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唯有开心不需要理由,因为我们无法抑制。
夏天的世界总感觉变小了很多,抬头天空触手可及,下面的人们便显得更小。阴凉的地方不多,人们也就固定地分散着,路上断断续续有来往的人,都被闷热的空气压着,整个空间就像默片般宁静。
“走呀?”帅蒙两只手挡住头顶热烈的太阳。
“马上……”楚木飞马上加快步子跟上。
“你打篮球?”
“高中玩过。”
“我高中爱玩乒乓球。”
“乒乓球我会一点。”边说楚木飞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
“都已经活动课了,太阳还这么高,热死了。”
“起码得到吃饭的时候,才稍微凉快点。”
“人好多呀。”两人边说已经到了学校的超市。
“我进去买,明天你请客。”楚木飞进去买雪糕,帅蒙就站到对面的背阴处等着。
没一会儿,楚木飞左手提一个袋子,从超市出来,右手拿出一根雪糕敷在脸上,招呼一下帅蒙,帅蒙便从阴影地走出来。
“自己挑吧。”楚木飞把食品袋打开伸过去。
“我看都有啥样的……”帅蒙从袋子里翻出一根冰工厂,“哇!夏天真的是吃雪糕的好时间!”
楚木飞把雪糕塞进嘴里,感觉嘴唇都被冻僵了,然后把整只冰塞进嘴里。把剩下的冰激凌敷在脸上,操场上很多人坐在树荫下聊天,夏天,就应该是这样的。
“英语卷子刚做了一道阅读,今天晚自习有做的了。”楚木飞含着雪糕看着操场上的活动。
“好不容易下来购物,怎么又提到做题了,太扫兴了你……”帅蒙把嘴里的冰拿出来,指着楚木飞,上面滴下消融后粘稠的雪糕,吓得楚木飞赶紧保持了距离。
“买几根冰也叫购物,有这么夸张吗……再说那迟早不得是你自己的事,提醒提醒你好,做完了顺便还能对一下答案,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学弟。”楚木飞把头往边扭了扭。
“呀,忘了我今天值日!我就感觉下去的时候有点不对劲,靠!”帅蒙叫了一句立马跑着上了楼。
“说什么就来什么。”……帅蒙是后来跟新生开学的日期来的,爱穿一身在别人看来很不合身的运动服,不是说大小,是给人的感觉,楚木飞也有一次说他比较适合穿修身一点的,那样穿显得个子高点,“我的个子还不高,咱俩差不多吧,可能我还比你高一点了。”楚木飞后来听说他的分数达线了,但是后来随录取的学校不满意,又回来补习,好像是目前为止班里唯一的达线生,被班主任当一级保护动物一样宠着。
“楚木飞!”
楚木飞抬头,是张小澜,在侧面的楼梯,“嗨。”楚木飞跟上去,“你一个?”
“张琪琪?这个星期来的时候她的铺上已经空了,我问过她,回答的很模糊,只是说有事,可能不方便。”
“是吗……”楚木飞稍作思考。
“我刚刚见帅蒙急急忙忙跑上去了……”张小澜指了指楼上。
“没事儿,本来他今天值日,现在才想起来。”
“噢……”
两人就不再说话了,稍慢地向五楼上去,“你有QQ吗,加一下值日群聊吧,安排什么的会提前通知,比较方便。”张小澜走到楚木飞前面忽然说了一句,可能自己也没注意到语速有多快,楚木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晚上吧,但是我不知道群聊号。”
“恩,我回去写给你。”
“恩。”
“我回座位了。”楚木飞在门口打声招呼。
“恩。”
“嘿,雪糕。”进了教室,楚木飞拿出一个递给宫立宏。
“做啥呢……”楚木飞凑过去弯下腰看了看桌子上的卷子,“你做这么快,阅读都完了!”
“发下来,迟早得做,早做早完事。”说着,宫立宏把雪糕戳开,雪糕表面的冰碴从袋子里散到两人脸上,“哇!!”两人同时叫道。
宫立宏也跟楚木飞一个宿舍,因为分数差本科线不多,期间一直在等补录的消息,所以来的比较迟。楚木飞后来知道,他高中是跟自己一个市,学校不同,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关系,他们依然可以像同一个母校一般。那种感觉就像是……同乡,但话说回来,两人是去外地上的学,总之,这种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洋洋,你的。”楚木飞又拿一根递给张洋洋,最后坐到位置上。
“谢谢,明天我跟你们一起下去,我也得下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OK。好了,我也得赶紧做题了。”
“英语?我都忘了,还一直考虑数学题,那我也赶紧先做英语了。”
“恩。”
楼下传来低年级的嬉笑声,楚木飞往外看了看。有男生和女生围着一圈踢毽子,红黄蓝三色的漂亮的毽子在他们之间跃上跃下,女生偶尔做出一些赏目的动作,男孩们就惊呼,那女生显得很大气,将纯白的T恤往下拉一拉,接着踢。
“张小澜,又跟那个男生一块儿!”安晶拿手里的卷子戳张小澜。
“恩,什么叫又!”张小澜马上反应过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俩什么关系?”
“朋友嘛。”
“以前认识?老相好。”安晶点点头,拿手里的卷子慢慢扇着。
“什么就老相好了,补习班刚认识!”说着把安晶手里的卷子抢过来,自顾扇着。
“那不跟我一块儿,我也补习班刚认识嘞。”
“做你的题,我还没说你跟那个男生的事呢。”张小澜把题放到安晶桌上。
“哪个?”
“就那个嘛,我叫不来名儿。”张小澜用手指指靠窗边的杨鑫,他正低头忙着,神然不知已经中枪……
“哦……那是我老同学,很早就认识。”安晶背靠墙,显得很自在。
“是吗?”张小澜也靠着墙。
“是啊!不信,看着。”安晶咳了咳嗓子,拍拍胸口,把卷子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杨鑫——!”全班都听得很清楚,张小澜在一边呆呆地就看着,迎着人们异样的眼光,安晶尴尬地笑了笑。
“安晶你没病吧,叫你大哥做啥?”杨鑫回过头朝着安晶的方向喊。
“没事儿!”安晶撇撇手。
“我……又发神经。”杨鑫自顾说了一句,又做题了。
“怎么样,老同学吧。”安晶拍拍手说、
“恩,确实,要是换我,一本牛津词典丢你这儿。”张小澜拿着课本演示。
“哇,这么狠!真不是老同学。”
“恩,好好关爱你的老同学。”张小澜拍拍安晶的肩膀,回过头去。
安晶顿了顿,又把手里的卷子卷成圆筒,用一只眼看向杨鑫,透过直纸筒,安晶觉得杨鑫的脸型还挺好看,做题的样子也很认真。放下卷子,安晶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什么嘛!”安晶拍一拍自己的脸,又想着张小澜和楚木飞的事儿了。她想两个人肯定有关系,就算没有,那也应该发生点关系,这是件神圣而刻不容缓的事。
“宫立宏,今天那套数学题,最后一道大题的结果算下多少?”楚木飞问,三人吃了晚饭,刚刚打水回去。
“是个挺麻烦的题,有好几种情况,去了教室再看吧。”
“我说啊,回了宿舍,能不能不要讨论什么题呀,学习之类的。好不容易放松一会儿。”帅蒙死在床上,手里甩着围巾。
宫立宏和楚木飞对视了一眼,“滚!”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帅蒙抬起头来,一脸正经,可惜,老旧的眼镜框被压歪到一边了,发型也有点乱糟糟的,好像他一直是这么个形象。
“对对对,你人家是达了线的大神,跟我们在一起委屈了。木飞,咱们走,快快。”说着推着楚木飞出去了。
“哎!说走就走啊,等等我!”帅蒙一个鲤鱼打挺追出去,“两位,我知道,咱们都是大神,咱三就是文科补习班的学霸三人组,不是我吹。”
“我可,没这么说过。”宫力宏摇摇手,隔清和帅蒙的阵营。
“这补习班可真是累,看看前面的女生,一整天头都在桌上,手里就从来没停过。”
“那算啥,我前面的女生从早上进教室,一直到中午我就没见她离开过凳子。”宫力宏表示不屑。
“你前面……是那个叫孟楠的女生?好像长得挺好看的,是吧,小宫……”帅蒙又凑到宫力宏身边,眯着眼。
“还行……”
“不要掩饰,我看出来了……”帅蒙的表情变得更加猥琐。
“快滚,我看你才关注了吧,老实说,我一提她,你就对我群追不舍,说。”宫力宏又逼上去。
“没,近水楼台先得月,宫哥的人小弟怎么能打主意呢。”帅蒙拍着宫力宏的肩膀。楚木飞在边上忍不住笑出来。
“楚木飞,你说帅蒙是不是脑子有病。”三人一路扯到五楼的教室。
“张小澜,快,那个男生已经来了。”安晶激动地说,张小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晶用双手扭到前面,“我看见了。”由于脸被挤压着,说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楚木飞朝两个人打了招呼,张小澜木木地点点头,安晶则拿出一只手用力地挥舞“晚上好。”,笑的像朵花一样,帅蒙和宫力宏一脸蒙圈。
一走过去,帅蒙就搭着楚木飞到了后窗:“那个女生,什么情况?”
“开学时候认识的。”
“没见过你们说话。”
“这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不太熟悉,认识。”
“我也认识呀,一个叫张小澜,一个叫安晶,老爱吵吵闹闹。”
“知道和认识还不一样。”
“什么?”
楚木飞望了望远处的那些还未有人入住的高楼,一排无规律地亮着几点光,由于高低错落,给人一种布达拉宫的错觉。“认识一个人是有前提的。”
“恩。”
“一个人对你有好感才会认识你,不然只是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这话让我很心碎呀!”
“我可没说其他的。”楚木飞回了座位,帅蒙隐隐明白些。
拿着手里的笔,转了几圈,又放下。楚木飞不知道刚刚怎么就说了那么些话,还是对很幼稚的帅蒙。只是在看着外面闪烁着的微弱的光,马上就又想到很远的地方的那个人。来到补习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异常忙碌的生活和学习的节奏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短暂的掩盖,只会在平静下来的时候,被内心更深的情感淹没,那种迫切感愈加强烈。楚木飞也并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小澜,马上下课了。”安晶伸伸腰,又拍了拍张小澜。
“别这么兴奋,不像补习班的样子。”张小澜作严肃状。
“你和楚木飞一组?”
“值日?恩。”
安晶把手围成心形:“把握好机会!”。
“赶紧收好你的车钥匙,路上走慢点。”
“正儿八经的,怎么跟我妈一样。”安晶边埋头在桌子里搜寻着。
“没那么老。”
“脑子不年轻。”安晶晃晃手里的钥匙,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安晶,开车挂一档,要不车子受不了。”杨鑫在前窗边晃着一张试卷。
安晶朝着那个方向瞅了瞅,张小澜以为她肯定又要过去大干一场,结果只是用力把头甩回去,径直出去了。
“又抽哪根筋。”杨鑫摇摇手里的笔,继续做题。
张小澜走到教室后面,看见楚木飞已经在拖地,“晚上好,咱们一组啊。”接近楚木飞的时候张小澜心里一直这样想着打招呼,但楚木飞始终没有抬起过头,也就只好憋回去了。
“张小澜。”
“哎!晚上好啊!”
“好。”楚木飞又打扫了。留下张小澜还在角落,手里的扫帚还没拿好,“楚木飞不会以为我不理他吧……好衰呀……”。
“小澜,你这值日明显是龟速啊,第一排那团纸我出去之前就有了,现在还在那躺着。”值日组的一个女生边到教室后面取扫帚边埋汰。
“你看得可真仔细。”
“那是。”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敢说我胖。”其女放下手里的扫帚,追着张小澜。
楚木飞从水房清洗过拖布之后,教室已经打扫完毕,只剩下一桶溢出来的垃圾,补习班人们的食量可真是惊人。
“楚木飞!快过来,咱们小组猜拳,谁输了,垃圾归谁。”刚才的女生看见楚木飞马上招手。
“我去吧,值日组就只有我一个男生。”
张小澜欲言又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不行不行,就因为只有你一个男生,什么事也不能让你做了呀。”楚木飞想说什么,“来来,猜拳。”女生把楚木飞拉了过去。
“准备,一,二,三!”
“小澜!不好意思喽……”小组剩下的女生都露出幸运的笑,张小澜尴尬地手足无措。
“还是我来吧。”楚木飞提着垃圾桶马上出去了。
“我也一起去。”张小澜马上反应过来,追出去。
“楚木飞!”
“恩。”楚木飞放慢脚步,等张小澜跟上来。
“谢谢。”
“没关系,本来就应该男生来的,女生一般都怕黑。”
“噢……男生都不怕吗?”
“应该吧。”
之后,张小澜便跟在楚木飞后面,轻轻地,甚至想要掩盖自己的呼吸声。她觉得楚木飞走在路上发出的有规律的沙沙声很好听,觉得现在的时间就像一段旅程一样美好,安静的操场和昏黄的路灯,都像是故意安排好的场景。只是这样,心里就有种抑制不住的欣喜,因为离自己很近的前面,有种莫名的情感深深地吸引着自己。
“嘿。”
“恩。”
“去操场中间的花坛那儿坐会儿吧。”
“恩。”
楚木飞过去弯腰,轻轻把渗水砖上面的尘土吹了吹。
“谢谢。”
坐到上面,楚木飞长呼一口气,“这上面和我想的一样,一点都不凉,好像还带着点热量。”
“恩,暖暖的,不凉。”看着楚木飞,他在望着前面巨大的溢满灯光的教学楼,又仿佛是天边忽隐忽现的星星。
“木飞同学。”
“恩。”
“你是在想什么事吗?”
“想什么呢。”
“你总是很努力。”
“只是在努力而已。”
“是吗。”
“恩。”
“我很一直羡慕呢。”
“不用这样。”
“但还是很羡慕。”张小澜低头摇着纯白的运动鞋,鞋带末也轻轻击打着鞋子,发出微弱的声音,但又清晰可闻,她的扎起来的顺滑的辫子也随之晃动。
“努力只是别人看起来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一直害怕失去。”
“什么。”
“每个人可能都不一样。”
“你是什么。”
“我觉得我更像要挽留一些事。”
“噢……那也很好。”
楚木飞看了看张小澜,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弯着,可能她自己也没有发现,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这样子也很好啊。”楚木飞轻声说。
“恩?”张小澜抬头看着楚木飞。
“我说,你也很努力。”楚木飞也看着她。
“骗人的吧。”张小澜笑着。
“真的。”楚木飞也跟着一起笑。校园里的灯和头顶的星光一直亮着,两个人坐着很久。
这个世上,唯有开心不需要理由,因为我们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