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宛君望了两眼,问道:“他也是你们大学的吗?看着不太像学生啊。”
“不是,他是风扬日化的总经理风子渊,我们经常去的风扬百货就是他家的。”裴茵道。
“哦。”蔺宛君淡淡应声。
“咦,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裴茵颇感意外。
“那我应该有什么反应?”蔺宛君有点茫然。
裴茵凑到蔺宛君身边小声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就跟韦庄那句词说的一样吗?‘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啊!面如冠玉,唇若涂朱,我看宋玉、卫玠也不过如此吧,你不就是喜欢这一类的吗?难道不应该欣喜激动吗?就像她们一样。”她抬眼瞄了瞄旁边那几个满面含羞正在低声议论的女生。
蔺宛君戏谑地睇着她:“我看你倒是挺激动挺欣喜的,不会是心动了吧?”
“哪有?你可别乱讲,我只喜欢展言哥那样英姿飒爽的。”裴茵急急低声反驳。
“知道啦,你心里只有你的展言哥哥。”蔺宛君笑道,挽上她的胳膊,“过去吧,活动快开始了。”
江风和煦,晴空万里,岸边的草地上铺了几张宽大的厚布,上面罗列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小吃以及茶水饮品。一众社员在社长的带领下分成两组席地而坐,吟诗作对,玩了几个与诗词相关的小游戏。大约一个钟头之后,暂作休息,吃些茶点,接下来便是乘船游江。
几轮答题游戏下来,蔺宛君渴得厉害,一连喝了三杯茶水。风子渊就坐在她不远处,此时更是按捺不住走到了她身边,语气谦和如风:“蔺小姐你好!”
蔺宛君刚放下茶杯,听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呼连忙侧过身去,一看是风子渊,心里十分惊讶,他们才刚在诗社里见面,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他怎么会认识自己?不过口中礼貌地回应:“你好,风先生。”
风子渊微微惊喜:“你认识我?”
蔺宛君微笑道:“很奇怪吗?你不也认识我吗?”
话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至于怎么会认识对方,也就心照不宣了,无非就是找别人打听,听别人说的嘛。
风子渊赞扬她:“你的诗词量可真丰富。刚才做游戏你们组属你答得题最多,几乎没有一个错的,若不是有你在,你们组可能赢不了。”
蔺宛君不大好意思地笑道:“我也就是运气好,碰巧那些题基本都是我会背的。”
“太谦虚了。”风子渊嘴边扬着笑意,顿了顿又问,“你会那么多诗词,有没有比较偏爱的诗人或者流派?”
蔺宛君稍微想了想:“唐诗,我比较喜欢王维那种风格的山水田园诗,不过,其实我更喜欢宋词,平时读宋词读得比较多。”
“我也喜欢宋词,尤其喜欢婉约派的。你呢?喜欢婉约派还是豪放派?”
与言语投机的人说话蔺宛君总有一点难以克制的欣喜:“我也比较喜欢婉约派,我最喜欢晏殊的词了。”
风子渊随口吟了几句晏殊的《蝶恋花》:“‘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这是他的名句,不过我更喜欢他的‘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蔺宛君道,转而又问他,“你呢,你最喜欢哪个词人?”
“我喜欢的,与晏殊还颇有渊源呢,可以说是他的门生。”风子渊卖了个关子。
“哦?”蔺宛君细细思量了一下,猜道,“难道是欧阳修?”
“对!”风子渊粲然而笑。
蔺宛君随即也吟了两句欧阳修的词:“‘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风子渊深情地念出自己此刻心中所想,目光柔和地看着蔺宛君。
正在两人聊得投入时,一道调侃的女声插了进来:“咳……你们两个在谈什么风月呢?”
蔺宛君往一旁瞟了瞟正把手搭在自己肩头的裴茵:“谁谈风月啦,我们是在讨论诗词。”
风子渊反倒有点窘迫,礼貌地朝裴茵微微笑了笑。
“好,讨论诗词。”裴茵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还不忘瞄了一眼风子渊。
“你糕点吃饱了?不再吃点?”蔺宛君打趣似的看了看裴茵的腹部。刚才一到休息时间裴茵就跑去吃糕点了,玩游戏的时候她就已经吃了不少了,真是个馋猫。
裴茵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吃了,再吃就弯不下腰了。”
过了一会儿,游江的船已停在岸边准备好,社长招呼大家依次上了船,风子渊静静跟在蔺宛君和裴茵身后。
裴茵正侧头欲与蔺宛君说话,不经意间瞟见了风子渊,她轻轻拉着蔺宛君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宛君,你别回头看,我感觉风子渊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啊?”蔺宛君有点惊讶,过后又不甚在意地微笑道,“你想多了吧,他干嘛跟着我们?”
“准确地说,他是在跟着你。”裴茵表情神秘兮兮的。
蔺宛君忍不住乐了:“大家都是一起上同一条船的,你怎么就觉得他在跟着我呢?”
裴茵一只手挡在蔺宛君耳边悄声道:“你没看出来吗?他对你有意思啊!”
蔺宛君顿觉无语:“我和他今天才刚认识,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你扯到哪里去了?”
“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裴茵道,“宛君,你不是说你拒绝了司家的提亲吗?那你为何不考虑一下风家呢?看你刚才和风子渊聊得那么投机,以后相处起来肯定也很有共同语言啊。”
“你还真有当媒婆的潜质。”蔺宛君揶揄她,看她不像在开玩笑,又补充道,“我和他确实有些喜好挺相似,也谈得挺投缘的,不过,我对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以后若是有可能,也顶多做个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吧。”
“没有特别的感觉?”裴茵不大相信,想起她两人以前互相透露过彼此心中的如意郎君的类型,“你不就是喜欢他这种看起来温润谦和、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吗?以前尚廷谦不也是这样的?”
说到尚廷谦,蔺宛君顿了片刻,仔细想想,尚廷谦确实和风子渊在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她自己也纳闷,以前确实觉得尚廷谦那样的就是自己理想中的伴侣,但那段暗恋戛然而止,当初内心的酸涩伤感到现在也悄然淡去了。再次提起,她已经没有什么低落难过的情绪了。
裴茵见她不言语,小心地问道:“你不会还想着尚廷谦吧?”
“怎么会?早就不去想了!明明刚才是你提起他的。”蔺宛君说得果断。
“那好啊,那你就考虑一下和风少爷在一起吧。”
“诶,你干嘛那么想把我和他凑到一起啊?”蔺宛君倍感莫名其妙。
“还不是怕你是故作轻松,其实心里还放不下之前心里的那个人嘛。我都是为你着想。”裴茵亲密地挽着蔺宛君的胳膊。
“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蔺宛君是绝对不会去惦记别人的男人的。”
“这个我知道。不光是怕你放不下,还有就是人家风总的条件真的挺好的,又对你有意,机不可失,不容错过哦。”裴茵挑着眉笑得有几分狡黠。
蔺宛君扑哧笑出了声:“都说了不可能啦。快点欣赏江景吧,看,晚霞多好看啊。”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天边的落日红霞。
裴茵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视线悠悠地落在远处的江面上。她是真心觉得蔺宛君和风子渊挺般配的。
蔺宛君凝望着水天相接之处,天光云影,美不胜收,然而她眼里看到的却不是这美景,而是一个高大熟悉的男子,眉含英气,眼藏星光,他的面容时而有些冷峻,时而带点戏谑,时而又露出迷人的微笑,还牵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不知不觉,蔺宛君脸上也溢出了笑容,想到旁边有人在,她又尽力克制着,免得引来奇怪的目光。
殊不知,她嘴边那隐忍的笑意早就落在了风子渊的眼里。风子渊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侧身看着她,只觉得这夕阳无限好,也远远不及她此刻的美。
次日,蔺宛君照旧来本草堂帮忙。祖父蔺伯钦一早直接从她叔父家出了外诊,快中午时才到药铺来。
“爷爷,听师兄说你一大清早就去城南出诊了?病人情况怎么样?”蔺宛君上前接过蔺伯钦手中的医药箱问道。
“急症,倒也不太严重,给他开了两副药,吃完了让他再来复诊。”蔺伯钦递给她两张单子,“这个收起来放好。”
蔺宛君接过单子,一看是病人的病历和药方,应了一声便准备把单据归入到病历册里去。
“哦,还有个事。”蔺伯钦叫住她。
“什么事?”
“以后给司家老爷做针灸就由你替爷爷去吧,方法手法你都很熟悉了,爷爷就不去了。昨天跟司太太说了,她也同意了。”
蔺宛君正疑惑,又听得蔺伯钦微微叹息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上次风湿痛了一回,今天出诊一趟,腰腿就酸胀得厉害。”
“好的。”蔺宛君应道,想到秦可柔对自己那般热情的态度,蔺宛君便觉得有点尴尬,也不太想再一个人去司公馆。可是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来来回回路途上的颠簸肯定不如年轻人那般受得住,所以她觉着自己那点别扭就先抛开吧,“那,爷爷你快进屋去坐着,等下我给您捶捶腿。”
蔺伯钦摇了摇头:“捶腿倒不用,我坐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时药铺里来了两个病人找蔺伯钦看病,蔺伯钦领着他们去了内堂,蔺宛君便去存放病历。
“宛君小姐,外面有人找你。”药铺的伙计朝蔺宛君的方向喊道。