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四个人的失眠夜
带着说不出的情绪，林沐辰恍惚的跟在奶奶的身。
晚餐爸爸定在一家农家乐，随处可见的瓜果蔬菜，天然无添加。
林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简单的体恤和牛仔裤，眼角夸张的眼线也没有了，有时候林沐辰会觉得妈妈其实过的很累很不开心，仔细看已经有皱纹爬上了她的眼尾，这时候的妈妈没有花枝招展略微有些无精打采，眼睛依旧是冷漠和平静。
林沐辰微微有些动容，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小然！”林爸爸愣着喊了一声。
林沐辰应声转过头，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那个最边角的位置，手里还拿着狼藉的盘子，油渍滴落的到处都是。
穿着统一的制度，显然她太瘦弱，衣服很大的空隙，像一个漏气的气球一样，头发是随意绾起的，看的出来是统一装扮。
小然仓促的看了一眼林沐辰一家人，林爸爸眼里好像全是渴望，就想立马让小然一起坐下来吃饭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小然紧张过度，手里的盘子稍稍有些晃荡。
“小然你干嘛呢，盘子拿进来”。
里屋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打破了那一秒温柔的对视，小然立马低下头，小跑着进了屋。
“小然啊，我还没好好谢谢她呢。”奶奶眯着眼睛夹了夹菜。
林沐辰没有说话，她对小然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朦朦胧胧。
“是啊，一会我去说说。”林爸爸镇静自如，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自从年后林沐辰一家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然，也还有好好感谢她，就已经离开了，之后沈阿姨回来小然也在没有出现过。
看样子小然过得很拮据，依旧单薄，美丽的脸庞已经被生活摧残的不像样了。
没人了解到小然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她过得不太好。
“沐沐，你先跟奶奶和妈妈回去，我去看看小然阿姨。”爸爸把结账的卡装进钱包，不紧不慢的对林沐辰说着。
“哦好”，林沐辰熟练的挽起身边的手臂，突然觉得有些颤抖，她才发现左边站着的是妈妈，不是奶奶，林沐辰心里好像涌上了无数的波涛，一点点冲撞着她的心脏，她没有放开。
“走吧”，林沐辰左边是妈妈，右边是奶奶。
“小然，你出来了”林爸爸在这家店等到所有顾客都离去，所有桌凳都被整齐的摆好好像刚才的人声沸腾从来没有发生过。
“哦，林先生，你有什么事吗？”小然还是像以前那样的拘谨，她垂下的双手一直在揉搓着，透过窗户的微光，隐约觉得她的额头有些闪光，好像是汗珠。
“没什么，就上次还没有谢谢你呢，你就走了。”
“哦……我没事，奶奶身体好了吗？”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
一片沉寂，林爸爸看见小然消瘦的脸庞上碎发微微浮动。
“这个给你，就当我们一点心意。”
小然的脸突然涨的通红，用力的克制着嘴角的抽动，咬着牙憋出了几个字，“不用了。”
林爸爸拿出来一沓鲜红的钞票，每一点色彩都深深的印在小然的脸上给她一个闪亮的巴掌。
是啊，怎么什么事情都拿钱解决了，小然心里五味杂陈，好像自己把自己鲜有的血一点点卖掉，再用皮包骨的手指沾着口水在数着那一张张纸币一样。
她的自尊心一瞬间好涨，对林先生心里仅有的感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一潭死水突然被风干，留下刺鼻的恶臭，每个过路人都捂着口鼻眼里全是嫌弃。
小然准备转身离开来结束这场令人厌恶的气氛，林爸爸却一把抓住了他，又立即松开了手。
那个动作好像让林爸爸无比的尴尬，只好先小然一步离开，将信封放在了一旁最显眼的桌子上离开了。
一路上都浑身不舒服的林爸爸还在回想刚刚的那一幕，她好像在小然的眼里看到了闪亮的东西，好像快要溢出。
回到房间的时候，林妈妈已经睡着了，林爸爸轻轻的将被角扯了扯，看见一旁桌子上散落的辣条包装，心里又觉得温暖了起来，这些年，他一直都记得她喜欢的是什么，就算她的表情有多冷漠。
回到家的小然没有开灯，面色如土，将那个信封塞在了一个已经被洗得泛白的背包里，她紧紧地握住背包，抬头看了看天。
小然从没有想过再次遇见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会是这样的场面，她的心好像紧紧的揪着，像拧干的衣服，煞白冰冷，没有血色，没有跳动。
她重重的倒在床上，伴着还未散去的烟油味以及眼角泛着光的痕迹。
这一夜的小然，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的看着脑海中的自己，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而这个平静的夜晚，久久无法入眠的人都散落在天涯。
林沐辰听着耳边奶奶平稳的呼吸声，能隐隐约约感受到窗外透过窗帘皎洁的月光，安静清冷。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闪现的一直是那个在他眼前着急寻找的男孩，那个眼里透出的焦急是林沐辰从来没有见过的，而那一份恰好的相遇被忽视为视而不见的时候，林沐辰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
林沐辰轻轻的探出头，穿上了拖鞋，把窗帘拉开了一个很小的缝隙，怕惊动到奶奶，林沐辰只能透过那条缝隙看着窗外的洁净的安宁。
沾满汗渍的白衬衫放在了枕边，已经被折的满是皱褶，一旁的少年将双手枕在头的下面，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好像那个吹着凉风的夜晚一样，有着星辰点点，身边是清凉的空气，平稳的呼吸，好像那个女孩抬头的脸还在他的眼睛里没有散去。
沈以南努力的回想着白天的所有经过与所有的景色，还有那些匆匆忙忙的人群，他记得那个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女孩有着柔软的头发，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还有她安静的气息，他确定那就是林沐辰。
只是回忆再清晰，反反复复也无法弥补那些缺失的遗憾。
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里，他们辗转也还是眼睁睁的等到了破晓。
林沐辰顶着黑黑的眼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的吃着早餐。
“小沐，你昨晚没睡好啊？”
奶奶注意到了林沐辰的困意，将一个煎蛋又放进了林沐辰的盘子里。
“哦没有呀……”，林沐辰将那一个荷包蛋整个塞进了嘴巴里，又匆忙的喝了一口果汁，转身回了房间。
“我也没睡醒……回去睡个回笼觉。”林爸爸用手拍拍嘴巴也转身回了房间。
“我出去一下……”
林沐辰飞快地换好了衣服，急匆匆地跑出了酒店的大门。
桥上依旧是人来人往，林沐辰穿梭在每一个人影中，她一直在寻找，寻找……
只是后来的几天里，再也没有出来一个白衣身影……
我们的一生中一直都在错过与相遇中反复，还来不及缅怀那一次的失去，又将迎来另一次的遗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