“你不信便等等看看。”太医不悦道。
“多谢太医。”黎月掏出一锭银子,“近日劳烦,请您闲暇时吃个茶。只是还望您先瞒上一瞒,我家姑娘刚到此地,不知得罪了谁,竟遭此毒手。若是再生差池,只怕难以应对,不若先昏迷几日。”
“哎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为皇上办事,可不敢收。”太医道,“老夫不说就是,你们便守着吧,老夫回去了。”
“是,太医慢走。”黎月送走太医,关上门。
果真如太医所说,到了晚上,羽姑娘缓缓睁开眼。黎笙见她醒了,马上抱着她哭道:“姑娘,你可醒了,急死我们了。”
“行了,我还没哭,你倒是哭上了。”她揉了揉那小丫头的头,“我睡了几日了?”
“两日了,姑娘。您要是再不醒,只怕宫里就真的乱了。”黎笙泪眼朦胧的说,“他们说是王美人下的毒,本来想毒陈夫人,不想却害了姑娘。”
“罢了,与我无干,有水吗?”
黎月端着水来:“姑娘,新烧的水,奴婢什么都没加。”
“瞧瞧你们,还草木皆兵了不成?”她笑道,“瞧着你们黑眼圈都出来了,想来是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快歇着去吧。”
“还是别了,姑娘若再出什么意外,奴婢百死莫赎。”黎月道。
“留个人在这就行了,你们换着休息一下吧。”羽姑娘说道。
“那便让黎笙先去睡一会,她这几天一直守着姑娘都没合眼。”
“行了我没事,好好睡觉,明天打起精神了。”羽姑娘安慰道。
黎笙看了看黎月,点了点头。
黎月坐在旁边,轻声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
“我没事,倒是辛苦你们两个了。”
“不敢当,没照顾好姑娘,本就是我们的失职。”黎月自责道,“幸好姑娘没事。太医最后都没找到解药,多亏姑娘体壮些。”
她笑了笑:“先前同我师傅待过一阵,他也是个大夫,特意帮我调过。”
“姑娘的师傅竟不是个琴师,是个大夫?”黎月惊奇道。
“大抵他是最不像大夫的大夫,行医救人只凭喜好。”她想起了什么,笑着说,“我这琴,是自己琢磨着学的。”
“您自己?”黎月好像不信。
“弹琴讲究一个情字。这东西,等你经历过一些事,自然而然就能弹出来了。”
“姑娘遇见过什么心仪的男子?”
“与你而言情是什么,只有男女之情?”她的目光好像看向远方,“世上所有,都可谓一个情字,等你都懂了,就知道人心里在想什么了。我并非弹的有多好,只是我懂他们,他们能在我的琴里听出来自己想要的。”
黎月疑惑道:“可我们当时并未听懂什么,只是觉得好听。”
羽姑娘哈哈一笑:“我想与不想罢了,你们既然已经忘了过去,我又何必让你们想起来呢。帮我把琴拿来吧。”
“您身体刚好,还是别劳心老神了。”
“弹一弹不碍事,总觉得好久没见它了想的很。”
黎月依言把琴抱过去,担忧道:“姑娘只弹两下便算了,来日有的是时间。”
她拨弄琴弦,黎月好像听见了孩童嬉笑,似乎置身云端,不一会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过去。
“真有你的,狠到给自己下毒。”那琴说。
“我不狠些,怎么看得了这出好戏?”她挑眉道,“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把陈夫人拉下水,没想到只除掉一个王美人,可惜了。”
“位份不一样,家室不一样,自然保那个大的。只是你怎么肯定能把她们拉下水,毒是你自己下的,若是在她们那没找到什么,你不是白遭罪了?”
“皇后和兰夫人斗了那么久,如今抓了把柄,当然不能善罢甘休。就是没证据,皇后也得变出个证据来。就算皇后知道不是她们下的毒,这毒也必须是她们下的。”
“真让你说着了,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在那个美人宫里,搜出来巫蛊用的东西。这下,可是跑不了了。”
这座皇宫就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吃人不吐骨头。她轻轻拨弄着琴弦:“让她们斗吧,她们以为自己是赢家,其实最大的赢家在背后偷笑呢。”
那琴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若碰见的不是我,而是双陆棋,想必也是个可怕的角色。”
“我也想什么也不懂能趴在别人怀里撒娇,可是不是不行吗。”她抬眼笑了笑,“难得在世上走一遭,不留下点什么总觉得不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