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
直到黑色彻底笼罩了整个空间，客厅的程影感觉头顶的灯光很刺眼。
头晕晕的，没办法用力的直起身子。
迷迷糊糊中，程影被一阵强光惊醒，是爸爸回来了。
挣扎中，程影醒了过来。
看见进门的爸爸，程影好像又有了力气。
“小博呢”
王宣直接跳过了程影，眼里语气里全是疲惫。
“还在楼上”
“今天吃东西了吗”
“没有”
王宣脚步急促，径直走向了周梓博房间，阿姨跟在身后，明显脚步有些跟不上，但还是努力的回答着王宣的问题。
程影看着那个微微佝偻的背影，鼻腔里泛起了一阵浓烈扽酸意。
“小姐，准备吃饭了。”
阿姨跟随到周梓博的房间门口，王宣走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房间。
“嗯……”
程影还有些懵，但好像阿姨脸上的神情不那么紧张了，大概是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将成果摆出来了吧。
程影走进洗手间，水龙头开的很大，用力的浇在脸上，这些冰凉的水滴可以渗进她的皮肤，好让她清醒一些。
看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程影突然有些讨厌这个样子的自己。
她看了很久，盯着自己的眼睛，还有凌乱的头发。
“我才是应该带给他们欢乐的人啊！”
程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打气的姿势。
眼睛里又有了坚定。
等程影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全部被阿姨摆在桌子上，各种各样的菜，可能是不知道周梓博的口味，所以准备的特别的丰盛。
“还没下来？”
程影看了一眼阿姨的脸，处在等待中的人都是如此的紧张。
空气安静的像是没有流动一样。
空调声“嗡嗡”响着。
门锁声很轻，轻到仿佛没有人走出来一样。
周梓博脸色苍白，头发像是结在一起，脸颊深深的陷下去，只剩下一点点皮包骨。
每一步走的都很吃力，十几阶的台阶，每一步都摇摇晃晃。
好几次，程影都想要伸手去拉一把他，好像马上就要倒下一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久远。
听不见周梓博的脚步声，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来回交替。
王宣紧跟着周梓博身后，脸上的皱纹好像深了很多，皮肤也黑了不少。
那是程影从没有见过的眉头紧锁。
从程影身边经过的时候，周梓博没有看她。
他太轻了，甚至没有代过一点点空气，微弱到程影根本就没有感受他的气息。
“来吃饭吧！”
王宣看着愣在原地的程影，此刻周梓博已经轻轻的坐在座位上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程影小时候耳边听见的轻声细语。
程影转过头的时候，周梓博把爸爸正看着她。
“嗯……”
她迟疑了好久才给了一个回应。
周梓博始终没有抬头。
“好了好了快吃吧！”
阿姨又端了一份汤放在了周梓博手边。
“你也来坐着吃。”
尽管王宣的话语里都是疲惫，但依旧很温柔。
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拒绝，手在围裙上擦了好几下。
王宣的眼神里明显很坚定，阿姨也就没有试图拒绝，毕竟在这个家里，就如同一家人一样。
并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就是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程影和周梓博对面坐着，尽管他们已经一起吃过很多次的饭，但唯独今天，她没办法张口，觉得喉咙很难受。
她不敢一直看他的脸，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假装抬头夹菜。
他碗里饭菜不见少，爸爸一直在给周梓博夹菜，还有一旁的阿姨。
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空调声嗡嗡响。
“小博多吃点。”
“嗯”
周梓博的回应有气无力，他的手指白皙又纤细，骨节分明，好像根本就拿不稳手里那副亮闪闪的筷子。
他的睫毛好长，微微下沉的眼睑，程影看不见他的眼神。
这是程影见过周梓博吃饭最轻最安静的一次，也是她最安静的一次。
头发很乱，像是淋过雨一样的油光闪闪，一股一股的分开。
他好像一直都在吃着碗里的饭，但好像碗里的饭一直都是那么多。
“影儿你也吃”
注意到程影总是夹菜却一口都没吃的王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于小影这样的孩子，家里突然来一个孩子一定很受不了吧”王宣心里想了很多，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嗯”
程影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所有目光一直都打在周梓博身上，哪有什么心思吃饭。
气氛始终很压抑，不过看着周梓博吃掉了碗里的饭，程影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小博吃好了吗？”
“嗯”
周梓博终于抬头了，眼睛微微的张开，轻轻的看了王宣一眼，立马又低下了头。
“小影你今天吃的太少了。”
王宣对程影的了解根本不用问她吃没吃饱，他当然知道她的饭量。
在王宣看向阿姨的时候，没等他开口问，阿姨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像是一个特别的仪式一样，程影的心跳的很快。
“小影，今天我宣布一个事情，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爸爸请求你，务必要接受。”
王宣脸上依旧的温柔与慈祥，但这是他从来没有的语气，从来没有对程影这样严肃和认真的说过话。
看着那张长满胡渣的脸，还有对面低着头像是早已经睡着的周梓博，程影的心一阵撕扯般的痛。
“嗯”
不知道这个回应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程影几近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这个低沉的声音。
“以后小博会一直住在我们家里，他以后就是你哥哥了知道吗？”
从爸爸嘴里说出来的哥哥两个字好像是一种亲密的昵称，而此时的程影只觉得耳鸣的厉害，心脏像是充了好多的血液，没办法流通，马上就要爆炸。
那一刻的程影说不出来话，他不知道这个“哥哥”会给她带来什么。
她的表情很痛苦。
“怎么了小影？”
程影的脸色很难看，毫无血色，表情也很痛苦。
刚想张开口说什么，程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用了好大的力气，她想喊出来，但是怎么只看见爸爸惊慌地脸。
眼睛怎么那么重，睁不开了，使了好大的力气，怎么灯熄灭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程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冰冷的液体一滴又一滴的灌进程影的身体里，她觉得全身发冷。
嘴唇干的厉害，好像张开说话都有些困难。
“小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程影睁开眼睛后，爸爸立马看见了。
“没事”
可能是嘴唇太干了的缘故，程影说话的时候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声音却特别的小。
“想吃点什么？”
王宣心里很着急，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程影会因为这样一个决定就此晕倒。
“我去给你买！”
还没等程影想好，王宣就已经着急的准备出发了。
其实此刻的程影一点都没饿。
她惊讶的是另一个床脚坐着身影单薄的周梓博，依旧是低着头，手里却削着苹果。
王宣急匆匆地出门给程影买吃的，周梓博也突然起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阿姨。
转身的一瞬间，周梓博看了一眼程影，就那一秒的对视，足以让程影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阿姨，几点啦……”
房顶的灯有些刺眼，安静的房间里听不见一点点声音，窗帘紧紧的拉着。
“小姐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啊……”
程影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头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来”
就这一个小小的空闲，阿姨就把苹果切好递到了程影嘴边，急需补充水的程影快速的咀嚼着苹果，汲取它甘甜的养分。
“阿姨我好像没什么事了。”
“医生说你是有些急了，恰好你又没好好吃饭，所以晕倒了。”
这时的程影才突然回忆起来她晕倒之前爸爸说的话，就一瞬间，程影的眼神就暗淡了下来。
房间一瞬间变得很安静，只能听见程影急促的呼吸声。
“小影，你之前是不是认识小博？”
阿姨放下手中切好的苹果，声音很平静，手中整理着别的水果，没有看向程影。
“啊……嗯……”
程影有些惊讶，可是那种神情她没办法掩饰。
“小影，那你真的很幸运，可以这样陪在小博身边。”
阿姨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这句话好像就已经看出了程影的心思。
是啊，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周梓博身边了。
就那一句话，好像就打开了程影所有的心结。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擅长悲伤的人。
一阵漫长的沉默。
“给你买了粥。”
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应该是看见程影还醒着，爸爸才说了句话。
粥在周梓博的手上，爸爸手上有好多的零食，尽管爸爸脸上的疲惫已经挡不住了，但依然是微笑着的。
周梓博走向程影的另一边，放下餐具，帮忙打开了盒子，然后再递到程影手上。
他依旧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向了她的眼睛。
直到后来，程影都没办法读懂当时周梓博的眼神到底流露了什么。
“谢谢哥！”
程影接住饭盒的时候突然说出这句话。
周梓博明显有些惊讶了，双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又迅速的收了回去。
爸爸整理零食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拨动塑料袋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像静止了一样。
周梓博转过身，没有回应，没有说话。
程影知道，这一声哥叫出去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以后将要面对什么。
她不难过，就是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